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嬋也不知道他是個什麼反應。
她心跳的厲害,貼著他的身體,隔著衣服自然感覺不到他的心跳。
只是左手還被他握著呢。
他沒有鬆開她的手,倒是抬起另一只手,蘇嬋以為他是要摸摸自己的頭髮,他以前覺著她有趣,或者被她逗笑的時候都會這樣,這一次她卻覺著頭上一鬆。
早上起來被香寒伺候著梳的朝月髻,此時散了開,濃密烏黑的頭髮順著她臉頰傾洩下來。
她的頭髮又長又順,長長的垂下來,瞬時都到了她的腰側。
好像黑色的錦緞,柔順的提著她的臉頰,趁著她的肌膚越發的白皙細膩。
他的手順著她的頭髮,慢慢的輕撫她的後背。
寢室外面原本該有看蠟燭的丫鬟的,可因她心裡煩躁,早早的便把那倆個看蠟燭的丫鬟打發出去了。
此時屋裡一個伺候的都沒有。
蠟燭不知道是燃的太小了還是怎麼的,燈花晃了下,蘇嬋望著床下倆人交錯的影子。
不知道是不是手不好使的關系,她的五感比以往都要敏感一些。
他的呼吸動作……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覺著身體沉沉的。
她轉過身去,蠟燭還在燃著,只是沒起初那麼亮了。
她也不想喚人進來伺候,只懶懶的躺在被子內。
身體是緊緊挨著的,她能感覺到肌膚相貼的感覺。
很親近,很暖。
而且能感覺到他的呼吸在順著她的後耳吹到了臉頰。
蘇嬋背對著他,有點不好意思看他。
「我還要去阜縣。」他很少跟她講他做的事兒。
蘇嬋頭次聽到說這個,忙睜大眼睛,安靜的聽著,也不打擾他。
他卻是沒說兩句,只簡略的說了下後面要救災的事兒,其實救災已經接近尾聲了。
他畢竟不是那九個縣的地方官員,再者他這麼謹慎的人,自然不會在救災後多待,省的老皇帝太子猜忌他。
雖然只有寥寥幾句,可是能感覺到他做事兒的條理效率。
面對這麼一個能幹精明的極點的人,蘇嬋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她真的沒辦法做出任何有效的建議。
在他說完話後,過了好一會兒,蘇嬋才躊躇了下開口道:「你在那要注意安全,到了那些地方,水一定要煮沸了喝,賀北雖然天氣在變冷,可那些地方不一樣,估計還很熱呢,像是蚊蟲也要小心,都會傳病的……晚上也不要貪涼……」
說完也沒見他說什麼,蘇嬋心裡便有點緊張。
倒是很快的他的手從她腰上起來,輕捏了下她的下巴,「王妃放心,倒是你在王府裡也要注意別貪吃寒涼的東西。」
蘇嬋哎了一聲,很快想起自己在王府裡每天都會吃上一碟西瓜。
主要是賀北的西瓜真的很甜,每一個都是沙沙的特別好吃。
她本身又是個好吃的,這地方又乾燥,雖然李姑姑曾經笑著跟她說過,賀北這地方不比京城,到了這個時候再吃西瓜便有些涼了,可她也沒當回事兒。
沒想到他都沒怎麼在王府裡,竟然會知道這個。
蘇嬋也便乖乖回道:「我曉得了王爺,我會注意的。」
說完這話,他也不再說別的,只淡淡道:「早點歇吧,明早我還要趕路。」
蘇嬋聽了這話,忙閉上了眼睛,這一次倒是睡的很快,沒多會兒便入眠了。
第二日,他早早的便起來準備上路了。
蘇嬋忙著起身送他,卻被他勸了住。
蘇嬋知道他出行身邊帶了很多人,自己貿然出去送也不是太合適,便重新鑽到被內。
天氣雖然是夏末,可是賀北的天氣已經在漸漸變冷了。
等齊王走後,蘇嬋又留在衛城待了半天。
等把那些善款善物都分配妥當,她才準備往新城趕。
來的時候因為有馬車駝隊跟著,速度快不到哪去,這個時候因為是回程,又沒有那些馬車駝隊跟著,所以顯得輕鬆了很多。
而且這一路走下來,顏栓子也都熟悉了路況,人也比來的時候活潑了很多。
等往回去的時候,也不知道這顏栓子是看到戈壁的景色受到觸動,還是他本來便是個愛唱的。
居然趕著趕著車便哼起了曲子。
那曲子倒不是多響,不過是輕輕哼兩句罷了。
只是剛哼了沒幾句,便有管事的跑過來,唬著臉的對他道:「混蛋東西,你是怎麼伺候的,王妃在車上,你在這裡瞎咧咧什麼,還不趕緊閉上嘴,小心趕車!」
蘇嬋原本坐在馬車裡並沒在意,現在見有人很當回事兒的去斥責顏栓子,她也便對香寒道:「唱個歌沒什麼,還正好給我解悶了,給那個管事的說一聲不礙事的。」
香寒應了一聲,忙從馬車內探出頭去,她是王妃身邊有體面的丫鬟。
雖然那管事的是專門負責護衛沿路的一應事物的管事的,可見了香寒還是不由哈了哈腰,一臉討好的說道:「香寒姑娘,這是有什麼吩咐?」
「也沒什麼吩咐,只是王妃說了,沿途有點悶,馬夫唱個曲不礙事,正好還能解悶。」
有了這話那人哪裡還敢說什麼,等香寒回到馬車內,那人忙又擠眉弄眼的對顏栓子道:「是我錯怪你了,既是這樣,你就唱吧。」
說完管事的趕緊調轉馬頭跑去前面看路去了。
顏栓子原本便是個耿直的人,之前被攔著不讓唱歌,還怕是自己不懂規矩,惹了王妃不快。
此時聽說可以唱,還是王妃要解悶的,顏栓子便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大唱特唱了起來。
香寒一等聽到了,嚇的直捂耳朵,在那啐道:「真是個沒眼色的木頭樁子,便是說可以解悶,也不用這樣扯著破鑼嗓子吼吧?」
蘇嬋卻是笑了笑,雖然這顏栓子唱的也就那樣。
可是未來的侯爺給她們放歌一曲還是能聽聽的,只怕等他出將拜相的時候,她們想聽還沒這個機會了呢。
蘇嬋也便拍了拍香寒的手道:「不礙事,既然到了這個地方,再唱江南小曲也不合景,他這嗓子沙沙啞啞的倒是挺襯著這些景色的。」
香寒這才放下捂耳朵的手,抿嘴笑道:「光說這顏栓子念王妃您的好,說要給您趕一輩子的馬車。」
香寒怕路上王妃坐的累了,一面為蘇嬋錘腿一面道:「王妃您啊對他也是真不錯,上次您還把點心賞給他,估計他這輩子都沒吃過那麼好的東西,而且王府裡那麼多人想伺候王妃,他能得了這個機會,也是他祖上積了德的。」
從衛城出去走了好一段路後,那顏栓子的聲音也沒弱下去。
他的聲音倒是宏亮,蘇嬋聽慣了也覺著順耳了。
而且這會兒氣溫已經在緩慢上升了,此時馬車內還有些悶熱似的。
香寒便把簾子打開了一些,透透氣。
怕王妃不小心碰傷了手,香寒小心翼翼的用絲綢為蘇嬋包裹上手,只是每次一看到那手的樣子,香寒便會念一聲罪過,在那露出愧疚的樣子。
蘇嬋也便勸了她幾句,見王妃心情還好,香寒漸漸的也便不再說些罪過的話了。
因為還有時間呢,在一路過一處草地的時候,蘇嬋坐的有些乏了,便命人停了下來。
現在賀北的草還是綠綠的呢。
等下了馬車,她站在路邊看著周圍的景色,目光所及的都是大片大片的綠地。
這裡水草肥美,倒是個放牧的好地方。
香寒見蘇嬋想要多待會兒,便趕緊叫著幾個丫鬟在路邊擺了座椅小桌子,讓蘇嬋坐著歇息。
怕王妃口渴,香寒還從後面跟著的茶爐車上要了熱水沏茶,怕茶水熱,香寒又小心翼翼的為蘇嬋涼著茶。
在那些丫鬟們忙碌的時候,蘇嬋倒是想起蘇府了,這個時候她父母大約會在院子裡乘涼,若是哥哥在的話,想比也會找了樹蔭練劍。
京城內的花想必開的也是正好的,若是自己還沒出嫁,每天自己案頭都會被香寒擺上好多好多的花,那些花都是常見的,也不會一不小心便會過敏。
可這裡已經隱隱有了秋天的意思了。
不遠的地方,胡楊樹的葉子邊稍已經在變黃了,估計再被勁風吹一吹,很快便會掉下來。
在牧區,這個時節最重要的便是準備牛馬冬天吃的草料。
對王府來說,也要準備很多過冬的東西,而且這個冬天,不光是生活問題。
齊王親自到衛城監督工程的事兒,讓她忍不住的仔細回憶起了上一世父兄曾經說過的那些話。
當時自己只是閨中女兒,跟齊王又不搭界,再者風平浪靜的日子過久了,也沒什麼警覺心,更不會想到別的地方是不太平的,所以從沒在意過那些事兒。
唯一知道的便是,這年冬天來臨的時候,賀北會有一場局部戰事。
當時不過是從父兄寥寥幾句中知道點這邊的情況,可因為隔得很遠,再說朝廷也沒增派人馬也沒征糧,京內也是歌舞升平的,壓根不覺著有什麼要緊的戰事兒要打。
所以上一世的自己理所當然的,覺著賀北遇到的不過是個局部小沖突。
此時自己再不是那個單純的深閨女兒了。
外族入侵從來不是小事兒,更何況對方拿捏的是老皇帝身體不好,新天子還未登基的時候,對方圖的一定是攻入中原的大計。
更何況齊王已經未雨綢繆到這樣的地步,在賑災的時候,還百忙之中抽出時間督建衛城,怎麼想這一戰也不可小覷。
蘇嬋現在明白了,所謂的局部戰事兒,不過是朝廷為了太子登基粉飾太平的說法。
而不增派人馬不征糧,也不過是捨了齊王這一脈,要吧兵馬糧草準備出來,全力應對朝中爭儲位的那幾位親王。
她是不知道異族入侵,在這種戈壁上打仗是什麼樣的,可是上一世亂軍攻入京城,那種恐怖無奈她卻是經歷過的。
她正出神的時候,香寒走了過來,輕聲道:「王妃,路上乾,多少喝點茶水潤潤嗓子。」
蘇嬋接過香寒手中的茶水,因為怕她的手受不了熱,那茶杯上還被香寒細心的裹上了一層棉布。
茶水已經放的溫熱了,她輕輕抿了一口。
最後她抬頭看向身邊的香寒,香寒別看年紀不大,可自從到了這個賀北後,就跟被抽了芽似的在長著,一天比一天的幹練穩重,照顧起自己來,也越來越得心應手了。
倒是香寒感覺到王妃在看自己,忙轉過身去,一臉關切的問道:「王妃,這茶還好嗎?還是您的手又在癢了?或者是這坐墊不舒服?」
蘇嬋忙笑著搖了搖頭,「你不用擔心,我挺好的,只是覺著這陣子辛苦你了。」
見香寒納悶的看著自己,蘇嬋笑著從座椅上站起來,最後望了一眼綠綠的草地,意味深長的:「後面的路還長著呢,不能再耽擱了,咱們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