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嬋在後面隨便用了些晚膳,等了一會兒也沒見齊王回來,她正在忐忑中,倒是前面終於來了消息。
王爺身邊的人過來,躬身回稟著:「王妃,王爺請您過去。」
蘇嬋忙往外走,本以為是要去前廳的,卻沒想到那人領著自己去了後花園。
那地方如今倒是漂亮的很,園子裡的花都開了。
等到了花園內,蘇嬋這才看到齊王正在湖心亭內。
齊王還真是好意境,竟然是帶著聖上在湖心亭內坐著呢。
這個湖心亭還是她嫁進王府後才建的,只是建成後她已經隨著齊王回了賀北。
香寒提著燈籠,在前面照著橋小聲說著:「王妃注意腳下。」
王府裡的湖可是不淺的,到了這個季節,這湖面便會開一種粉色的荷花,很是漂亮。
蘇嬋從橋上走過去,待到了湖心亭內,便見裡面除了齊王聖上外,還有個躬身的太監在那伺候著。
那太監是蕭璟之帶來的,倒是齊王身邊也帶什麼伺候的人。
蘇嬋心裡便有些詫異,王爺眼睛看不到,此時也不帶個人過來,若是需要什麼,難道還要現叫人嗎?
等她再過去些,便看到湖心亭內的石桌上正擺著棋盤呢。
這是兩人要下棋?
蘇嬋過去的時候,挨著規矩,對著蕭璟之輕輕的福了福道:「蘇嬋見過聖上。」
蕭璟之早在她出現在園子裡的時候,便一直在留心她。
從她從橋那面過來,到如今走到眼前,他的視線都沒離開過。
現在見她沖自己拜了拜,他便面帶笑容的回道:「蘇王妃不必客氣,賜坐。」
說完他身後的大太監便動了起來,親自為蘇嬋搬了個繡墩過來。
只是那繡墩放在的位置有些太正了,正好在齊王同蕭璟之中間。
蘇嬋便有些為難。
恰在此時,倒是一直目不能視的齊王開口了,淡淡道:「你坐到我身邊,為我執子。」
蘇嬋立刻便明白,齊王為什麼叫自己過來了,原來下棋的時候,需要有人幫他放棋子。
而且聽了王爺的話,香寒也忙把繡墩挪了個位置,往王爺那放了放。
蘇嬋這才坐下。
這下亭內的人都不再出聲,只能聽到棋盤打開的聲音,還有落子時的清脆聲。
她是很清楚齊王的棋藝有多高超的。
再者她是會下棋的人,一眼便能瞧出來這棋面上的殺氣。
她本以為蕭璟之是個酒囊飯袋呢,沒想到蕭璟之也是棋中的好手。
不過想來也是,蕭璟之怎麼也東宮裡出來的太子,在那些名師耳濡目染的又能差到哪去。
看著蕭璟之的行棋手法,她捫心自問若是她自己應對,只怕她早已經落了下乘,輸的丟盔卸甲了。
倒是齊王一味避讓,也不知是有何用意。
她一面想一面捻起黑棋,輕輕落下。
她的手指纖細漂亮,蕭璟之看到了,情不自禁的說道:「蘇王妃的手好巧,朕還想再看一次你用沙子做的畫。」
蘇嬋心裡便是一訕,很不喜歡他落到自己身上的那個目光,她懷疑在場的人,包括香寒都感覺到異樣了。
幸好齊王在旁淡淡開口道:「皇兄,該你了。」
蕭璟之再一看棋面,便有些意外。
他本以為自己勝券在握了,卻不想到這蕭昭德倒是形成了合圍之勢。
蕭璟之感覺嚴陣以待,只是再走了幾步後,不僅沒有宜處,反倒越發的受困了。
蕭璟之沉吟半天,知道自己這一局是輸定了。
他沒料到自己會輸的如此狼狽,他終於從棋盤上抬起頭,凝神看向齊王,語帶雙關的說道:「皇弟倒是厲害,是朕疏忽了。」
他剛才見了蘇王妃,一時間心搖神馳的,也是有些分心。
這個時候他身邊的小太監,忙過來重新把棋盤整好。
蕭璟之一指那棋盤,又道:「三局定輸贏如何?」
蘇嬋知道他是個輸不起,這是試圖要板回面子呢。
而且他從小到大,還沒人敢這麼贏他。
只是那些人都不是蕭昭德。
齊王語氣平緩,淡淡回道:「正有此意。」
蘇嬋又捏著棋子同蕭璟之對弈。
從棋子上很容易看出一個人的性格,蕭璟之這個人別看歲數不小了,又是天子之尊,其實很沒有耐性。
一旦著急起來,便會亂下一氣,這一次他下的還不如上一局好呢。
蘇嬋起初以為齊王一定會很快的贏了蕭璟之,可慢慢的下了幾步後,她便隱隱的琢磨出來了。
這位齊王還真是膽子大的不得了,竟然在棋盤上幾番調侃蕭璟之。
每一次都是要贏的時候,放蕭璟之一條生路,在蕭璟之全力以赴反擊的時候,又輕描淡寫的給蕭璟之按住了抽打……
蘇嬋看了都覺著心驚肉跳,這簡直就是在戲耍這位蕭璟之呢!!
便是自家兄弟,可也有長幼之分,更何況蕭璟之壓根不是個做大哥的,又不能輸。
這一盤棋還不算下完呢,蕭璟之果然便惱了!
見已經回天無力,他氣的便把棋盤掀翻在地。
蘇嬋正專心致志的為齊王執子呢,猛的一見棋盤被掀在地上,那些棋子四零八散的散了一地。
這一下不光是蕭璟之身後的太監嚇的都跪下了,蘇嬋也是被驚了一跳。
天子之怒可是了不得的!!
蘇嬋沒想到他竟然會因為一盤棋,生出這樣的氣來!!
她緊張的便從繡墩上站了起來,一時間臉色都白了。
倒是齊王還穩穩的坐在那,態度自若的很。
蕭璟之氣急敗壞的,便在亭子內跺了兩步,大約是想找個什麼重話訓斥齊王,可一時間又想不出個齊王的錯處。
總不能真說你竟敢贏朕這樣丟人的話吧?
這湖心亭為了漂亮,因又荷葉映襯,建造的時候,四周沒有設圍欄。
此時蕭璟之這麼急躁的一走,便出了岔子。
他光顧著生氣了,並沒有留意腳下。
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走的,忽然便到了湖心亭的邊上,身體跟著一歪。
蘇嬋離得他近些,眼瞅著他就要掉到湖裡去,下意識的便伸手去拽了下他的袖子。
她的本意只不過是不想他掉進去,為了避嫌還特意只拽的他的袖子。
卻不曾想蕭璟之竟然在被她拽穩後,居然不老實的湊了過來,就著她拽他袖子的樣子,袖子一轉,便要把她卷到他懷裡。
蘇嬋哪裡會讓自己吃這個虧。
她氣的便往後倒了步,蘇嬋也是太急了,壓根沒留意到自己剛才站的已經靠邊了。
此時這麼一倒,人便後傾了下,瞬時她整個人都往後倒去。
下一刻,水便沒過了她的身體。
蕭璟之看的清楚,一見蘇王妃失足掉了下去,他人都慌了,他是不會水的,便急的喊道:「你們還傻站著敢什麼,還不快下去救人!」
說話間他身後跪著的那些小太監們忙都從地上起來,正要往湖裡去救人,待過去的時候,便見湖裡的蘇王妃早已經被人抱了上來。
一直坐在石凳上的齊王,不知道什麼時候聞聲跳了進去。
蘇嬋正在湖心亭邊呢,他很快的抱住了她,把她從水中托了出來。
剛入水的時候,蘇嬋被嗆了一口,眼睛鼻子難受的厲害,腦袋更是酸疼酸疼的。
迷迷糊糊的在水中,覺出有人在抱著自己,她早已經顧不得許多了,伸手便抱了上去。
浮出水面,她劇烈的咳嗽幾聲,這才看清楚抱住自己的是誰,齊王也跟她一樣渾身濕漉漉的了。
而且他眼睛還是瞧不見的呢,如此冒然進到水裡救她,可是很危險的。
蘇嬋不由的眼淚汪汪的說道:「王爺,蘇嬋給您添麻煩了……」
「不礙事,我抱你去暖閣休息。」齊王抱著她上到湖心亭後,也沒多做停留,便又要抱著她往暖閣而去。
倒是蕭璟之一臉的焦急,正要過去看看情況。
可齊王動作很快,他眼睛雖然看不到,可他已經喚了身邊的人過來,讓人引著他往暖閣去了。
一時間蕭璟之又氣又惱,可又不想早早的離開,忙著人先去打探蘇王妃的情況。
齊王走的很快,蘇嬋一直被他抱在懷裡。
她剛才被水激的面色潮紅,夏天的湖水雖不會太涼,可好好的失足掉到水裡,蘇嬋怎麼想都覺著丟臉,而且也是忍不住的慪氣。
她什麼不好做,幹嘛惹這等閒事,早知這樣便讓蕭璟之進去灌幾口水好了!!
等齊王抱著她到了暖閣後,香寒早把要更換的衣服找了出來,伺候著王妃換上。
剛才進到水裡,她的頭髮被水都浸濕了。
這個時候香寒為她把髮髻解開,又拿了乾的帕子為她擦頭髮。
幸好在路上的時候,齊王讓人找了披風給她,她倒是沒有受涼。
不過齊王還是有些不放心,又著人為她準備了發寒的湯藥。
沒多會兒熬好的湯藥端了上來。
蘇嬋知道這是齊王擔心自己,此時的齊王已經換好衣服過來了。
如同不放心一樣,他還伸手試圖要摸摸她的額頭,只是一時間找不准位置。
蘇嬋忙伸手握著他的手往自己額頭按,然後輕柔的安慰道:「王爺,臣妾沒事兒的,今天天氣本來就熱,臣妾也沒覺著受了風,等藥喝下去估計就無礙了。」
「你晚上都用了什麼膳?」沒想到他竟然忽然想起問她這個。
蘇嬋便楞了下,她出去前滿腹心事擔憂的,對著再多再精致的晚膳都沒胃口。
這個時候卻不知道怎麼的,被他一提醒,她還真覺出餓了。
蘇嬋也便笑著回道:「也沒覺著用的少了,不過王爺一問,到底有些餓了,王爺也陪著臣妾用一些吧。」
說著蘇嬋便吩咐了香寒一聲。
香寒很快出去,沒多會兒便帶著膳房的人進來了。
雖然是夜宵,可膳房很有心,給端上來的都是很用心的菜點。
七彩凍香糕、芝麻鳳凰卷、酥炸鯽魚、素筍尖、荷葉雞、金餅熬茄子、彩玉煲排骨……
只是那道七彩凍香糕齊王看到後,又讓人撤了下去。
蘇嬋知道他是怕自己剛落了水,這樣的東西克化不動。
她也便夾了一點雞絲銀耳放到他的碟子裡說道:「王爺想必晚上也沒用好膳,多用些吧。」
他們這裡溫情愜意的,倒是蕭璟之等了好一會兒的消息,知道蘇王妃無礙後。
蕭璟之也不好再拿齊王的錯處,他訕訕然的回到宮裡。
這個時候太皇太後也聽到了聖上去齊王府的消息,太皇太後便覺著心悸的厲害,忙召了御醫過來診脈。
她是真上了火的,她這麼大的歲數,最不喜歡看到的便是同室操戈,偏偏蕭璟之太糊塗了,那齊王妃能是他放在心裡的人。
便是看到了喜歡上了,也不該是如此大模大樣的跑去齊王府裡。
如今宮裡但凡有眼睛的都猜出了一二,這讓中宮皇后,這讓她,讓柳太後,讓齊王,讓這滿朝文武的臉面往哪裡放!!
等御醫開藥方的時候,太皇太後琢磨了一會兒,悄聲對身邊的大宮女說道:「你把那御醫引到偏僻的地方,如此這般的同他說,告訴他這是哀家的意思,讓他照著辦,等藥熬出來,你親自送到齊王府裡,要盯著那齊王妃把藥喝下去……」
這話一說太皇太後身邊的大宮女都驚呆了,嚇的便跪在了地上,全身直抖的說道:「太皇太後這可使不得,那是齊王妃啊,受封在冊的齊王妃,若是因為這一碗湯藥,只怕齊王……」
太皇太後沒料到,這跟了自己許多年的大宮女竟敢不從命,她怒道:,「你懂什麼,那齊王妃哀家也是喜歡得不得了,可是又有什麼用呢,如今要跟齊王爭的不是別人,是天子,是哀家那最不成器的孫子!!」
她長長的歎了口氣:「哀家這是為了後宮,為了朝廷,為了齊王才下的這個狠心,齊王若是要恨便恨我這個祖母吧,可我這樣做,也是為了他好,世上能做齊王妃的女子多了,可唯獨蘇嬋不行……聖上自小沒這麼對過什麼人,他那孩子便是有百般的不好,可哀家知道,他這是動了真情入了魔了,他管不了他自己,她母親也管不住他,全天下能做這事兒的也便只有哀家了,哀家這一碗藥下去,你以為只是齊王會恨哀家嗎?去吧,告訴御醫,就說哀家聽說齊王妃落水了,特意從宮裡賞了藥出去,讓他把事情辦好,哀家自然有東西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