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等蘇嬋回到王府,因眼瞧著回賀北的日期快到了。

從京城到賀北要走很遠的路,中間還要行一段水路,在那之前還有許多事情要做,比如進到宮裡請安等等。

所以回去後,她也沒閒著,忙著開始準備去賀北的東西,還要負起王妃的職業跟著清點一應的東西,香寒也是打起十分的精力,在王府內宅忙進忙出。

除了要留在王府裡的那些人,李姑姑同左長史,還有那個讓蘇嬋心驚肉跳很是害怕的陸言陸總管也要一起回賀北。

只是賀北也需要人過去準備,那個嚇人的陸言倒是先去了。

在準備的時候,李姑姑也過來了,李姑姑是個能幹的人,做事爽利,見蘇嬋在低頭看著帳冊,便笑道:「王妃,除了這些東西,不知道王妃還需要添置什麼,雖到了賀北也能讓京內的人送,只是路途遙遠,要用什麼不是很趁手,有要的還是要及早準備,王妃您盡管吩咐便是。」

蘇嬋點頭笑道:「是的,我已經派香寒去街上采買了一些,若有什麼想起的我也會及早添置。」

說完蘇嬋倒想起什麼,忙問道:「對了姑姑,賀北那地方什麼樣?這一路上又要怎麼過去?」

一直都是聽京裡的人說賀北如何如何,具體那地方該是什麼樣的,她心裡其實還沒底呢。

李姑姑是一路來回過的,肯定經驗豐富。

「賀北那地方也沒什麼特別的,便是地方大了些,進到賀北起初要騎馬,過後便有駱駝了,不過咱們王爺喜歡騎馬,駱駝不過是托貨的,倒是王妃不用擔心,咱們女眷都有馬車,高頭大馬拉的車坐起來非常穩當,還有賀北比京內乾燥,王妃要記得多喝水。」說完這些李姑姑又想起什麼,忙吩咐了她身邊的一個小丫鬟兩句,沒多會兒那小丫鬟便出去取了個過來香囊過來。

「別看賀北那地方乾燥,卻是有樣東西了不得,有樣叫細蛇的毒物,那東西小的很,雖然不常見卻是毒的很,俗稱三步死,王妃一定要小心了,這是驅蛇避蚊蟲的東西,王妃不妨帶在身上,省的路上被蟲子煩。」

蘇嬋聽了這話才接過那個香囊,這香囊看著很漂亮,下意識的蘇嬋便想到了她哥哥蘇寒洲,不由的問李姑姑道:「這香囊姑姑那裡可還有多的?」

「自然是有。」李姑姑見問,忙又著人去取。

蘇嬋笑著說道:「我哥哥在禁軍中當差,平日少不了要去野外操練,若是有了這個也少受些蚊蟲叮咬。」

等了片刻,待那丫鬟回來的時候,那丫鬟手裡托了個托盤,內裡放著三個香囊。

蘇嬋取了倆個讓人送給她哥哥,她又額外給香寒留了一個。

以後蘇嬋又忙了些王府裡的事。

只是等送香囊的人再回來的時候,那人又帶了她哥哥給她的東西。

送東西的下人老實的說道:「這是少爺又額外叮囑我,讓奴才拿過來的,說原本這樣的東西軍中是有的,倒是他之前得了一位高人贈的解藥,不妨送給王妃,王妃帶在身邊防身。」

說罷那人便小心翼翼的從懷裡掏出個東西來。

蘇嬋一看那小東西便覺著眼熟,那是個極其小巧的錦袋。

她伸手摸了摸,從裡面拿出一個紅色小藥丸。

這東西上一世她還真見過哥哥帶在身上,只是她哥哥到死也沒用上。

不過一想起上一世哥哥一直隨身帶著,便知道這一定是了不得的東西,再一想哥哥喜歡結交朋友,認識那麼多江湖朋友,這樣東西只怕也是得來之不易。

雖然不是很想要哥哥這麼貴重的禮物,可是她也知道,她哥哥只要送出去的東西便沒有收回去的,尤其這東西還含著哥哥對她這個妹妹的愛護。

她也便讓跑腿的下人退了下去,隨後她學她哥哥的樣子,把那小小的錦袋隨身帶著。

反正那錦袋樣子很華美,倒是不覺著突兀。

蘇嬋在這裡準備著去賀北的東西,到了晚些的時候齊王又著人過來,讓她不必等著用膳了。

蘇嬋便自己先用了晚膳。

這幾天過去,她的月信也算是過去了,只是蘇嬋心裡也不知道怎麼的,就是有點不著急似的,也並不急著過去侍寢。

反倒一想起那些事兒便覺著心裡沉沉的,以色侍人終不是長久之計。

她長這麼大,別說刻意討好什麼人了,便是戀愛都沒談過,此時她也拿不准要怎麼讓齊王喜歡自己。

此外因要回賀北了,所以很多齊王在京內的舊部幕僚也會過來。

這些都是齊王在京中的部下,有些在日後還曾出過力立過功。

蘇嬋是內宅的人,不好到前面拋頭露面,現在齊王又忙的很,過來的也便少了,蘇嬋也難得的輕鬆了幾日。

到了進宮那日,蘇嬋穿了的朝服,與齊王同乘著。

齊王話很少,蘇嬋坐進去後便規規矩矩的。

之前好不容易算是跟齊王熟悉了熟悉此時幾日沒同房,又覺著生分了。

這馬車比她的要大很多,內裡沒什麼軟墊。

齊王坐在靠裡的位置,手裡拿了一本書。

蘇嬋扭頭看了一眼,見是本工匠們才會看的雜書。

她心思立刻動了下,知道大約便是這個時候齊王正在賀北籌建新城的事兒。

那是交通發達的貿易城,當時並不覺著什麼,可等他平定天下,登基為帝後,那新城很快便成了繁華之處。

在建成後的那些年,齊王的軍費有部分便是從那來得來的。

蘇嬋默默想著,試圖同他說點什麼。

宮裡的規矩食不語,寢不言。

便是同他一起用膳,她也不會拽著他閒聊。

現在趁著這個機會,蘇嬋也是想跟他拉近些距離,她琢磨了琢磨,趕鴨子上架樣的想了個話題問道:「王爺,不知道還有什麼需要準備的,您要有的話告訴我便是。」

「不必了。」他目光從書本上抬起來,在她面上望了一眼,隨即又落到書本上,目光瀲灩,氣息沉穩。

蘇嬋完全被他摒除在外,其實她心裡也知道,他為帝後,三千佳麗都扣不開的一道心門,沒道理自己幾天的時間就能被她攻下來。

她悄悄的打量了打量他。

他握著書本的手骨節分明,大拇指處還戴了一個扳指似的東西。

京內別的男人戴板子都是裝飾的,可蘇嬋卻知道,擅於用兵打仗的齊王戴這麼個東西,卻是實用性大於裝飾的。

因為要入宮,他穿戴的非常正式。

簪纓銀翅王帽,素色的袍子,一條錦帶,身上的味道還是那麼好聞。

蘇嬋忽然想起什麼,說道:「王爺,李姑姑給了我這個香囊,說是可以防蚊蟲,還說賀北那裡有細蛇,小如人的手指,可是毒性卻很大。」

齊王這次目光沒有離開書卷,而是淡淡道:「賀北不光有毒蛇,風沙還很大,你不怕?」

「沒什麼好怕的。」蘇嬋雖然想討好他,可是臉皮太薄,不好直接說有夫君在什麼都不怕的話。

只得道:「那地方又不是沒有人煙,當地人住了那麼久,我過去也一樣能住慣。」

齊王也不說什麼,只動了下身,從腰上解下錦香袋遞給她,「李姑姑那的並不稀罕,路上還要走很久,你戴這個,雖不如你那個氣味好聞,卻是更好一些。」

蘇嬋接過去聞了一下,的確是帶著點怪怪的味道,倒是沒多難聞,只是有點怪異罷了

她一直奇怪他身上的味道是怎麼來的,此時才發現,原來便是這個味道融合他的體味。

她不由的往他身上嗅了一下。

齊王見了,不著痕跡的笑了下,忙又低頭裝著在看書的樣子。

等他們到了宮外,親王車駕是可以直入宮門的。

從西側門進入前朝,蘇嬋還是頭次從這裡進出,之前她只隨著母親走過東側門。

再從深深的門洞進宮的時候,很快的蘇嬋眼前豁然一亮,三大殿便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只是這次並不是什麼正事的參拜,不過是皇家的家事兒吧了,所以他們並沒有進入正殿,而是繞過三大殿,到了宣德帝所在的書房。

等車門到了御書房前,單有小太監領著他們過去。

蘇嬋一直屏氣凝神的,齊王倒是來的多了,顯得一派閒適。

書房並沒有很大,他們進去的時候,內裡有幾個側身而立伺候的太監宮娥。

宣德帝此時正坐在書桌前批閱著什麼。

蘇嬋還沒等看清楚宣德帝的長相,便按照宮裡的規矩跪拜了下去,隨著齊王一起說道:「兒臣拜見父皇。」

等行完父子之禮,蘇嬋才從地上起來,之後被賜了座。

等坐穩她才打量了打量宣德帝,瞧得出齊王同宣德帝只有兩分相似,宣德帝的相貌不如齊王清貴,而且年歲大了,身體大概也是不大好的過,臉色並不怎麼好。

「疆場之事,慎守其一,而備其不虞。你在賀北要留心外族的動向。「

蘇嬋沒想到這位做父親的,見了兒子竟然一句多余的廢話都沒有,便進入了正題。

倒是齊王這個做兒子的好像也習慣了這樣的事情,很快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回道:「兒臣謹遵教誨。」

蘇嬋原本以為他們父子就算感情再淡漠,也要彼此寒暄一下,卻沒想到倆人竟然公事公辦到了這個地步。

因他們父子間也沒什麼話還講,只待了半盞茶的功夫,齊王便領著她從書房告退了。

蘇嬋便同著齊王往外走去。

前朝與後宮離得很遠,這一趟除了皇帝外,還有一位皇后需要拜見。

等從書房出去後,他們又乘著宮內的宮轎,沿著長長的甬道來到皇后所在的長樂宮內。

因知道齊王要過來請安,柳皇后一直都在長樂宮內沒出去。

柳皇后乃是皇太後的親侄女,一進宮便有太後這個後台,在宮裡自然處處順遂,她也是個爭氣的,一舉得男,之後不管宣德帝寵什麼後宮嬪妃,柳皇后的位置也是穩穩的。

蘇嬋不是頭次見這位柳皇后了,以前她隨母親進宮朝賀的時候便見過這位柳皇后。

知道不管太子是個什麼樣的人,其實這位柳皇后還算是厚道和氣。

所以蘇嬋不像見宣德帝那樣緊張。

等進到長樂宮內,知道這位齊王不會同自己兒子爭皇位,柳皇后自然對她們禮待有加,好顯得自己是個寬厚的正宮。

所以一聽說齊王夫妻到了,柳皇后親自迎了出來,不等蘇嬋行禮,便笑著挽著蘇嬋的胳膊說道:「早盼著你進宮呢,今兒來的正好,來坐。」

說完柳皇后又招呼著蘇嬋同齊王吃她桌上的點心水果。

蘇嬋忙應著。

隨後柳皇后又親熱的說道:「這一路天高地遠的,下回見面還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你們到了賀北可要記得為皇家開枝散葉,本宮這裡有一件狐裘,聽說賀北那地方冷,王妃記得帶過去。」

蘇嬋忙又從椅子上站起來,謝恩。

彼此之間又含蓄了幾句。

恰在此時,忽聽著外面太監通稟道,「太子駕到。」

宮裡規矩多,太子乃是為來的儲君。

外面太監的話音剛落,蘇嬋同齊王便都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側身而立等著太子。

很快的太子蕭璟之便走了進來,他穿了玄色的衣服,除了衣服顏色同齊王的不同外,大約的穿著竟然是一樣的。

這位太子一出生便是千嬌萬寵的,他母親祖母把他當心肝寶貝一樣,明明太子歲數比齊王大了三四歲,可蘇嬋瞧著這位太子走路的樣子還沒齊王一半穩重呢。

等進到室內,太子便坐到他母親身旁,剛拿起桌子的核桃,便有機靈的小太監接了過去,等那小太監再進來的時候,一個整齊的核桃仁便被擺在了托盤上。

太子用手捏著核桃吃了一口,剛吃到嘴裡便皺起了眉頭,對他母親道:「這盈地進獻的核桃,越發不上心了。」

齊王見太子已經坐下了,便穩穩的坐下,接話道:「皇兄,今年盈地鬧水患,核桃樹不耐水才會如此。」

太子卻是不以為然的:「什麼水患,我看還不是老二以為他母妃得寵,想要使壞。」

蘇嬋扎一聽這話都嚇了一跳,宮裡幾位皇子爭寵爭儲是全天下皆知的事兒,只是這樣的事兒太子竟然絲毫不避諱。

宮內可是最講究粉飾天平的。

太子這樣沒遮掩的話……

再聯想起以前太子登基後做的那些事,蘇嬋默默為這位不靠譜的蕭璟之太子點了跟蠟燭。

齊王見太子來了,很快便起身告辭。

等從宮裡回去後。

上次回蘇府是同父母聚聚,這次要走的話,蘇嬋知道她娘家一定會過來送她的。

蘇嬋一則是怕她母親哭哭啼啼的傷心,再者她也是怕他父兄同齊王見到。

總歸是上一世的冤家死鬼,這一世她一想到這些人碰到一起便覺著心驚肉跳的。

更別提齊王身邊有幾位,可算是被她哥哥挑死的。

現在雖然當事人現在還無冤無仇呢,可是這些上一世的死敵對頭,為了自己脆弱的心臟,蘇嬋還是覺著別讓他麼湊在一起了。

蘇嬋也便找了人又往家裡捎了話,讓家裡人不用送她了,省的大家哭哭啼啼的反倒不好。

晚上的時候,蘇嬋知道自己再不去陪睡就有些說不過去了,沒有讓王爺閒那麼久的。

等沐浴更衣完,蘇嬋穿著一襲軟緞進到寢室內。

房內齊王多半也是沐浴更衣完了。

她進去的時候便看見王爺正在榻上看書呢。

蘇嬋走到跟前,畢竟是面皮薄不好說歇息的話,她便隨手也抽了一本架上的書,同齊王一起看了起來。

原本不過是不想尷尬罷了,再者她也沒想過齊王會在寢室的架子上放什麼書。

可一看蘇嬋卻有點被吸引住了,再趕上齊王並不著急就寢呢。

不知不覺蘇嬋悶頭看了足有半卷書,直到覺著眼睛發酸的時候,她才猛的想起來,趕緊往齊王那看了眼,就見不知道什麼時候齊王已經合上書卷,在看著她呢。

蘇嬋面上便是一緊,知道自己做了錯事,好好的不引著丈夫趕緊就寢,反倒看書看入迷了?!

看的還是這麼一本山海經一樣的書。

她正在躊躇怎麼開口呢,齊王已經俯身看了一眼她正在看的那頁。

那是說海上大風的,說的極其誇張,不過裡面也含了一些島嶼的描述,蘇嬋原本是要看那些島嶼的描述的。

因他驟然的靠近,蘇嬋立刻便感覺到他的手臂擦到了自己的身體。

本來沒什麼的,可是身體還是不由的緊張了下。

「早點歇吧。」他口吻清淺平和。

因目光一直沒敢看他,蘇嬋也不知道他說這話時是什麼表情,她臉紅紅的,趕緊起身過去吹熄了蠟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