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蘇嬋忙迎了過去,見他穿著朝服,面色似有些凝重,她先是福了福。

齊王剛從宮裡出來的時候便得了信兒,知道蘇嬋為他趕到了京城。

他雖然高興,可面上也不怎麼顯出來,隨她坐到榻上的時候,便聽著蘇嬋說著她過來的行程,比如她已經回過蘇府了,又比如她想著同他一起去南方。

他靜靜的聽著,他入宮見蕭璟之並不是太順利。

如今國庫空虛,柳家的外戚把持朝政,又逢兩國對抗,而蕭璟之全無節制,在宮中還是肆意揮霍,他不由的為國事擔憂。

倒是正說著來京的事兒呢,蘇嬋忽然發現之前李姑姑拿的那本花名冊,此時還在小榻幾上擺著呢。

那花名冊花花綠綠的煞是好看。

而且隨著她低頭的動作,齊王多半也是瞧見了那個冊子。

蘇嬋也不好裝著沒看見了,她努力裝著淡定大度的樣子,輕輕的把冊子往他那邊推了下。

小榻幾原本便小,她推的幅度並不是很大,不過是輕點了一下,做個意思。

而且在做的時候,肚子裡已經在反酸水了。

倒是齊王見她如此,忙伸手把那個冊子拿了起來。

這下不光是蘇嬋,便連房裡伺候的香寒都意外了下。

齊王一臉雲淡風輕的翻了翻那冊子,最後淡淡問道:「王妃可見過這些人?」

蘇嬋的心都抽疼了下,努力裝著不在意的,可是怎麼看怎麼覺著他翻看冊子的樣子,特別扎眼別扭!!

「見過了,剛才她們誤闖到臣妾窗外,臣妾倒是看了看,不愧是宮裡賞出來的,各個都是出挑的美人……」

見他的目光還粘在那個冊子上,蘇嬋索性把心一橫,與其鈍刀子割肉,不如快刀斬亂麻,早晚都好要給他的,她與其醋海翻騰,不如來個痛快!!

她也便淡淡的說道:「既然王爺看到了冊子,便隨便指個晚上侍寢吧。」

他的目光這才從冊子上轉過來,意外深長的看向她。

蘇嬋臉色微繃著,努力維持著臉上的笑意,淡淡說道:「王爺,時辰不早了,您早些選出侍寢的人,臣妾也能讓下面的人去早做準備。」

旁邊的香寒聽了這話都覺著不妥,不斷的使眼色,如今王爺剛到府裡,便是賭氣也沒這樣賭的!!

只是蘇嬋視而不見,繼續說著:「也不用額外挑什麼,各個都是少見的美人。」

香寒也顧不得許多了,以往她在王爺面前都是小心翼翼謹小慎微,總是有些杵齊王的。

現在香寒直接走了過去,拿了旁邊擺的那些點心茶水,笑著插話道:「王爺,您喝點茶水吧,這是王妃早先讓人給您備出來的,還有這些點心,也都是早都為您備好的,您多少進一些。」

說完她便轉過臉去,面沖著蘇嬋的,一面狂使眼色,一邊掩飾的說道:「王妃,天色不早了,奴婢是不是現在就去膳房傳膳?」

蘇嬋明白這丫頭的意思,她這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了,只是這種事兒不是她能攔住的,也不是香寒能急的來的。

她不著痕跡的歎了口氣的說道:「你先下去傳膳吧。」

待香寒下去傳膳,蘇嬋悶悶的端起茶杯,吹了吹熱氣,以往茶水都是溫熱的時候,香寒才會端過來。

此時是怕王妃做傻事,香寒才著急端了過來。

蘇嬋也是心不在焉,也並未留意。

如今剛喝到嘴裡,她整個人都吃疼的皺了下眉。

沒想到這茶水還燙著呢,把她的嘴唇都燙紅了。

她這裡剛皺住眉頭,下一刻便覺著天旋地轉一樣。

很快的她便被他拽了過去,隨後身子一轉,被他壓在身下。

他的嘴唇算不得溫熱,可是正好可以一解她的苦楚。

原本還是親吻,到了最後她如同賭氣一樣輕咬了下他的嘴唇。

他沒有躲閃,只是定定的望著她。

外面的香寒等傳了膳過來的時候,剛要進到寢室,便被外面王爺帶著的幾個小太監拉了住。

香寒便有些奇怪,那些太監忙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香寒這才明白了什麼,臉上便是一紅,趕緊的往後退了步。

寢室內原本點著蠟燭呢。

不知道過了多久,蘇嬋身體軟綿綿的,她的頭髮披散著,知道他在輕撫著她的後背。

她輕輕攏了攏薄裘,很快的她聽到身後有聲音傳來,大約是他從床上下去了。

很快的房間裡進來了幾個小丫鬟,在那端著盆衣服的進來伺候。。

不管是榻上還是床上都是一片狼藉。

她的衣服更是散落的在哪都有。

起初是有點不願意的,心裡有火氣像要發一樣,可漸漸的也不知道怎麼的那火氣便沒有了。

現在見他在背對著她穿衣束帶。

她的目光望著被扔在地上的花名冊,一時間有些受不住似的出著神。

腦子裡止不住的想,剛剛算是什麼呢,兩情相悅情不自禁?

倒是她正思躊著呢,齊王淡淡說道:「那些都是宮裡調教好的,你若是喜歡便讓她們為你跳舞解悶,若是不喜歡你送人便是。」

蘇嬋沒料到他會這樣說,她愣了片刻,終於是想起什麼,很快帶出笑意,反問道:「王爺此話當真?」

這個時候齊王已經穿戴整齊,他俯身望著他,跟之前的面色沉重不同,此時的他似是有些柔和了,他淡淡笑道:「過不了多久我便要迎戰加狄國,這次跟以往不同,我所率的乃是當地的兵士,糧草操練,還有諸事需要煩心,你若跟去,只怕我顧不上你。」

蘇嬋可沒想讓他照顧自己,她倒是想照顧他是真的,便笑著回道:「我不用王爺擔心,在賀北的時候,我也沒讓王爺如何擔心過,等到了那地方,我住在我外婆家便是了。倒是宮裡賞賜下來的那些美人,王爺既有了這話,我沒准過幾日便真把她們都送出去,到時候王爺可不要反悔!!」

見她說的一臉俏皮,齊王不由的用手指刮了下她的鼻子。

蘇嬋卻是暗自琢磨著,反正那些美人都是宮裡白來的,不如把人都放回家去,既做了善事,又省了惡心自己。

倒是想完了這層,她又想起什麼,趕緊說道:「對了,我表哥呂煙柳是去過加狄國過的,你若是需要個向導,或者需要有人為你繪制地圖,可以找他。」

這正是呂家在他面前表現的時候,怎麼想,呂家在這事上多湊湊他,是沒壞處的。

齊王在聽後,卻是表情淡淡的,他攬著她腰,讓她坐起身,然後平平的說道:「時間不早了,用膳吧。」

蘇嬋原本正興致勃勃呢,而且倆個人剛濃情蜜意的在一起廝混,現在不知怎麼的,她忽然便覺著他冷了下來。

不過他也許是累了吧?

蘇嬋也未往心裡去,晚膳是特意為他準備的。

蘇嬋陪著他用膳的時候,又想了一些事兒。

古代的衣服不好固色,洗過一次便會掉顏色,不好看了。

所以衣服總是隨穿隨換隨扔。

在蘇府的時候,她的衣服便經常送給蘇嬋幾個小丫鬟。

可現在卻是不行,皇家跟普通人家不一樣,尤其是他們的衣服都是有規制的,比如親王的蟒,她身上的鳳都是不是能隨便亂給人的,便是不要了也都是統一放好收起來。

可齊王跟其他的親王不同,他生性簡樸,不喜奢華,跟宮裡的那位隆錦帝比,齊王的衣服更是很少有鮮亮的,大部分都是男子最常見的幾種顏色。

便是後來登基,他也是如此。

連帶著那些宮妃,便連馮皇后都收斂了性子,跟著一起勤儉。

所以她也是這樣約束自己的,在王府裡從來都是勤儉持家的做法。

可時間久了,蘇嬋卻發現齊王對自己是有些特別的。

他好像從不在乎為她置辦了多少東西,也從不會跟她計較衣服首飾那些,甚至只要是有的,他都會一股腦的送給她。

她心裡是又感動,又覺著溫暖,也隱隱知道自己可能跟他會有的那些女人都不一樣,至少他是很寵著她的。

離得去呂府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待要出發的時候,蘇嬋抽空把那些宮裡的美人都放了出去。

她也沒特意把人叫過來,不過是讓香寒過去傳了個話。

香寒大約是前幾日憋了氣,去的時候很是訓斥了那些人幾句,這才放了那些女人走。

剩下的時間,蘇嬋忙又額外從京內采購了一些東西做禮物,時逢外婆六十大壽,她又選了幾樣貴重的首飾珠寶,讓香寒收好,一並帶過去當壽禮。

王爺倒是輕從簡行,這次跟以往不同,因為是急著趕路,也沒有成排的護衛同行。

不過是些隨從跟一些貼身護士罷了,而且走的也不全是陸地,南方多水,自從從渠縣經過後,他們便開始乘船。

他們做的船大,在江面上倒是很穩。

只是船上看到的風景不如陸地多,很多時候看到的都是江面。

蘇嬋也便想著外婆家的事兒,閒暇時,同齊王說道:「我外婆家住在水鄉內,進去的時候都要坐船,我記得那地方河道並不寬,我小時候過去的時候,我母親很怕我會掉到水裡,一直抱著我。」

這麼一路行去,終於要到她外婆家了,中間她修了一封書信讓人捎給她外婆。

雖然齊王沒時間多做停留,可是若是時間趕巧的話,是會在呂家住一晚的。

怎麼也是親王,他這樣過去,呂家怎麼也要收拾一番才能待客。

果然等她跟齊王的船靠岸後,呂家早早的便派了人過來。

蘇嬋還在船上呢,便看到船下早等了幾十口人了。

而且領頭的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她的三舅呂恆,和她的表哥呂煙柳。

她心裡便是一輕,見到親人,心都是暖的。

等從船艙出去的時候,她忍不住的多看了幾眼。

跟三舅呂恆穿的那麼周正比,他表哥倒是穿的很隨意,而且看動作表情仿佛還是小時候的樣子。

寬大的衣袖,被江風吹的袖子都鼓了起來,很有點仙風道骨的意思。

高高瘦瘦的,手裡更是帶了一把扇子,一雙細長的鳳眼,從來都是似笑非笑的。

蘇嬋正要往船下走,便覺著腰上一緊,她詫異的抬起頭來,便見齊王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她身後。

他輕攬著她的腰,淡淡說道:「船還未穩,仔細腳下。」

蘇嬋這才低頭看去,果然便見自己腳前還堆放著一條粗繩呢。

這繩子八成是船上用來綁什麼的。

她便覺著自己有些太莽撞了,若不是王爺及時抱住她的腰,她保不准她早已經被這根粗繩絆倒了。

她也便同齊王說道:「是臣妾沒有留心,都忘記看腳下了。」

在她說話的時候,管事兒的也瞧見那個礙事的粗繩了,那管事嚇的便跪在地上說道:「王爺王妃恕罪,小的剛沒看好。」

說著便跪爬著往指揮著眾人把前面的地方都收拾妥當了。

蘇嬋趁著那些人收拾的時候,放眼看去。

他們呂家就在不遠的鎮子上。

其實上一世她是被陸言帶到過這個地方的。

當時正是陸言意氣風發的時候,特意帶了她回鄉祭祖,剛好路過此地的時候,聽說她外婆便在此地,特意帶了她過來耀武揚威。

那個時候的呂府早已經不是當年的樣子,因受他們蘇家牽連,又開罪了陸言,呂家早已經呈現出了敗像。

此時的蘇嬋望著身邊的齊王,總有種說不出的感慨。

等都收拾妥當了,她才隨著王爺往船下走去。

按理說見到皇家的親王是該行跪拜禮的,只是她表哥散漫慣了。

起初並未行禮,倒是她三舅呂恆早早的便跪在地上了,見呂煙柳還呆站在那,呂恆忙扯了下呂煙柳。

呂煙柳這才不得不跪了下來。

蘇嬋因有王爺在呢,又是男女授受不親,也便俯身客氣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氣,都起來吧。」

呂恆是個老好人,胖乎乎的,見外侄女如此說,忙又客套了幾句才慢慢起身,隨後便迎著王爺往車輦而去。

倒是呂煙柳趁機走到蘇嬋身邊,仗著是蘇嬋的表哥,上下左右的打量她。

蘇嬋早知道他脾氣古怪,便也隨著他,反倒輕笑道:「你不去山裡出家了?」

呂煙柳倒是歎了口氣的說:「不去了。」

說完又想起什麼,跟了一句:「還以為你這一行會有龍旌鳳翣、雉羽夔頭呢,沒想到你們來的倒是挺快的,也沒帶什麼人。」

蘇嬋總覺著他跟長不大一樣,都這麼大了還是如此散漫不經心,便提點他道:「這次王爺是有要事兒在身,我前個讓人給你捎了書信,這次你隨著王爺去,一定要小心了,可也要記得為國效力,多在王爺面前表現,這是你的機會,也是咱們呂家的機會,你可別白白糟蹋了。」

呂煙柳這次終於沒有嬉皮笑臉的,而且已經走到車輦那了。

他躬身退了一步。

蘇嬋被丫鬟攙扶著上了車輦。

等車子啟動後,呂煙柳才隨著三叔呂恆上馬。

呂恆見他忽然跟轉了性子一樣,變得沉默起來,還以為他是見了王爺知道收斂了,便笑道:「你啊,原本我還擔心你嚷著過來會添亂,現在看你倒是知道事兒了。」

呂煙柳也不做聲,只望著遠去的車輦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