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走後,蘇嬋的病情漸漸穩定起來,盧大夫看著日漸有起色的王妃喜上眉梢。
一邊的香寒等人也都緩了口氣,這個時候的賀北比以往都要冷些。
按李姑姑說的,今年年節不好,還沒到冬天地上都有些上凍了。
為怕王妃凍到,李姑姑早早的讓人把王妃房內的地龍燒了起來。
也是為了舒服些,,香寒等人每日都在房內熏香打掃。
這麼過了幾日,蘇嬋終於是能從病床上起來了。
她在病弱昏迷的時候,隱隱的記得有人曾用力的抱過她。
她也便問香寒道:「我病的時候是不是有人來過?」
香寒笑著回道:「王妃,是王爺從千裡外回來了,若不是王爺回來,盧大夫也不敢用那一味藥。」
蘇嬋略有些心驚,知道齊王這一趟回來的很不容易。
軍情尚不顧了,她都有些意外。
正在思躊著呢,忽然聽見外面有動靜傳來。
沒多會兒有丫鬟小跑著過來,福了福的說道:「王妃,蘇夫人正在往這裡走呢。」
蘇夫人?
蘇嬋便楞了下,她旁邊的香寒是站在床邊的,忙往外走了幾步,一等看清楚外面走過來的人,香寒眼淚都下來了,趕緊三步並作兩步的迎了過去,一等見面便跪在地上說道:「夫人,王妃這是剛死裡逃生回來,夫人您快些進屋看王妃吧……」
聽了這話,蘇嬋才知道是她母親來了。
這下她更是的驚訝的不得了,在身邊丫鬟的攙扶下,她從床上剛站了起來,她母親已經到了。
一見她要出來迎自己,她母親過來,扶著她,把她重新扶回去的說道:「你這孩子,好好的起來做什麼,如今你養病要緊。」
蘇嬋好久沒見過母親了,又是剛得了一場大病,再見了母親少不了眼睛便有些酸。
只是不想剛見面便哭出來,而且她還有許多重要的話要對母親講呢,她也便把眼淚忍住,輕聲問著母親:「母親怎麼來了,父親呢?家裡都還好嗎,王爺的事兒家裡都知道了?」
這話問的蘇母便歎了口氣:「如何能不知道?如今整個天下都在議論此事,你父親更是頓足捶胸的。」
說完蘇母輕撫著蘇嬋的手臂說道:「我不懂那些,如今不過是求著咱們家裡人都好。」
像是想起什麼,蘇母又說道:「而且也多虧了齊王早早的把我們從京內誘了出來,把我們單獨安頓了起來,聽說因為齊王反了的事兒,京內又殺了一批人,只是你哥哥……」
蘇母難過的擦了擦眼角的眼淚,當初一別,還以為蘇寒洲不過是回京當差,沒想到朝廷都要變了。
到了這個時候便是不看開也要看開了。
畢竟還有蘇嬋在呢。
蘇母強忍著悲傷道:「你哥哥自從回京後便生死未卜的,母親也沒人好指望了,如今只有你這一個女兒還在身邊,自然求著你順順遂遂的,民間尚且有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說法,齊王造反的事兒,與你又有何干,你父親也明白這個道理,只是他心裡過不去那個坎,如今知道我來,也是叮囑了我幾句,讓我好好看著你……」
蘇嬋點頭應著,倒是一邊的香寒見兩人都如此難過,忙寬慰的說道:「夫人,如今王爺很看重王妃,自從走了後,便每日都讓人快馬加鞭的往他那送消息,還時不時的讓人捎些珍貴的藥材補品過來,聽說王爺如今已經過了廉城,奴婢說句托大的話,只怕咱們王妃日後還有更了不得的好日子要過呢,夫人也別這樣傷心了……」
蘇夫人也明白這個道理,如今只要齊王成了氣候,他們蘇家可就要出位皇后了!!
以前是做夢都不敢想的,到時候不光是他們蘇家,便連呂家都是要跟著升起來。
只是一想到女兒的身體,蘇夫人又是忍不住的歎息了一聲。
如今大兒子生死未卜,女兒雖然有做江山的命,可是一個女人不能生養,日後怎麼在深宮裡做的安穩。
不過這些還早呢,怎麼也要先顧著蘇嬋的身體。
蘇夫人來後,每日都親自盯著蘇嬋喝藥。
原本蘇嬋便有些好轉的身體,自從知道父母還安然無恙後,心情也跟著好了很多,漸漸的不光能從床上起身了,還能偶爾在房內走走。
只是盧大夫叮囑了,外面風沙大,天冷,不讓蘇嬋出去。
蘇嬋也便在房內偶爾會看看院子外。
院子原本種了不少花花草草的,可這個時候幾場大風刮過去,別說花草了,便連樹上的葉子也都刮禿了。
整個地方都是灰蒙蒙的,放眼看去只覺著蕭瑟,於此同時齊王那邊的好消息卻是不斷的傳過來。
蘇嬋原本便知道齊王是個能打的,更何況如今是人心所向。
隆錦早弄的天下人怨沸騰了,此時的齊王又是所向披靡。
蘇嬋卻是有些茫然了,等在房內走了兩圈後,她靜靜的坐在榻上,把頭靠在軟墊上,默默的想著,如今的齊王比上一世更早的登基了。
她也完全不知道後面的走向會是如何。
在記憶中上一世的齊王攻入京城後,曾經血洗過京內,然後便大開殺戒,把那些反他登基的人殺了個乾淨。
之後才開始整頓吏治,治理國政。
而馮皇后早在他攻入京城後,便隨著過去了,如今她卻是遠在賀北這種地方。
現在想起來,蘇嬋都覺著造化弄人,她原本是想寸步不離的守著他的,卻沒想到她比那馮皇后還不如了。
自己雖然追隨著齊王經歷了很多事兒,可在他最風光最豪情萬丈的時刻,她卻是遠在賀北這個地方。
可急也沒什麼用的,她正想著,倒是門簾一掀,很快的香寒從外面走了進來。
用墨色托盤小心翼翼的端著一個藥碗。
那也藥碗是白瓷的,光澤很潤。
等進來後,香寒小心的把藥碗放在一邊的幾案上,隨後看向她,臉上帶笑的說:「王妃,王爺又派人送了不少東西,這次不光是藥材,還有一些衣服料子跟首飾,奴婢聽著李姑姑的意思,這是王爺讓王妃準備幾件衣服呢,保不准什麼時候咱們便要跟著進京了。」
蘇嬋點了點頭,王爺讓人捎來的不用說,必定都是了不得的東西。
而且特意讓她準備衣服首飾,只怕如今她的衣服首飾也需要越一級了。
這其中隱含的意思,便是要告訴她,她是要隨著他一起往上走的。
看著香寒拿興高采烈的樣子,還有她母親原本愁眉苦臉,可漸漸的意氣風發的表情後,她卻發現她對這些事兒反倒是提不起了一絲興趣了。
這一等又等了許久。
賀北的雪都下了一場了,中間倒是時不時的會知道一些消息,王爺一直對她很好,總會給她捎東西。
起初還只是藥材,後來便是看到什麼好的都會派人給她,到最後便連京內的點心都快馬加鞭的派了人送過來。
香寒見了,一邊打開食盒,一邊小心翼翼的拿出那些點心,這些都是她家王妃最愛吃的,沒想到王爺能細心成這樣,日理萬機的,還能讓人捎這樣的東西,可見對她家王妃是何等的用心了。
蘇嬋卻是沒笑,只是看了看食盒,隨後說道:「母親相比也想京內的點心了,你去帶一些給我母親,我最近胃不好,怕吃了克化不動。」
香寒聽了這話也不敢多勸王妃,只是待要去取食盒的時候,香寒忽然想到什麼,不由往王妃面上看了看,最後停下腳步的問:「王妃,奴婢見您最近總悶悶不樂的,像是有什麼心事?」
蘇嬋不想把自己擔憂的事兒說出來,如今王府裡上上下下的都覺著王爺對她好。
可她卻覺著奇怪,這次王爺雖然給她各種東西賞賜,可是卻沒有帶過一句話給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太敏感了還是王爺太忙了,總覺著自己是不是遺漏了什麼。
而且聽著香寒說的,當時她病重的時候總喜歡夢囈,難道王爺來的時候,她夢囈了什麼?
可是若真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王爺還會這樣對她嗎?
王爺現如今如日中天的,多少人巴結還巴結不上呢,已然是天下至尊的身份了,她若是說了不該說的,王爺只需不理她冷著她便是了。
可如今的情形明顯又不對,他每日都會派人過來問她的情況,賀北離得京城可是很遠的,今天從她這得了消息的信差,等到了王爺那的時候早過了七八天了。
便是這樣他也是接連不斷,不怕耗費人力物力的為她送東西探問她的身體。
蘇嬋不好把自己的疑慮說出來,便口氣和緩的說道:「也沒想什麼,只是覺著我離得京城那麼遠,這身體一時半會的也好不起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可以入京。」
「王妃,您怎麼不把盧大夫叫過來問問,若是盧大夫說可以了,大不了咱們路上走慢點。」香寒不是不小心她家王妃的身體,只是如今齊王已經在京內的皇宮住下了。
天下也都定了,封侯拜相的各人都有賞賜,她雖然是個丫鬟,可也明白,這個時候她家王妃早些入京才能坐穩中宮的位置!!
而且這也不是她一個人的想法,便連蘇夫人也私下說過幾次,悄悄問過幾次盧大夫。
蘇嬋卻是意興闌珊的,她當初要做齊王妃,不過是求著父母兄弟平平安安的。
如今雖然保住了父母,可是哥哥蘇寒洲到現在還是生死未的,她心裡總歸是缺了一塊。
而且隆錦帝也同上一世不同,並未在宮中大肆殺戮之後*而死,而是躲在交泰殿內,一把火把自己連著交泰殿一起燒了。
如今想起來蘇嬋也是感慨不已的。
不過盧大夫這次再過來,等隔著屏風號過脈後,盧大夫便主動說起了回京的事兒,之前他擔心王妃的身體,是一直攔著王妃的,現如今王妃的脈搏已經穩住了,身體已無大礙,賀北天氣這樣冷,還不如早些回京調養。
盧大夫也便主動說道:「王妃,您的身體已經沒什麼大問題了,只需要調養便好,若是在路上小心不要受風的話,此時動身去京城也是無妨的。」
香寒一聽了這話,忙福了一福的恭喜蘇嬋道:「恭喜王妃,奴婢這就去稟告夫人,夫人若是知道王妃可以動身的消息一定很高興。」
等香寒出去後,蘇嬋卻是想起另一件事而,她望著盧大夫,當時她房裡伺候的人都被趕了出去,聽說只有盧大夫在房內伺候著。
蘇嬋也便沉吟了下問道:「盧大夫,這次我的病多虧您妙手回春,等回京後我一定重謝您,只是聽說當日我昏迷不醒的時候,是盧大夫你在伺候的,不知道那時候我可有夢囈過什麼?還有當時都發生了什麼請盧大夫都詳細的說一說。」
盧大夫知道的也並不多,那時候他的全部心思都在怎麼醫治王妃上,哪裡有心情去管別的,便仔細想了片刻,才回道:「老朽不記得王妃夢囈過什麼,老朽倒是記得王爺一直坐在床邊握著王妃的手,一臉的擔憂,而且聽說王爺有連著三個日夜沒有休息,老朽當時只顧著為王妃治病,現在想起來,王爺當時臉色很不好,想必是累到了極點,一直在強撐著守著王妃,王妃,老朽多嘴說一句,王爺對王妃真的是情深意重,王妃一定保重自己,好好調養,這樣才不會辜負王爺的深情。」
蘇嬋明白的點了點頭,倒是她母親那知道了可以回京的消息,片刻都不肯耽誤,忙讓王府裡的人開始準備。
蘇嬋知道她母親也是怕夜長夢多,更何況自從齊王打完廉城後,天下的局勢便算是定了,一直都在忐忑的等著消息的呂家,也趕緊過來探望過她,她的那些舅舅姨母們每個都在急著表現。
如今誰不盼著呂家蘇家能出這位皇后!!
到時候可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了!
倒是一直很關心她的呂煙柳這次沒什麼動靜。
等都收拾妥當,蘇嬋也早早的起來穿戴整齊。
香寒小心翼翼的攙扶著她往外走。
出去的時候,蘇嬋忍不住的看了眼她住慣了的那個院子,因為是急著走的,她母親也沒挑選日子,所以一等出門的時候,天上便開始漸漸的落小雪花。
蘇嬋披著斗篷,伸手接了一小片雪花,她的手在盧大夫的精心調養下,終於暖了起來。
那雪花落到她手心中,很快的便融成了一滴水,涼涼的。
她眼眸中浮現些許的流光,她平靜的望著周遭的一切,她全力以赴要做的那些都已經完成了,她再也不用擔心母親會懸梁自盡,也不用擔心父親戰死沙場了,還有呂家再也不會敗落。
可她高興不起來,一方面是沒有哥哥的消息,另一方面,她也有些不知所措了,自始至終她都沒有當皇后的野心,她想的只不過是當了這個皇后,她娘家她外婆家便會平安。
如今不光是兩家的人,她知道整個京城,整個天下都在等著她這位皇后做到中宮的寶座上。
那麼坐下來後?
蘇嬋茫然的想著,她真的要做那個母儀天下,為他掌管著三宮六院,掌管著他所有的女人們的皇后嗎?
他如今抬著她的身份,向王府向天下召示著他對她的寵愛敬重,可同時他又沒有只言片語給她,是不是意味著他又在用上一世對馮氏的方法在對她?
如果是這樣的話,蘇嬋暗暗的想著,那她就要好好約束呂家了,她父親那倒是還好,老人家自從知道隆錦帝*的消息後,便心灰意冷的要歸隱山林,聽著她母親說,她父親如今賭氣一般的不肯吃齊王的飯,都已經在忙著耕種了。
所謂伴君如伴虎,一想到日後要並入後宮的那些女人,蘇嬋不由的歎了口氣,她仰頭看了看天空,如果可以她還真想留在這個安靜祥和的賀北……
在蘇嬋往京城趕的時候,齊王也通過一天一回的信使知道了她要過來的消息。
他並未說什麼,可一邊伺候的陸言卻是趕緊對身邊伺候的小太監使眼色。
離得登基大典還有三四日,如今齊王的脾氣卻是一天比一天大了,陸言是何等機敏的人,很快便摸出了齊王發脾氣的規律,不管他起先脾氣如何,只要接到王妃的消息,不管好壞,之後的一個時辰內都是危險期。
現在知道王妃要過來,齊王身邊伺候的人如臨大敵一般,只是齊王行事詭異,那些人便是想破腦袋也不明白,齊王到底是不喜歡這位王妃,還是喜歡這位王妃,明明那麼不喜歡聽到王妃的消息,可是又要讓人每日快馬加鞭風雪無阻的要把消息傳過來,其中有次信差遇到大雪慢了半日,他都派人去迎去了,中間等的時候,隱隱都有些坐立不安似的。
等迎回來,寥寥幾語,明明只是王妃一切都好,喝了藥進了什麼的那些家常事,王爺都會心情好起來。
看似是把王妃當心尖一般的,可是王爺心情最不好的時候,也都是聽了王妃的消息……
那些不明白的小內侍等活著熬出同泰殿的時候,便聚陸總管身邊,抱拳哀求著:「陸爺爺,您救救我們,您說說王爺到底是怎麼個意思……這王妃要回來的話,您說這後宮裡……」
陸言一臉的無奈:「別說是叫我爺爺,便是叫我祖宗我都救不了你們,而且你們問我,我問誰去?只怕便連王爺都不知道他該拿那位王妃怎麼辦!!你們啊,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