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嬋問完話便從馬車上下去,雖然看到陸言的手了,卻是碰也未碰。
陸言倒沒顯出什麼,只低頭恭敬的立在馬車旁,淡淡道:「王爺正在議事兒,王妃一路辛苦了,只是奴才有事兒想對王妃說。」
蘇嬋原本要走的腳步不由的慢了一拍,扭頭盯著他,不明白這個陸言好好的能有什麼話對自己說。
陸言頭也未抬,眼睛更是低垂著,口齒很輕的說道:「王妃心是好的,這樣為災民考量,只是王妃為了災民減了每日的用膳,卻是不大妥當,知道的這是王妃心善,可若是被有心的人傳開了,這天高地遠的等傳到宮內,只怕早已經轉了幾轉了,話多話少的,若是只讓宮內的人多了心卻是不妥。」
蘇嬋一聽這話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的確想的簡單了,只想著做點力所能及的好事兒,卻沒想到,這要被有心的人傳出話去,說什麼為了救濟災民,齊王妃都捨不得吃飯了這樣的混賬話,老皇帝一定會想,這是兒子嘴上不說,可其實心裡是在鬧別扭呢。
到時候好事兒都變成了壞事兒。
蘇嬋心裡明白是明白了,也知道陸言說的話沒錯,可因為不喜歡他,再者也不想被他這樣的提醒。
她面上也沒露什麼,只淡淡道:「陸總管有心了,你先退下吧。」
陸言聽了這話,一面躬身往後退,一面奉承道:「這些事兒原本便是奴才該做的,倒是王妃體恤王爺,讓人著實感動。」
蘇嬋也不搭話,一直等他走遠了,倒是旁邊的香寒不明白的問蘇嬋:「王妃,這陸總管要說什麼?」
「沒什麼。」蘇嬋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說以後自己做什麼事兒都要多過下腦子。
果然這皇家的生活不是一般人過的,哪怕是做好事兒都要小心翼翼的,還要考慮著上層的意思。
因齊王還在跟人商議正事兒,蘇嬋到了衛城後,因這裡並沒有什麼建好的城池,只有衛城旁有些提前建出來的房子,留給那些負責工程的管事的人住。
此時她過來的,便被暫時安排了進去。
陸言嘴上雖然說了些不大中聽的,可做事還是穩妥的。
在她還沒到的時候,陸言已經命人把房間仔細打掃過了。
此時窗明幾亮,就連幾案上的茶都是溫熱的。
蘇嬋卻是拄著頭的生了會兒悶氣,主要是氣自己,怎麼兩世為人了還要被這個陸言陸大混蛋提點警告?
再想起他的本性,她立刻便知道,他那個人多半是表面恭維她,其實私下都不知道偷偷吐糟過她多少遍了。
想起他曾經在自己面前不加遮掩的尖酸刻薄,蘇嬋心裡越發的不得勁。
不過剛氣了沒多會兒,倒是陸言那又給她上供來了,專門找了最甜最好的西瓜,做出來的水果盤,瓤都是沙沙的,挖成球狀,上面叉了漂亮銀叉子。
另外還有一些乾果點心。
瞧得出,他是額外用了心的。
蘇嬋雖然不喜歡他,可也得說,這個陸言還真是會來事兒會伺候。
原本齊王不在的話,她興許放下東西,清點完便會走,此時卻是不能離開了,怎麼也要同齊王見個面再說。
只是這一等便等了很久,直到天黑了齊王才過來。
倆個人已經有好多天沒見過了。
蘇嬋再見了齊王,忙打量了打量他的樣子,雖然知道他賑災一定很辛苦,不過瞧著他臉上倒是沒什麼倦容。
蘇嬋照舊過去為他更衣,陪著他一起用晚膳。
這裡不比王府,吃的要簡單許多。
等晚些就寢後,蘇嬋頭枕著軟軟的枕頭,身體疲倦的很,剛剛同他歡好過,她的體力還沒有恢復過來。
只是一時間還不想休息,在夜色中,她不由的看著他的眉眼。
他也未睡呢,大約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便輕聲問她:「你在瞧什麼?」
「沒什麼。」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只是覺著心緒很亂而已,見他問,也便隨口回道:「我最近在習字,看到王爺寫的一句天之所覆,地之所載,莫不盡其美,致其用。覺著很有道理。」
這話說完,齊王倒是淺笑了下,環住她的腰,淡淡道:「歇吧,不早了。」
蘇嬋再沒說什麼,早知道他的殺伐果斷,整頓吏治的手段,可在她面前,他卻是個溫和有禮的好丈夫。
只是王府裡沒人敢隨便的說起他,便是一直笑臉迎人的李姑姑每次說起王爺也是諱莫如深,一臉敬重。
此時夜深人靜的,她不得不多想,白天陸言對自己說的話,其實是他的意思。
只是他不會親自同自己說。
陸言那人自己便是再不喜歡可也知道,那人最是八面玲瓏的。
再者她很清楚跟顏青雲那種會上戰場廝殺的將領不同,陸言一直都是齊王的影子。
以她王妃的身份,便是借給陸言幾個膽子,陸言也不會說那些話。
她心裡也說不上是什麼滋味。
閉著眼睛,模模糊糊間,感覺到齊王環在自己身上的手臂,他的體溫明明很暖,可她還是覺著有點冷,她忙把被子又拉高了一些。
到了早上齊王還未處理完衛城的事兒,看樣子還要被絆住一天。
蘇嬋也便不急著走了,索性也留下陪陪他。
只是在這種地方也沒什麼事兒可做,倒是香寒看王妃表情淡淡的,不像前幾日那麼精神。
便想找點有趣的東西給王妃解悶,也趕巧了附不遠的地方竟然開了不少漂亮的花。
小姑娘愛美,香寒一等打聽到了,立刻便帶了幾個小丫鬟過去摘花,等摘好後便如同獻寶一樣的獻給蘇嬋看,討好的說:「王妃你看,這花開的多好,還以為這裡沒花看呢,沒想到竟然比咱們京城裡的花還要艷。」
蘇嬋一看果然如此,忙接了過去。
她在京城的時候便喜歡這些花花朵朵的,覺著養眼又好聞。
這個時候不由的湊過去嗅了嗅。
只是那味道很怪,雖然很香,可是又有點甜膩膩的。
一般來說很少有花開的這麼艷麗,還能有這麼好聞的香味的,便是牡丹芍藥這樣的話,花朵好是好可也沒什麼香味。
她不由的多看了一會兒。
見王妃像是喜歡,香寒忙討好的說道:「王妃,都說賀北這地方養不了嬌貴的花,奴婢看這花便不錯,若是王妃喜歡,我這就命人往王府花園裡種一些。」
蘇嬋也覺著王府裡需要點點綴,忙笑著點了點頭。
香寒那一等領了命便找了人過去移花去了。
原本這只是件小事兒,蘇嬋也並未往心裡去。
可等過了一個時辰後,不知道怎麼的,蘇嬋隱隱覺著倆手麻麻的,而且有點癢似的。
等再晚些的時候,蘇嬋的手掌便如同包子一樣的腫了起來。
這下旁邊伺候的幾個丫鬟都嚇了一跳,香寒更是忙不迭的找了附近的大夫過來。
那大夫原本便是王府裡的,一直跟在王爺身邊,此時聽說王妃好好的手腫了,那大夫不敢耽擱,忙過來瞧。
見了王妃的手後,那大夫便問起王妃的行程白天都吃了些什麼,旁邊的香寒代為回答後。
怕是不穩妥,那大夫又讓人把蘇嬋白天吃的飯菜都拿來查了查,最後那大夫捻須道:「這症起的這麼急,想來是王妃沒見過那些花兒,得了花癬,我開個方子,王妃先喝喝看。」
說完很快的便寫出個方子。
香寒一聽說王妃這手是花兒鬧的,愧疚難受的臉都白了。
也沒臉再在蘇嬋面前伺候,告了一聲饒便跑去熬藥贖罪去了。
沒多會兒,香寒親自盯著藥熬好,又親自端了過來。
蘇嬋原本看見手這樣有些緊張,現在知道了病因,明白自己不過是花粉過敏了,也便不那麼害怕了。
只是香寒再端了藥來的時候,小臉白白的,眼睛都哭腫了,一張嘴便是:「王妃,這都怪我。」
過敏這樣的事兒誰說得准呢,再說又不是香寒故意的,便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會對這種花過敏啊?
蘇嬋也便勸了香寒幾句。
香寒還是愧疚的不得了,覺著沒照顧好主子。
等出去一會兒在進來伺候的時候,蘇嬋便瞧著香寒的眼睛哭的跟桃似的。
白天原本閒著無事兒的,現在好好的一場過敏鬧起來,時間倒是過的很快了。
等天黑的時候,雖然大夫說了這不大礙事,只要休息個三五日便會痊愈,可是帶這麼只手,她也不好晚上再陪著齊王了。
而且她現在什麼葷腥都不能沾,也不好陪著王爺用膳。
蘇嬋也便說了一聲,晚些的時候自己只房裡用了點清淡的,至於晚上,也不用王爺過來了。
只是到了晚些的時候,她正在床上躺著靜養呢,齊王還是過來了。
顯然是齊王放心不下她這裡,要過來看看她。
蘇嬋嚇的便把手縮到被子裡,只露出個頭在外面。
自己手腫的跟個包子似的,手上皮膚一大片一大片的紅,她自己瞧著都不好看,她實在怕他見了會惡心。
他倒是一見她小兔子似的縮在被子裡,不由的笑了下。
蘇嬋卻覺著嘔死了,忙把頭罩在被子裡,悶聲悶氣的說:「王爺,您過來幹嘛,我這裡不好伺候您的。」
大約是怕她悶壞身體,他掀起她蓋在頭上的一絲被角:「夫妻之間這不算什麼。」
蘇嬋這才哎了一聲,從被裡露出個頭。
她以前是不會這樣的,此時身體實在不痛快,見他坐在床邊呢,她便把頭埋在他的懷裡,如同撒嬌一般的,其實是想把自己的包子手擋住。
沒想到他卻掀開被子輕撫著她紅紅的手,問她:「有沒有覺著疼?」
「沒有疼,只是有點癢。」蘇嬋說著把手在他身上蹭了兩下。
只是他睡覺穿的衣服軟軟的,蹭上去滑溜溜的,一點不解癢。
可是她又不敢用手抓,大夫可是千叮嚀萬囑咐的,一旦不小心用手撓破了就麻煩了。
而且說不煩躁是假的,她是有點著急了。
只是不明白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她努力的想跟他親近,想融入他的圈子,可他卻始終不遠不近的在那裡,近一步不近,遠一步不遠。
她總有種被他罩在大罩子下的感覺。
她不由一語雙關的說道:「王爺,我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便是摸摸花都有得花癬的,難免也會有些不懂規矩做錯事兒時候,就好像王爺您剛才說的,夫妻之間這不算什麼,我想我便是再丑,也是您的妻子,那王爺便是說我幾句,我也不會同王爺見外。」
她抬起頭來,鼓足勇氣的望進他的眼睛裡,想著她家的情況,想著她的未來,她無比真摯無比專注的說道:「因為在我心裡,王爺便是我最親最重要的,也是我想要白頭偕老共度一生的人!所以王爺,若是蘇嬋有什麼做的不好的,王爺但說無妨,蘇嬋能改的一定改,能做的更好的也一定努力去做。」
說到這裡她的臉已經紅的不能再紅了,她都沒來得及看清楚他的表情,便趕緊低頭靠在他的懷裡,心更是跳的厲害,險些都要跳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