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嬋等著夜宵涼的時候,目光一直在偷偷的打量他。
瞧得出齊王是不會亂發脾氣的。
其實到現在,自己跟他接觸的時間也不短了,倆個人床間的親近也不比別的夫妻少。
卻還是隔了一層,追根究底,蘇嬋知道還是自己的問題大一些,不管他怎麼對自己示好親近,她總是沒辦法用平常心去對他。
比如這個時候,她便不能想,他這是在被太子穿小鞋呢,而得想,我夫君怎麼情緒低落了呢?
自己是不是呀喲寬慰他幾句?
只是安慰這種人——頭皮有點發麻啊!
這位可不是受欺負的主兒,見識過他把京城圍的水洩不通,京城內亂的跟一鍋粥一樣,自己家的僕人四散不說,便是家家戶戶斷炊斷飲吃糠咽菜的……
這個時候再寬慰他,簡直都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可是為了蘇家,為了自己,還是要過去。
蘇嬋咬了下唇。
待柳葉面涼些了,她便拿起銀碗,走到他身邊,如聊家常般的問他:「王爺,父皇下了什麼旨意給你?」
他倒是不瞞她,一邊從榻上坐起身,一邊口吻很平的回道:「琳縣阜縣九個縣鬧水患,父皇派我過去賑濟。」
蘇嬋明白的點了點頭。
用勺子小心的舀了湯水一些,送到他嘴邊,柔聲說:「你喝了酒,吃一點湯暖暖胃。」
隨後低垂眼瞼的說:「若是這樣的話,有什麼臣妾能為王爺做的嘛?像是王爺過去需要穿的衣服,用的東西……」
齊王雖然自小身邊都有人伺候,卻是不習慣被人喂飯,此時見王妃在喂自己,他便接過她手中的銀勺銀碗,聽了這話,他也並未往心裡去,只淡淡道:「不妨事,這些都有李姑姑,我不在時,你在府裡好好歇著,若想出去散心,便讓陸言安排。」
蘇嬋沒料到他回的這麼快,而且聽這話音還真是當她廢物了。
蘇嬋心裡便有點不樂意,忍不住問他:「要不我同你一起去?」
只是這話一出,果不其然的讓他露出了一絲笑。
很淺,可是蘇嬋卻是明白他在笑她。
閨房裡的女人說這話太傻了!!
本朝的女子,但凡是家境殷實的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平日也都以弱柳扶風為美,有些閨秀更是恨不得瘦弱的扶著牆走。
自己雖然看著面色紅潤,可在他眼裡還一樣是深閨女子。
「王爺覺著我在說笑?」她說這話鼻尖微微聳了下,原本要湊近他說話的,此時便挺直了腰,目光與他平視著。
還溫熱的銀碗冒著熱氣,氤氳間,她的目光穿過水汽,直直落在他的眼中。
這事兒,蘇嬋想起來便覺著嘔。
其她的穿越女都會有些天下無敵的技能,偏偏她從小到大學了個奇葩的專業。
學習明明不錯的,卻因為身體素質奇好,被體校老師攛掇著成了體育生。
這也是自己自從到了這個世界便疏於學習的原因。
她當年在學校努力學習,到最後還不是靠的體育特招上的大學。
後來莫名其妙的到了這裡,起初也是不適應,可是蘇家的人都那麼和氣。
人心都是肉長的,時間久了自然便有了歸屬感。
漸漸的她便把這裡的父母當做了再生父母,把這裡的兄長當成了親哥哥。
只是下意識的還是保留了一些習慣,不像其他閨秀似的,再來蘇家是武將出身,對她管束不像那些大家世族。
蘇嬋自小便在院子裡跑跑跳跳,此時見他有些輕視自己的體力。
蘇嬋不由的從榻上起來。
左右看了看,想找點趁手的東西顯給他看,自己可不是什麼身嬌體弱的女子。
只是看了半天也沒找到合適的,總不好在這裡給他翻筋斗吧?
最後她的目光便落到了幾案上擺著一個蘋果身上。
因賀北天氣乾燥,像是這種水果都是先擺上,若是要吃,便讓丫鬟們去弄。
能擺在這地方的蘋果,沒有不好的,個頭一個賽著一個的大。
蘇嬋伸手拿起了最大的那個。
那蘋果個頭可真大。
她望了一眼,卻一點猶豫都沒有,很快的便把蘋果從中一掰兩半。
那動作輕巧的就好像在摘花一般,隨後淺笑一下,一半蘋果自己留著,另一半則遞到他面前。
「王爺。」燭光下,她表情活潑,燭光映入她的雙眸,朦朧迷離間,如無數碎星散落:「我不是你以為的那種閨秀,蘇家從我曾祖父起,便都是將門虎子,我雖身為女子,卻也非普通人家的女兒,若是王爺需要,便是天涯海角,我都能陪王爺去。」
這一席話說完,齊王明顯楞了下,大約是沒料到她會如此。
蘇嬋也毫無顧忌的望著他。
齊王早已經熟悉了這目光,從第一次見面起,她便偷偷的打量自己,小心的看著他。
在京王府的寢室內,在回賀北的路上,在乘坐的大船上,此時在賀北的王府內,她的目光還是如此篤定,仿若認定了他。
他緩了口氣,父皇的意思他早已知曉,應對的法子也都有了。
只是太子的做法,讓他有些憂心。
他露出一抹淺笑,拍了拍身邊的位置,「過來坐。」
蘇嬋見他發話,忙坐了過去,一眨不眨的看著他。
他伸出手來握著她的手,似乎要看看這雙纖細的手怎麼會有那些力氣。
在他細細打量自己手的時候,蘇嬋也在打量著他的手。
握住自己的手,修長的,帶著厚繭,以男人的手來說,這雙手真的很好看。
既能握劍保家衛國,亦能運筆,執掌天下。
蘇嬋再低頭看看自己的手。
也說不出心裡是個什麼滋味。
想要被他需要挺難的。
不管是她討厭的陸言,還是看著面團一樣的李姑姑,便是那倆個養鷹的下人,也都各有所長。
她暗淡的想著,早知道自己哪怕學個水利工程的專業也好啊,至少可以幫剛他治理天下盡一份力,也好為蘇家多賺一個籌碼……
她正這麼想的時候,他已經牽著她的手,輕拉了下她。
把她拉到自己懷裡,攬住她的身體。
蘇嬋不其然被他抱住。
他的吻從上而下。
明明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可有點怪怪的。
他的吻很輕緩,像是試探。
蘇嬋被他吻到脖子的時候,被他的頭髮掃到了,有點癢癢的。
她輕笑了下,忽然起身,把他推在榻上。
她都不知道自己從哪得來的勇氣,爬在他身上,目光從上而下的望著他。
左手手用力的按在他的手腕上。
另一只手去扯他的錦帶。
看著他從錯愕到嘴角微微勾起。
蘇嬋臉紅的都能滴出血了,她嘴裡掩飾的說著:「我力氣不小吧。」
他沒出聲,只輕巧的扯著她的頭,把她的頭壓了下去。
嘴唇相觸之際,蘇嬋眼睛忘記了閉上,她頭一次看到他親吻自己的樣子。
劍眉,高高的鼻梁,還有那雙眼睛……
他像一副拼圖,她知道兵臨城下的他,知道在金鑾殿高高在上,宛若雲端的他。
現在她拼湊出了更多的細節,可是還不夠……
他的脾氣秉性喜好,她都想知道……
蘇寒洲過來的很早。
蘇嬋卻起的有點晚了,昨夜,她跟齊王成親後,還是頭次這樣不知節制。
起來後,齊王倒是沒什麼兩樣,只她覺著害臊。
同齊王一起用過早膳,待收拾妥當她便往外走。
這裡是王府,比不得自己娘家,不好在寢室內款待哥哥,聽著內侍說他哥哥人到了,她趕緊讓人把她哥哥領到花廳內。
這裡天乾地燥,花廳旁單設了個小水池,裡面養了幾尾錦鯉,悠閒的游著。
順著游廊走過去,因這裡時不時的刮風,故游廊邊角都備有隨時關合的屏門。
此時天氣很好,屏門門敞開著。
等蘇嬋到的時候,便看到花廳大門正大敞著,而她的哥哥早等了許久了。
此時正負手看著一副掛在花廳上的字畫。
蘇寒洲為了見蘇嬋,特意換了一身素色常服。
他常年在禁軍中,又是個好武的,所以身上肌肉扎實,立在那筆直筆直的。
跟插了一桿標槍一樣。
蘇嬋笑著走進去,她哥哥聽到身後的聲響也忙轉過頭去。
一見是她進來了,蘇寒洲便要彎腰行禮。
蘇嬋趕緊伸手攔住他,嘴裡埋怨道:「哥哥,你同我客氣什麼。」
知道是父親提點的,蘇嬋笑瞇瞇的說:「你不用管父親的話。」
隨後蘇嬋親熱的把哥哥拉到椅子上坐下。
為了方便兄妹說話,蘇嬋特意把別的丫鬟都遣了下去,此時身邊只留了一個香寒伺候。
一等坐穩,蘇寒洲便開口問道:「嬋兒,你在王府裡還好嗎?」說話間,還露出一絲擔憂。
哥哥擔憂妹妹是應該的,蘇嬋也沒多想,而且這正是拉攏兩邊的好機會。
她趕緊說道:「當然好了,哥,你不知道他對我多好,什麼都撿著最好的給我,我在這裡比在咱們府裡還要自在,而且妹妹既嫁給了他,以後咱們便是一家人了,你跟他也算是半個親戚。」
蘇寒洲卻沒接話。
昨日看齊王的做派可是沒把他當一家人看。
蘇寒洲總覺著自家妹子心思單純,只怕便是有個什麼,自家妹子也未必會察覺到。
兄妹倆個人太熟悉對方的脾氣心思了,蘇嬋一見哥哥的樣子,便知道她這話跟沒說一個樣。
她扯了下哥哥的袖子,輕聲說:「哥哥,你到底怎麼了?」
蘇寒洲也不知道該不該跟蘇嬋說,這齊王做的事兒跟齊王給人的感覺,總有些怪怪的,像是表裡不一……
看妹妹一臉快樂的樣子,蘇寒洲揉了揉蘇嬋的頭髮,歎了口氣的說:「哥哥只是覺著你嫁的太遠,若是在京內,總有娘家照應你……」
蘇嬋笑道:「哥哥總是瞎擔心,對了,你跟我說說水患的事兒,既然讓我家王爺去賑災,那朝廷就沒別的說辭嘛?」
按理來說這樣的事兒是不能編派到齊王身上的,朝廷怎麼也要表示一二,而且現在朝中估計也動靜不小吧。
老皇帝身體一不好,京城內那些受寵的親王們,少不了要跟太子惡斗一番。
果然這話一說,蘇寒洲表情便嚴肅起來,一本正經的告誡她:「你現在雖做了王妃,可不管是國法還是家法,都有內宅不得干預國政的話,再者事關國本,你要謹言慎行,平時也要多提點齊王幾句,以長為尊、以禮為先。」
蘇嬋最怕他哥哥說這些,簡直跟他父親一樣。
大概是自己說的太嚴厲了,蘇寒洲怕蘇嬋會不悅,忙放軟聲音,問她,「傻丫頭,你不問問家裡,爹娘想沒想你?」
蘇嬋如同撒嬌樣的:「哥,那還用問嘛,自然像我想你們一樣,你們也在想著我,我估計娘在你出來的時候,又嘮叨了很多話吧,還有爹,一定說了很多規矩……」
畢竟是年紀大了,不能像小時候一樣親近,蘇嬋沉甸甸的握著哥哥的手,說道:「若是行的話,我想外祖母六十大壽的時候,跟娘一起去祝壽……我還想咱們一家人團團圓圓的,有爹娘還有你,就連香寒看門房的劉伯都要有……大家都好好的,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