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第二個孩子的念頭,其實來得十分偶然。
那時陸絮絮小盆友正上幼兒園的中班,小姑娘愛臭美,每天都纏著母親給自己梳漂亮的小辮子。小丫頭唇紅齒白,嘴巴特別甜,在幼兒園的人氣指數頗高。家裡有這麼個漂亮寶貝,當家長的自然十分得意。
某天,孟女士問小孫女:「絮絮,你最喜歡爺爺還是最喜歡奶奶?」陸絮絮小盆友連眼都不眨地回答道:「最喜歡叔!」怕自己說得太快旁人聽不清,又鄭重重申,「我最喜歡叔!」
叔,指的是葉行楚。葉行楚這幾年在外發展很少回來,可每次回來絮絮都黏他黏得厲害。看在各人眼裡,心思各異。孟女士有時想這或許就是現世債,今世因果今世收報。
好在葉行楚恪己守禮,進退有度。再加上時間久了,很多事就淡了。雖然一個兩個心裡有疙瘩,可也都沒擺在臉上。一家人坐在一起,仍然是有說有笑。
席間不知是誰起的話頭,很快就扯到葉行楚身上。葉行楚放下筷子,仍是溫和地笑著,承認道:「是有在交往的對象,等時機成熟了,我帶她回來。」
他眼角餘光掃到她,她恍若未聞地低垂著眼為女兒挑魚刺。可是在換盞的間隙,她的手卻在輕輕顫抖。
他無法忍耐了,他害怕得要命。那天回家他難得地陰陽怪氣,男人嫉妒時的嘴臉也是醜陋的,連說的話都變得幼稚。她當時卻是頂好脾氣,只是挺困惑地看著他許久後,說:「你別無理取鬧。」話說完便愣了一下,覺得將他歸納成怨婦類的生物頗為不妥。其實也是知道自己今天失態,於是有心給他台階下,「我既然嫁給你,也有了絮絮,我就有責任和義務。」
臭不要臉的男人立刻打蛇隨棍上,衝口而出:「那我們再要一個孩子。」她沒料到他如此得寸進尺,當即就甩了句:神經病。
他確實魔怔了。因為不確定也不自信,他生怕眼下自己的擁有的這一切在將來的某日又突然失去,就像那年她得知事實的時候,她丟下他頭也不回地離開。那是他一生的夢魘,三五不時地還闖進他的夢裡,嚇得他冷汗淋漓。
可悲到這樣的程度,他以前從未想像過。
大約是他表現得太明顯,她明顯防備著他。想動手腳基本不可能,他既然有了這想法和規劃,也有耐性陪著她耗。
終於等到那次,她參加方薇的婚禮回來。那天她心情很好,枕著他的胳膊和他聊起了她的少女時光。她的唇很軟,沐浴過後身上仍有很淡的梅子酒香。他衝動得像是剛進入青春期的少年,一頭紮入溫柔鄉中再不願意醒來。
意外,是在他忐忑不安的期待中來臨的。在他向她確認的同時,她也向他提出,「我只要絮絮一個就夠了。」她大約是覺得自己是被算計的,心不甘,情不願。
他大言不慚:「我沒和你一起赴宴,哄你飲酒。」他想要這個孩子,這是他們的骨血,也是他們結合的證明。女兒也好兒子也罷,等生下來她都會非常疼愛。
她一直是個好母親。
他答應她先不透露給家裡人知道,讓她冷靜下來好好考慮。她是焦灼的,因此遲遲未做決定。直到過年的時候葉行楚回來,桌上他們的目光相觸。他極不舒服,極不舒服。於是他滿懷歉意與惡意,在席面上揭開了原本答應隱瞞的秘密。
次年七月,他們的兒子出生了。
孩子滿百日的時候葉行楚攜女友來賀,那個姑娘有個少見的姓,名字也挺拗口。很活潑的姑娘,偶爾也有些抽風,但葉行楚性格溫和,性情淡泊,這樣的女孩反而能和他互補。
送走客人後他去找她,她正從兒子身上除下親戚長輩們送的小金鐲小金鎖。葉行楚的女友送的是一顆脂玉平安扣,白潤熟糯似一團羊油。她細細地摩挲著,他的心又要慢慢地沉下去。
然而她忽地抬頭,嘴邊掛著一抹微笑,「你來看看,這上面寫著是什麼?」他接過來,費了很大勁才凝聚精神,「平安喜樂。」
「平安、喜樂,」她細細嚼著,「寓意真好。」說著又將平安扣掖進兒子的衣角,「只願平安喜樂。」
他安靜地佇立在她身側,無聲地續著她的話,「只願平安喜樂,現世靜好。」
「再無所求。」
嗯,陸家小小包的大名叫陸正珩。
至於那個抽風的活潑姑娘,看過擒獸的都知道她叫小夜子,哈哈哈……
《畫地為婚/囚城》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