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同齊王說好一起守歲,蘇嬋便開始準備著過年的各項事宜。
頭一個便是祭祀。
如今宣德帝新喪,除了他們這裡,太皇太後聖上都會在除夕夜到宮中太廟舉行祭祀儀式。
他們這裡則有太後聖上委派的監禮司過來代祭。
這種祭祀其實跟民間是一樣的,無外乎是燒寒衣,還有擺各種貢品。
只是規模要比民間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也講究了不少,除了牛、羊、豬外,還有花、香、燈、茶、果等物。
到了那日,先是由朝廷派來的代祭先祭奠。
齊王隨後才進去祭拜,中間兩位親王,景王淮王也派了人來,一時間陵寢內人多了很多。
此時又是下著雪的。
原本該是地上落滿了雪花,可此時陵寢處人多的很,地面的雪都待不住,很快便融化了。
這種場合女眷是不用上前的,蘇嬋只在後面候著。
待到祭奠歷代皇后的時候,才需要她過去。
倒是春曉還是那個愛打聽的性子,大約是在人群中看到了景王的人,便悄悄說道:「聽說景王妃這次滑的是個男胎,更熱鬧的是原本皇太後是為了景王妃國喪期間服飾不妥,才召了景王妃過去訓斥的,可出事兒後沒過多久,宮裡便傳出馮賢妃有了身孕的消息,怎麼算也是先帝不大好的時候有的……」
蘇嬋意外了下,這種宮裡的事兒,若不是被有心人散出去的,怎麼會連春曉這種小丫鬟都知道了?
蘇嬋不由的往齊王的方向看了一眼,此時最安全最逍遙的便是齊王了。
本該跟在他身邊的陸言,最近不知怎麼的不見了蹤影。
聽說是在京城的王府內,怎麼想陸言那種人也不是泛泛之輩,此時留在京內怕是有大用處。
想著齊王青松明月一般的清貴,又憶著他那與那清貴截然不同的狠辣決絕。
蘇嬋再傻也知道,齊王看似韜光養晦,可他哪裡會是個坐以待斃的人!!
又是那樣的城府,只怕下面暗潮湧動,少不了他在背後運作。
蘇嬋也便低聲對春曉說道:「這話你只跟我說說便是了,切莫留出去。」
畢竟是宮裡的事,她不想過多牽扯其中。
春曉忙點頭應著。
蘇嬋則低垂著頭,繼續守在旁邊。
等祭拜完列祖列宗,還有一處地方也是要過去的。
齊王的生母吳氏,年紀輕輕便在宮中去世,因生下了皇三子有功,去世後被追封了瑾妃,之後更是遷入了後妃的陵中。
至此除夕佳節,齊王也想過去祭拜一番。
只是跟帝後的陵寢比,嬪妃的陵寢要小很多。
等過去的時候,雖然不是很大規模的祭拜,蘇嬋表現的卻比之前還要用心。
上一世的經驗告訴她,這位齊王登基後可是各種追思他的生母。
倒不是與生母感情深厚,而是齊王很小便沒有了母親,想必是頭一直遺憾與他從未有過的舔犢深情。
這裡年年都會有人按時按歲的祭拜。
除此之外還有像他們這樣親自過來的,而且這裡安葬的人不少。
在他們祭拜的時候,蘇嬋忽然聽見很淒厲的哭聲從不遠的地方傳來,齊王身邊伺候的人忙上前一步回道:「王爺,王妃,這是趙貴妃的家人在西陵祭奠。」
西陵是所有陵寢中最不好的,一般都是安葬的那些貴人昭儀。
蘇嬋都有些感慨,當年宮裡最受寵的寵妃,竟然落得如此下場。
想起那些後宮傾軋,簡直都是修羅場一般。
便是再好的如花美眷,也是雙手沾滿了污血。
等回去的時候雖然是除夕,可國喪剛過,他們所過的地方既沒有紅燈籠也沒有鞭炮。
原本是乘坐著馬車的,齊王忽然想到什麼,忽然出聲道:「停車。」
隨後他伸手握著她的手道:「陪我走走。」
說完便帶著她下了車子。
早先下的雪還在呢,此時已經有些厚了。
踩在雪地上會發出沙沙的聲音。
國喪期間不好穿鮮亮的衣服,蘇嬋穿的白地雲水金龍妝花緞女披,梳的凌雲髻,頭上只簡單的戴了向陽鳳掛珠釵。
齊王還是那身墨黑色的錦服。
倆個人靜靜的走著,她頭上的珠釵隨著她的步履搖晃著。
雪已經停了,難得的月亮又露了出來,月明星稀,原本便幽靜的地方,此時更是靜的好像都能聽到心跳的聲音。
他一直沒有說話,蘇嬋又不忍打破這片寧靜安逸。
她安靜的陪在他的身邊。
此地離得住處並不算遠,等到了府裡的時候,她的臉頰有點涼涼的,手卻是暖的,一路上他都在握著她的手。
既到了府裡便要準備過除夕了,之前她做了很多準備,花了很多心思。
想著他十四歲便去了賀北,在那裡一住這麼多年,如今到了這裡,她猜著他會想念賀北的口味,便讓人仿的賀北的風味做了幾道菜。
還特意找人等烤制了一些鮮嫩的羊肉。
兩個人用過晚膳,蘇嬋見他話不多,也便收了聲,只靜靜的陪著。
倒是用過膳後,齊王想起自己座下有個姓顏的以前做過她的馬夫,便主動說道:「之前你推薦的那個馬夫,我最近正想給他換個名,你可有什麼好的?」
「恩……」蘇嬋沒料到他會說這個,她忙佯裝著細細想的樣子,其實哪裡需要細想,裝了幾秒,她便輕笑道:「王爺,把栓子兩字改為青雲如何,他出身不高,能跟在王爺身邊已經是大大福氣了,用青雲兩個字倒是合適。」
齊王點頭應道:「倒是個討喜的名字,回頭便讓他改。」
蘇嬋輕笑著,其實早便發現他這個人清貴了。
他便是再不受寵也是受過正統皇室教育的,讓他喊那人顏栓子肯定是不妥。
她一面想著一年面為他夾了一點嫩嫩的羊肉。
用過了晚膳。
剩下無事,蘇嬋又讓人拿了針線婁過來,準備做點女紅。
他則可以看看書。
只是好久不熬夜了,也是房裡氣氛□□逸,蘇嬋迷迷糊糊的便睡著了。
第二天醒過來,才發現自己正躺在芳汀院的架子床上呢。
旁邊香寒幾個聽見動靜,忙笑著圍了過來,福了福的道:「奴婢們恭賀王妃,新春吉祥。」
說完香寒一面為她穿鞋一面說道:「昨兒個夜裡王妃睡著了,王爺親自抱著您過來的,王爺也沒有放下您就走,而是一直守著您過了除夕夜才回去,臨走的時候還吩咐了,不讓太早叫您,讓您好好歇息夠了再過去。」
蘇嬋聽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倒是正說著話呢,李姑姑也從外面走了進來,先是施了禮拜了年,李姑姑才說道:「王妃,王爺的外家舅舅剛從京裡趕了過來,說要給王爺王妃拜年,王爺讓奴婢來看看,若是您醒著沒什麼要緊的事便可以過去熱鬧熱鬧,若是您這裡有事不去也不無妨的……」
蘇嬋聽了這話,卻是立刻想了什麼。
上一世她在宮裡為奴為婢的時候,是知道很多宮裡的事兒的。
齊王登大寶後,曾一度擴過後宮,他的表妹吳月娘,也被送進了宮內。
齊王憐愛這個小小年紀輕輕,便同他一一樣沒了母親的表妹。
他對這位淑妃表妹算是很不錯的。
再加上帝後感情淡漠,馮皇后避在宮內不露面也不管事兒。
有段時間後宮裡的事務都是由這位吳淑妃來掌管的。
這個時候乍一聽見這個,那些事兒都被勾了起來。
蘇嬋還以為他後宮三千怎麼也要幾年後呢,卻沒想到他同那位淑妃還是前緣已定的。
自己在宮裡為奴為婢的時候短不了會聽到宮中傳言,後來被陸言弄到身邊,陸言又是個無事不曉的,陸言也從不避諱她。
故此蘇嬋知道這一位吳表妹,性子是極柔順的。
挺好的新春佳節,因為這一段意外,蘇嬋忽然有些不舒服了。
其實早就該想開的,本朝但凡是大家男子都會有幾個侍妾,更別提本該就擁有後宮三千的的天子了。
怎麼也要去面對。
蘇嬋收拾了一番,穿了新換的衣服,戴了一個玉鐲便去了。
到的時候,遠遠的便聽見裡面有女孩子天真的笑聲。
待蘇嬋進去的時候,便看見裡面有個穿著水蔥綠的女孩正在裡面坐著呢。
一見了她,那女孩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笑盈盈的走了過來,很快的施禮道:「吳月娘拜見王妃,恭祝王妃新春如意,萬事順心。」
蘇嬋上下打量了打量她。
是個挺漂亮的女孩子,個子不高,一臉天真無邪,瞧得出歲數還小呢。
也說不出自己是個什麼滋味,蘇嬋只淡淡笑著拉著吳月娘的手說:「自家人不用那麼客氣。」
國喪呢,齊王的那位舅舅也穿的素淨。
瞧得出來齊王的這些外家親戚都是小門小戶裡出來的,不過是靠著家裡出了個皇妃親王,才算是有了門第。
可是言談舉止間總歸是少了一環,不如那些世家大族的大氣,教出來的女兒也不太懂規矩。
此時吳家是不會想著把吳月娘塞給齊王的。
一則是吳月娘年紀尚幼,二一則也是是吳家的人存著一份心思呢,畢竟是出過皇妃親王的人家了,想讓自家的女兒有個好姻緣,嫁個高門大戶也是應該的。
只是此一時彼一時,等到日後齊王登基後,吳家還能高攀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