第 33 章
天降大雷

  

  陸雲德很快就知道了他們的這次見面。顯然他非常關注兒子的行蹤,在知曉後的第一時間他就親自致電向她道歉。

  陸雲德做事是公正的,但是陸東躍畢竟是他的親兒子。再怎麼生氣,做父親也不會真的對親生骨肉下狠手。他還是愛惜這個孩子,希望他可以早早地清醒過來,迷途知返。

  但是陸夫人卻不這樣認為。上次兒子被打得和開印染廠似地時候她已經覺得丈夫是小題大做,偏心過頭。而這一次,兒子的前途等於是被毀了。做了幾十年的夫妻,頭一次鬧得不可開交。

  女人麼,總是習慣性地護短加偏執。丈夫兒子都是至親骨肉,也不到恨的份上。一來一去,這就埋怨到同處於漩渦中心的人身上去。

  「也不知道那小蘇是有什麼手段,把你哥迷成這樣,和著了魔似地。結婚證都給忽悠著領了,真想不到她居然有這麼大能耐!再這麼下去你哥非毀在她手上不可!」

  陸西瑤知道母親平素是講理的,現在是在氣頭上,又是在家裡所以嘴巴沒個遮攔。要是別的事也就聽一聽,附和兩句讓她消氣就算了。可這事卻是不能瞎應承的,何況陸西瑤的直性子,「媽,您可別提小蘇了。這事真不能全賴她,人家也沒招他惹他,還不是我哥自己找上門去。」

  「你這孩子怎麼淨向著外人說話。」

  「媽,您得講道理啊。我哥不樂意的事誰能逼著他?他不一槍把人頂在南牆角就算好的了。就這樣一人,誰能把他忽悠了去領結婚證?」陸西瑤也挺鬱悶地,學妹真成了大嫂,哎哎哎,這以後見面她怎麼好叫出口。

  陸夫人被女兒嗆了一句,氣順不過來,「反正我不管,這事就是她攪起來的。咱這一大家子從年前到年後都鬧得不太平,她倒和沒事人似地。」

  她先前還想說找那姑娘談一談,看她是什麼個意見。可沒料到兒子竟然是直接帶去見老爺子後就領證,都到這份上地她還有什麼可說的?都說生兒子沒用,養著養著就給養丟了。

  就跟灰喜鵲似地,看到媳婦就揚著尾巴追過去,哪還記得爹媽!

  陸夫人自覺不是不近情理的人,何況這個兒子打小就主意大,誰都做了不他的主。雖然都說父母之命,但是較真起來,哪有幾個父母能真正擰過自己的孩子。

  就算是能擰得過的,也要能先下得去手才行。

  陸西瑤知道母親是心軟的人,現在不過一時氣上頭。她也覺得剛才自己有點火上添油的意思,於是勸道:「媽,您就省省心吧。這事還是讓我爸來,現在全家就只剩下他能治得住我哥。您要去找小蘇,到時候有個什麼事鬧起來,那真不好收拾了。」

  陸夫人說:「那是我兒子,我能害他!倒是你,當妹妹的淨是揭你哥的短。你說小蘇單純、心善,小姑娘家家什麼也不知道。合著什麼壞都是你哥使的,她就是一木頭人被你哥架著走?她不哼不哈地能把你哥迷成這德性?」

  陸西瑤嘀咕了一句:「這不都是前世的冤孽麼。」見母親眼睛瞪過來,她立刻投降,「這可是我哥說的。我看不過他跟得失心瘋似地攆著人跑,逮著問的時候他回我的話。」

  「你哥要是早說喜歡,省過了行楚直接落他手裡也就沒這麼多事了。」陸夫人嘆道,「這頭尾合計著都沒兩年呢,搞成樣的陣仗。」

  陸西瑤也在想這個問題,雖然不知他們從何時開始交往,可就算是從葉行楚那時開始到現在也不足兩年。這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能將他的感情醞釀成這樣。

  尋常人很難理解。

  但是感情這種事本就是不足外道的。就像普通人無法理解追星族的狂熱、宗教信徒的瘋魔,種種不同尋常的舉動他們卻是習以為常。

  人的執著都有其根源,或是唯物,或是唯心。

  有時根本無法解釋。就像一次出遊時偶然帶回的一塊石頭、一片樹葉,那樣多的石頭和樹葉,偏偏是帶了它們回來。會那樣地喜歡,擺放在書桌上日復一日摩挲。費心思做成葉脈書籤,夾在珍愛的書籍裡。

  那已經是與眼緣無關了,而是認定它本就該就是你的。

  陸南嘉看著長兄像一隻困獸般在房間裡團團轉。

  陸雲德是下了決心要將他的爪牙羽翼都束緊,不允許他再撲騰著鬧事。他不能回去自己的房子,在外一舉一動亦被監視。老頭子難得假公濟私一回,卻是用來對付自己兒子。

  老頭子輕易不發力,一發力就是重招。誰都沒料到他能狠下心把最看重的兒子外調,外調就外調吧,外調的地方簡直要跌掉人眼鏡。條件艱苦倒不算什麼,重點是那塊地方處於敏感區域,前幾年還因為局勢不穩而進行過封鎖。

  也難怪母親聽到時險些氣暈過去,尋常人誰能狠得下心吶。

  陸南嘉幾乎要憐憫起自己的哥哥來了。不管他對那女人是怎麼個想法吧,娶都娶回來了,讓他叫大嫂他也認。看母親和姐姐的意思也是,可沒料到老頭子的態度竟然那樣堅決。

  看多了肥皂劇,像是兒女婚姻有不如人意的都是當媽的來攪局。他家倒好,全反過來了。

  陸南嘉尋思著這事不好驚動爺爺,最後悄悄給葉行楚打了電話。他知道自己這事做得挺讓人捏鼻子的,但眼下他想不出老頭子還能聽進誰的話。

  可是葉行楚只聽到他說到結婚,就淡淡一句:陸伯伯是講道理的人,既然他們結了婚,他不會反對到底的。也不給他機會繼續說下去,尋了空就撂下電話。

  這是還懷恨在心吶。陸南嘉想,可是既然他那麼喜歡,為什麼當時不爭取呢?既然那時放棄了,現在又憑什麼耿耿於懷?

  你看,這就是親緣相近的偏心。小公子覺得自己大哥搶人女朋友的事做得不厚道,但是對於苦主的記恨他卻是不能感同身受。

  人性中的極品部分,永遠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去看人、事、物。不知理解不懂寬容,於是總覺得自己的好心正義被辜負被拋棄。

  性格自大的人尤其如是。

  「哥,省省力氣吧。爸這是鐵了心了,你再和他頂著沒好果子吃。」陸南嘉勸他,「你總不能為這事兒和自己親爹翻臉吧,爸也是為了你好。」

  陸東躍冷笑:「為我好,為我好就逼著我離婚?」

  陸南嘉很想問大哥,他那便宜大嫂哪裡好?他這現在倒是有點理解父親,大哥對那個女人的感情強烈到這樣的地步不是件好事。

  可是他沒有父親的雷霆手段,又習慣了對大哥的仰視服從,這就注定他對這件事沒有評價的權力。他只能盡力緩和雙方矛盾,適時將注意力轉移開。不過現在陸東躍就和炮筒子似地一點就著,他說話更得小心翼翼。

  下午的時候陸南嘉接了通電話要出門,陸東躍喊住他:「去哪兒?」

  小公子撓了撓頭,說:「去美容院接人。」本來是陸西瑤陪著陸夫人在做保養,可半途有事先走了,這才把任務交代給弟弟。

  「我也去。」

  陸南嘉眼皮子一跳,本想拒絕的。可是轉念想母親和大哥也有陣子沒見了,或許讓母親開導開導他也好。

  看到大兒子來接自己,陸夫人確實很高興。不過看著兒子繃著臉的模樣和丈夫是那麼地相似,又不免嘆氣:「你要不高興來接我就別來,來了給我擺這臉色,我看著不痛快。」

  陸南嘉趕緊打圓場:「瞧您說的,這也就是接您哎,否則哪能勞動我和我大哥出馬。」他擠眉弄眼地十分滑稽,又不著痕跡地碰了碰兄長。陸東躍的臉色才有了絲鬆動,「媽,這陣子讓您操心了。」

  陸夫人眼眶紅了紅。當媽的總是最容易原諒孩子,也最擅長給孩子找藉口赦免他們的錯誤,「行了行了,你也大了。媽只是希望你們幾個兄弟姐妹過得好,時間到該結婚的結婚,該成家的成家,以後添了孩子家裡也熱鬧。唉……」她原本有意去蘇家看看,可是女兒極力阻止,說父親瞞著結婚的事不給外人知道就是怕橫生枝節。要是給蘇家爸爸知道女兒悶聲不響地嫁了又鬧著要離,指不定出什麼亂子呢。好說歹說勸了一通,她這才打消了念頭。

  陸東躍在聽到母親說這話的時候神色陡然一變,喉結上下滾動著欲言又止,可最後到底是忍住,默默地將視線調到窗外。

  中途陸夫人要改道,「這兩天睡得不好,得去你於阿姨那裡抓個方子。」陸南嘉知道於醒春是母親多年的手帕交,杏林世家出身醫術精湛,於是接話過來:「噯,我這陣子也失眠,要不順便給我多抓一副。」

  陸夫人笑他:「中醫得看人問診,對症下藥。哪像西藥,有個頭疼腦熱地就一盒一盒往家裡買。」又提醒他,「你於阿姨今天坐診,去省醫。」

  於醒春就算是在人才濟濟的省醫裡也是聲名鼎鼎,而且她只在每週三下午才坐診,沒有提前幾個月預約是掛不到她的專家號的。

  不過作為於專家的老閨蜜,陸夫人還是享有那麼丁點兒特權。於醒春替她號完脈,開了方子後又轉向陸南嘉,「小嘉,你這脈我就不號了。你呀,少熬夜少喝酒,多跑步多運動,這失眠的症狀就會消失了。」

  陸南嘉訕笑著,「於阿姨,您總是這麼直接……」於醒春交代道:「你去藥房,找一個叫小黎的,她知道怎麼抓我的方子。」

  陸南嘉剛要伸手,陸東躍卻是先一步搶過,「我去吧。」只眨眼的功夫人就消失在門後。

  陸南嘉正要追上去,還是陸夫人發話,「行了,別老跟著你哥。再怎麼著他也拿著我的藥,不會跑沒影的。」

  可半小時後陸東躍卻沒有回來,陸南嘉慌神了,「媽……」陸夫人心裡也有些忐忑,打發道:「你出去看看。」

  陸南嘉早一陣風似地刮了出去。

  藥房說藥早給抓好,人也走了有一會兒了。陸南嘉的眼皮子都要和車燈似地打起雙閃,正六神無主的當口,前方突然一陣騷動。

  小公子通了神竅似地拉長耳朵,手腳利索地拔開人群往前拱,拱到前頭了他那本來就懸在嗓子眼兒的小心臟『嗖』地蹦到嘴裡來,辟哩啪啦一通亂跳。

  處在人群中心的陸東躍一手抓著藥袋一手死死抓著蘇若童的胳膊,眼睛都發紅了,「你說你沒懷孕。你沒懷孕到婦產科來做什麼!」

  小公子的心臟從張大的嘴巴裡掉出來,『啪嘰』一聲砸在地板上。

  天老爺哎~

  你打這麼大個雷也不提前吱一聲,誰招架得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