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廉城離得賀北已經很遠了,此時兩軍嚴陣以待,陸言原本在齊王身邊伺候,待聽了王府傳來的消息,他不由往齊王面上看了看。

便見齊王面色如常並未顯露什麼。

陸言心裡卻是有些急了,不明所以的亂了起來。

等王府派來的人下去後,見齊王一直未說話,陸言正在琢磨著該怎麼做呢,便見一直安安靜靜坐著的齊王忽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來回的踱了兩步。

這種情況很不一般,陸言屏住呼吸,果然很快的便聽見齊王吩咐道:「把雷烈、百裡熙、顏青雲他們幾個叫過來,我有話吩咐!!」

陸言心裡一驚,這幾個都是齊王麾下的大將,如今王爺面色凝重的召這些人,他心頭立刻興起了一個念頭。

難道王爺是想……回賀北嗎?

按以往他是該勸的,兩軍對峙中,齊王若是這麼做的話,那些追隨著王爺浴血沙場到這裡的將士要如何想,哪些就要過來的將軍們會不會寒心?

可是陸言只是遲疑了下,他很快的低頭去了。

沒多會哪些將軍們便都到了。

顏青雲比以往要更黑更壯實了,腳踩著重重的步子走了進來,往地上半跪著行禮道:「屬下給王爺請安!」

「都免禮吧。」齊王此時早已經坐回到椅子上。

他望著面前的地圖,像是在想著什麼,手指無意識的輕敲著桌面。

下面的諸人都有些納悶,這一路上他們打的仗便沒有一場是輕鬆的,不過王爺在九郡威望很高,當年過去救災的時候,老百姓都記得王爺的好。

所以自從打了幾場仗,從九郡出來後,他們的軍裡反倒還補充了一些九郡的人馬。

到了現在士氣高漲,只待著明日攻城的時候,一舉拿下廉城,北上直取京都便大事成已!!

現在見王爺面色凝重,那些人都屏住了呼吸,不知王爺在為何事思疇著。

過了片刻,齊王才聲音平緩的說道:「本王要回一趟賀北,這幾日你們在這裡好好守著,切莫走露消息。」

這話一出,除了陸言外,這些無數惡仗拼殺出來的將領,臉色都變了。

顏青雲更是上前一步,急急問道:「王爺,您這是?」

齊王淡淡說道:「不必多言,雷烈,你用兵沉穩,這幾日你帶著兵士在城外圍做工事,百裡熙你則留在軍中穩住軍心,外面留三道護衛,對外只說我這裡在研習攻城的法子,外人一律不見,顏青雲你站在我的帳口,若是有要闖帳的,不論是誰,你都把人拿下!」

說完這些,齊王才又想起什麼,對一邊一直一言不發的陸言道:「你去準備快馬,我隨後便去。」

那些被叫來的將領,除了顏青雲是個直腸子外,剩下兩個都是有城府的,尤其是百裡熙,來的時候便聽說王府有快馬過來。

此時見齊王如此行事,他便猜著必定是王府裡出了什麼急事,要讓王爺回去。

只是能有多大的事兒?急的連攻下廉城都不顧了?

待陸言就要出去準備快馬的時候,這位一直沉穩,喜歡在幕後出謀劃策的百裡熙,忽然倒退一步,直直的跪在賬門處,一面擋著陸言,一面面沖著軍帳中的齊王,語氣重重的說道:「齊王,如今我軍氣勢如虹,別說是這座廉城了,便是到了京城外,也不怕什麼,只是作戰將就的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如今若是耽誤幾日,只怕您回來的時候,這戰機已經轉瞬即逝了!再者若是那隆錦想起聯合淮王一起對付王爺,只怕我軍危已!!請王爺三思!!」

「你多慮了。」依舊坐在座內的齊王淡淡開口道:「是轉戰淮王,還是直取京城不過是時間問題,與大局無礙,你只管留在軍中為本王穩住軍心,等我回來便是。」

這話一出,百裡熙再不敢多言,忙從地上站了起來。

等陸言那備好快馬後,大約是怕被人瞧見真身,齊王又換了一身護衛的衣服盔甲,很快從帳內出了去。

一直還蒙在骨子裡的顏青雲,見齊王走的如此灑脫,如丈二和尚一般摸不著頭腦,不明白的問著百裡熙:「齊王這是要去做什麼?這仗都打到這了,這……」

百裡熙無奈的搖了下頭,倒是他身邊的雷烈比顏青雲沉穩很多,在那緩緩說道:「既是如此,你我也只得聽令了,只求著王爺能速去速回……」

在齊王騎著快馬疾馳著回來的時候,王府的主房內燈火通明的。

蘇嬋自從從城牆下來後,勉強回了王府後便一直高燒不起,中間迷迷糊糊的如同夢囈一般還會說上幾句。

香寒急的都不知道流了幾次眼淚,便是盧大夫也是有些束手無策。

在那開方子的手都在微顫,香寒見了越發急的眼淚辟啪的往下掉,嘴裡說道:「盧大夫您倒想趕緊想個辦法啊,您這方子都開了半個時辰了,這……」

「有一味藥老夫也不知道要不要用……」盧大夫攆著胡須的說:「那是一味猛藥,王妃的身體已經很虛弱了,這味藥若是用好了,便是救命的藥,若是用猛了,只怕便是要命的藥了,到時候王妃只怕會吐血而亡!!」

這話嚇的香寒臉都白了。

盧大夫也是左右為難的:「可是如今老夫思前想去,也找不到更好的辦法,若這樣拖著,只怕更不好,王妃若是醒著呢,老夫還能問問王妃的意思,如今王府裡老夫也不知道該找誰拿個主意……」

說完盧大夫便往香寒面上看。

這丫頭倒是一直伺候著王妃,如今說上話的只怕也只有這個丫鬟了。

香寒卻是一聽這話手腳都嚇軟了,在那趕緊的搖頭說道:「盧大夫,您別這樣看我,這樣大的事兒哪裡是我能做主的……」

她若是點頭應了,到時候這一碗藥送下去,王妃沒了,她九死也難贖其罪啊!!

更何況她只不過是個奴婢,哪裡能做這樣的主!!

香寒少不了又把王府裡的李姑姑請了來,一向穩重的李姑姑也是病急亂投醫了,見王妃不大好了,李姑姑便在王府的佛堂那焚香禱告,求著菩薩觀音保佑王妃。」

等過來聽見這話,李姑姑嚇的便阿彌陀佛的叫了聲,隨後低著頭的說:「大夫,這藥我們都不敢做主,還是請大夫開個別的藥方子吧,好歹的喂下去些……」

盧大夫歎了口氣,剛才的藥若是能用,王妃尚還能拼出一線生機來,可如今王府那麼大,卻只留了些只會哭哭啼啼的女眷。

他也便勉強的開了個不礙事的方子,小心的叮囑著:「喂藥的時候要用溫水送藥,且不可心急……」

香寒忙捧著藥方去了,李姑姑也是歎息一聲,知道在這裡也於事無補,看了看病床上的王妃,見王妃額頭上淨是汗,她心疼的厲害,跟著伺候了一回兒。

等見王妃睡沉了,李姑姑才又趕緊回了佛堂,生怕會顯得心不誠似的,忙又在那念經禱告的不停。

一路上陸言已經不知道他們這一行人騎壞了幾匹馬。

他只知道若不是他一直緊跟著王爺,只怕他也跟那隊護衛似的被落下了。

原本還是百來個人,此時除了那些貼身護衛外,大部分都被落下了很遠。

齊王如同不知道累一般,原本在廉城的時候,王爺便一直在處理軍務,此時又是深夜奔襲,到了白天,陸言趕緊取了水同乾糧遞給王爺。

只簡單的休息了片刻,齊王一言不發的便又要上馬急行。

陸言從未見過王爺如此急躁,他很快跟了上去,騎馬跟在後面。

齊王一馬當先的急掠而去。

等到了賀北地界,秋天特有的風刮的人臉上生疼生疼的。

到了夜裡,更是氣溫驟降,他們出來的急,只帶了一些毯子出來。

陸言怕齊王一直這樣身體會受不住,便拿出了毯子出聲勸道:「王爺,此地離得王府已經很近了,不如明日早走,奴才帶了一些毯子,王爺要不要先歇歇。」

齊王勒住韁繩,遠遠看去,賀北特有的戈壁早已經有了,出發前還是綠綠的草,此時大部分已經變成了枯燥,枯黃的風吹過的時候,會發出沙沙的聲音。

有些甚至被強風吹了起來,東倒西歪的。

他累到了極點,這樣騎在馬上都能感覺到心在胸腔裡跳動,他的額頭也在微微的疼著,手臂更是僵的,身體已經累到了極點,腦內卻是清楚的。

他從未想過自己也會有這樣的一天,當她身體不好的消息傳來時,他以為他能忍住。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對她好,如同哄著她一樣的對她好,能給她的都會給她。

可她不該這樣的重,他的江山他的將士,他的征途,此時都因她被停了下來。

他靜靜的看著這片戈壁,不知怎麼的忽然便想起那一夜,她隨著自己到賀北時的樣子。

她躲在帳篷內,一直在眼巴巴的等著他回來。

在見到他回來的瞬間,她的眼睛好像亮了起來,有一團小小的火焰在她的眼睛裡點燃了。

從那後的很多很多次,他都能看到那雙眼睛。

她很愛笑,尤其喜歡對著他笑,可他漸漸的便能分辨出,她是在討好自己,還是在真的開心。

當自己帶著她出去散心,在戈壁看風景的時候,她的笑都是真的。

她隨著自己去了那麼多的地方,京城賀北與庸關加狄……

她是要同自己去京城的,在他攻下京城後,她該是那個陪著自己進到京城內的人。

他淡淡的舒了口氣,對身邊的陸言道:「不必了。」

現在的他只想更快的見到她……

等他們到時候,剛從獅子院進到裡面,便聽見裡面傳來了陣陣哭聲。

原本要接馬鞭的陸言便覺著不妙,齊王的手更是頓了下。

陸言趕緊接過馬鞭,這個時候王府裡的人知道王爺回來了,幾個管事的紛紛的從裡面迎了出來。

李姑姑也是顧不得王府裡的規矩了,讓人從後院抬轎抬著自己到了前面,等從轎子下來後,更是三步並作兩步的走到王爺面前。

在那急急的跪在地上,眼睛紅紅的說道:「王爺,是老奴沒用,王爺……」

陸言驚的臉都白了,趕緊上前準備攙扶著齊王進去。

只是還沒靠近呢,他已經被王爺一把推到了一邊,隨後齊王一言不發的走了進去。

陸言隨在後面,心裡七上八下的,腳下更是軟軟的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樣,總覺著自己是做夢,那位一直健健康康,喜歡笑喜歡動,眼睛好像可以說話的王妃……不會的不會的……

待過去的時候,剛到了主屋門外,陸言便聞到了濃濃的藥味。

王妃必定是纏綿病榻許久了,才會如此。

等再進去的時候,陸言更是一眼便看到床上的王妃,以往總喜歡笑的王妃,此時靜靜的躺在床上。

此時她身邊圍了些房裡的丫鬟,在那伺候著,為她擦著臉頰額頭。

有幾個在外面伺候的丫鬟,只怕已經聽見了裡面的信兒,知道王妃要不好,都忍不住的偷偷的躲在外面在抹眼淚,一等見了齊王進來,那些丫鬟忙都跪了下來。

齊王掠過那些人。

倒是那些丫鬟們都傻了一樣,都知道王爺在出征路上呢,此時她們跟眼花了似的,竟然見到了王爺!!

而且她們這些二等丫鬟平日沒少在王妃王爺面前伺候,早都習慣了王爺的八風不動面沉如水。

可此時掠過她們走到病房內的王爺……

幾個丫鬟一臉驚恐的對視一眼,忽然心裡都冒出了一個念頭,如果王妃真就這樣去了,這位王爺只怕……要大開殺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