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寒原本還在房裡伺候呢,忽然聽見外面的動靜有點古怪,忙往門口那看了眼。
隨後香寒眼睛都瞪大了,一副呆了的樣子。
早齊王一步過來伺候的陸言見了,便覺著這丫鬟十分礙事,上前一步便把香寒撥到一邊去,為齊王騰開了位置。
等齊王到的時候,俯首便看到床上靜靜躺著的蘇嬋。
早先蘇嬋還會喃喃自語,偶爾說幾句含含糊糊的話,可一個時辰前,她忽然便不再說話夢囈了,只是呼吸微弱的躺著。
之前香寒還在哭哭啼啼的,這個時候香寒早已經嚇的眼淚都不會落了。
一等見了王爺過來,香寒才想起什麼似的,忽然撲在地上,跪趴著的說道:「王爺,王爺,您救救王妃吧……」
這話說的既蠢又呆,而且這樣沒遮掩的哭聲也是讓人心煩,陸言忙對身邊伺候的幾個小內侍使了個眼色。
那些內侍不由分說變把香寒架著推了出去。
等到了外面,那些內侍放開她,都知道她是王妃身邊的紅人,其中一個機靈些的便說道:「姑娘何苦這樣給王爺添堵,王爺若是能救王妃還用得著你說話嘛……」
香寒這才哭著直抹眼淚,只是不敢再做聲,隨著院子內的丫鬟,齊刷刷的都跪在院外,等著聽裡面的消息。
李姑姑也知道王爺必定是心情不好,也不敢過去伺候,便在外面守著。
裡面蘇嬋越來越只有呼的氣沒有吸的氣了,旁邊有上了歲數的嬤嬤,不由大著膽子的說道:「王爺,要不要找人拿套衣服過來沖沖……」
這也是遇到這種事兒的一個辦法,若是人不行了,便拿套壽衣過來,壓在身上,興許還能熬過去。
此時那嬤嬤說的也不算是壞話,只是不該這個時候當著王爺的面說。
果然一直坐在床邊,握著王妃手的王爺,忽然抬頭看了那嬤嬤一眼。
並未說什麼呢,那嬤嬤早已經嚇的渾身癱軟了,趕緊跪在地上就自己掌嘴巴。
陸言很清楚王爺的心情,這下索性親自把房內的人都輕了。
等清完,房內只剩下王爺同王妃的時候,他才聽見王爺聲音很低沉的吩咐著:「去吧盧大夫叫過來。」
盧大夫一直都在外面等著呢,陸言一得了消息便跑了出去。
得了消息後,盧大夫便進來了。
畢竟是醫者仁心,他早先雖然沒敢開那個方子,可過後總覺著可惜了,便讓自己的徒弟偷偷的熬了那個藥,此時藥碗還在他徒弟那端著呢。
此時進來,盧大夫一看王爺的面孔,便知道王爺要問他什麼。
不等王爺說話,盧大夫已經跪在地上,聲音微顫的說道:「王爺,老朽斗膽進個方子……剛我已經讓我徒弟把那藥熬了出來,這是這藥很猛,如今王妃的病普通的藥已經不行了,這便是搏一把了……」
盧大夫原本還想多說幾句呢,齊王已經催促道:「不必多言,趕緊端進來吧。」
盧大夫便知道這是王爺也想最後一搏啊,誰都能瞧得出來,如今就這麼放著王妃,只怕王妃連這晚上都熬不過去。
只是等藥端過來後,盧大夫卻發現此時已經昏迷不醒的王妃,哪裡像之前似的還能喂進去藥。
試著撬開她的嘴巴灌了一口,反倒險些嗆到她。
原本便微弱的呼吸,更是因為喂藥,變得更加微弱起來。
這樣一來所有的人都心都被牽動了。
盧大夫那麼大歲數了,急的汗珠子只流,他旁邊的徒弟端藥碗的手都有些輕顫。
沒有人能在王爺那樣的目光下,毫無壓力的做這個。
盧大夫自認自己也是走南闖北經歷了許多的事兒,遇到了很多人的,可不管多難治的病,多不好得罪的人,都沒有今天這位病人重要,也都沒有這位在一邊守著的齊王更滲人的。
並不是恐嚇,也不是威脅,齊王只是安靜的坐在那,他的目光甚至都不怎麼停留在他們這些大夫身上。
可盧大夫便是能感覺到,齊王周身發散出來的蕭殺之氣。
他的徒弟畢竟年輕些,早已經嚇的腿肚子都轉筋了。
盧大夫怕自己的徒弟再一個不小心把藥碗灑了,忙從徒弟手裡接過藥碗。
這下便換著他徒弟為王妃喂藥了,他徒弟手腳笨拙的,拿出特質的勺子,這種勺子入口的地方細長細長的。
一般昏迷的病人,用這個特質的勺子多少的都能喂進去些。
只是還是不行,王妃眼睛閉得緊緊的,嘴巴也是閉得緊緊的,這是已經要不行了……
盧大夫心裡明白,如果連藥都灌不進去,任誰都難以回春了。
他正在哀歎間,便覺著身邊有人動了下,隨後他手中一輕,不知道何時齊王站了起來,還接過他手中的碗。
齊王也不多言,只低頭喝了一口黑黑的藥,含在嘴裡。
隨後俯下身,嘴對嘴的渡給閉緊嘴唇的王妃。
他的動作連貫,乾脆,沒有一絲猶豫,而且極其見效,除了偶爾從王妃嘴角滲出來的藥液外,大部分都被王爺喂了進去。
只是藥要見效且要等一會兒呢,盧大夫戰戰兢兢的在旁守著。
尤其是盧大夫,他心裡很清楚這個藥的藥效有多大,在用藥後,他的心懸的厲害。
這麼等了片刻,幸好未見到王妃吐血抽搐,盧大夫稍稍的放下了心,而且熬到後半夜的時候,見王妃的呼吸漸漸平穩後,盧大夫簡直都有些欣喜若狂了。
他的徒弟更是臉上都帶了喜色,王妃看樣子就要熬過今夜了,只要熬過去便好!
到了明日,早用藥調理,總能吊著王妃的命!
一直沉默不語,眼睛都未閉過的齊王,在看到蘇嬋臉上漸漸有了血色後,他臉上的表情終於鬆動了些。
冰涼的手指也終於有了知覺一樣,他把手探到她的被子內,摸著她漸漸舒緩起來的身體。
仿若失而復得一般……
是真的失而復得,他不敢太驚動她,只是探身過去,把臉頰輕輕的貼到她的臉上。
外面一直都在等著消息的丫鬟內侍婆子們,等盧大夫跟他的徒弟出去後,也都知道王妃今夜大約是無礙了,李姑姑顯示阿彌陀佛的叫了一聲。
香寒更是整個人都撲在地上,五體投地一樣的跪在那磕頭,嘴裡也跟著念阿彌陀佛。
院子內正在慶祝,在房內伺候的陸言卻是不敢掉以輕心,院子外的人只知道他們的王妃身體不好了,可陸言心裡清楚,如今王爺已經熬了四天三夜沒合眼了,連夜狂奔不說,王爺用的餐也少。
便是鋼筋鐵骨,連番征戰到了如今身體也該乏了,更何況是千裡夜奔到這裡,身上負著千鈞重擔呢!!
陸言一等王妃漸漸好轉後,便出聲勸道:「王爺,您趕路太辛苦了,如今王妃已經好轉了,王爺也趕緊休息下吧,奴才已經讓人把西暖閣收拾了出來……」
「不礙事。」齊王還是不放心的說:「我在旁邊的榻上躺下便可,你出去找幾個機靈的丫鬟婆子過來,讓她們好好守著,不管遇到什麼都要叫我。」
陸言忙點頭應著,房內也沒什麼別的人在,陸言也便親自到外面去選人去了。
倒是一直安靜的躺著的蘇嬋,也不知道是被王爺的話吵醒了還是怎麼的,她忽然不安的在被子內動了下,眉頭更是緊皺的。
齊王忙俯下身,見她額頭輕皺便伸手撫著她的額頭,如同哄孩子一樣的低聲說著:「別不高興了,等你好了,你要什麼我都給你,只要你好好的……」
不知道蘇嬋是否聽到了,她如夢囈一般的迷糊的回了一句什麼。
齊王知道她燒了這麼久,多半也是燒糊塗了,便沒在意。
只是剛要為她蓋上薄被呢,他的手忽然被她一把抓了住。
蘇嬋如同驚醒一樣的,猛然間從床上半坐起來,如同拼盡最後一絲力氣一樣的,她聲音嘶啞的說道:「怎麼辦……」
終歸是病的久了,體力不支,很快的她便軟了下去,像是被抽掉了骨頭一樣,身體軟綿綿的。
齊王忙抱住她,把她放到自己臂彎裡,輕聲哄著她:「有我呢,我這呢……」
知道她大約是為了蘇家在擔憂,他輕捏著她手指的說道:「這事是我不對,我不該讓陸言多瞞你幾日,可有什麼事是你不能同我講的,你去找陸言,難道陸言能做的,我便做不到嗎?」
說完他望了懷裡的蘇嬋一眼,她如同小貓一樣,可憐巴巴的蜷縮在自己懷裡。
便是又最大的不滿不快也都煙消雲散了,他忙俯下去些,貼著她的頭髮的,輕喃的:「只要你好好的,什麼都隨你好不好……」
迷迷糊糊間,蘇嬋眨巴了眨巴眼睛,她以為自己還在夢裡。
她總在那個夢裡走不出來,一會兒是哥哥的屍體,一會兒是冰涼的宮門,還有遠在天邊的那個男人……
她以為自己又夢到了那個人,她努力的睜了睜眼睛,眼淚如同斷線的珠子一樣辟裡啪啦的滾落,她嘴唇翕動的,她努力的伸手,她用盡了力氣,手指微顫的發著抖的摸到他的臉頰。
他身上好暖,她努力的往他懷裡縮了縮,怎麼在夢裡他還是這樣的溫暖,讓人無法抗拒……
「我怨不起你,也恨不動你……」眼淚讓她的眼睛酸酸的,她不由的閉上了眼睛,只縮在他懷裡喃喃自語著:「王爺……我沒辦法喜歡你……可我也得罪不起你……要是沒遇到你就好了,要是一直沒遇到你就好了……」
後面的話又有些含含糊糊的,只有很努力,很用心才能聽懂。
她像個滿腹心事的孩子一樣,把要說的話一股腦的倒出來,便不管不顧的睡了去。
齊王原本抱著她的臂彎有些僵硬。
蘇嬋在他懷裡不舒服的挪動了,他沒出聲的抱著她的頭,把她慢慢的重新放回到枕頭上。
等陸言帶著丫鬟婆子進來的時候,便見齊王正在為王妃蓋著薄被呢。
有個機靈些的丫鬟趕緊過去,齊王也沒有別的動作,只是把手中的薄被交了出去。
他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安靜的坐在榻上,又等了好一會兒,一直到外面天色漸亮,他才如同知曉了什麼一般的,有些恍惚,不可置信一樣的的又看了看她。
她睡的很香甜,呼吸也變得均稱起來,昨夜還蒼白的面孔,已經好了許多。
他不想吵醒她,走的時候他的腳步放的很輕。
終歸還是太累了,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停下來,輕柔了下自己的太陽穴,有些輕嘲似的,他扯了下嘴角。
賀北熟悉的秋風刮過來,刮的他的衣服都要飛起來了。
最後他收斂了臉上所有的表情,很快的吩咐著身邊的人:「備馬!我要回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