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你累了。」不等她說完,他已經開口道:「早些回長樂宮休息,晚些朕過去看你。」

蘇嬋沒有再堅持,她從宮椅上起身,微福了福的退了出去。

自那後永靖帝再未提過此事,蘇嬋也明白他是不想聽她說,她也便把心先放了下去,想著能平平靜靜的過一日便是一日。

只是過了春節後,天氣一天天的暖了起來,御花園裡漸漸的迎春花跟著開了。

永靖帝每日都會上早朝,他是勤勉的皇帝,國事繁重,總要處理到傍晚才會回來。

宮裡又有李姑姑同陸言管事,她自然也沒什麼需要做的,時間久了她便想起了香寒,心裡有些惦記著她,也不知道她嫁到顏府日子過的怎麼樣,顏青雲對她好不好。

她也便讓太監捎了個口信過去,倒是第二日早早的香寒便過來了。

香寒來的時候,臉上粉紅粉紅的,看著起色便好,穿著鮮亮的衣服,趁著剛嫩的葉子,蘇嬋看了都覺著嬌俏,等行過禮落座後,蘇嬋都笑道:「不用問,本宮都知道你過的好,只是你這陣子沒進宮了,如今天氣越來越暖和,你沒事兒可以到宮裡陪著我逛逛院子。」

香寒有些不好張嘴的躊躇了下,倒是一邊的春曉機靈的回道:「娘娘,不是香寒姐姐不來,是她如今剛有身孕,只怕是顏將軍不讓她隨便走動,怕傷了她的胎氣。」

蘇嬋聽罷便是一愣,雖然有些意外,可是在沒有任何避孕的情況下,男歡女愛有孩子很正常。

她不由淺笑著道:「這麼快我的小香寒便要做母親了,真要恭喜你。」

香寒聽了卻是沒有笑,而是猶猶豫豫的從懷裡掏出了一件紅色的肚兜,小心翼翼說道:「娘娘這法子也不知道對不對,這是奴婢特意找人問過的,說這種紅色的肚兜最好,奴婢才剛懷孕,還帶著孕氣呢,奴婢月圓的時候沐浴更衣後,用這個紅肚兜捂在肚子上待了一夜,第二日又早早的讓人送到送子觀音廟去供著,受了七天七夜的香火,這才拿過來……」

說完跟不放心一樣,她親自把這肚兜放到了蘇嬋手中。

蘇嬋不由的歎了口氣,當著香寒春曉的面,她也不強裝著,「本宮這身體倒是好了一些,尤其是過了冬後已經不像以前似的那麼厲害了,只是這子嗣……」

她輕撫著紅色的肚兜,不光是香寒,便是她母親也在呂府急的燒香拜佛的,雖然不提代生的事兒,可是總這麼拖著也不是辦法。

香寒能懷孕她心裡是高興的,可同時又覺著空落落的,她都有這樣的感覺,更別提永靖帝在朝堂上坐著,他御下的那些大臣將領,哪一個不是妻妾眾多兒女雙全的……

不說這些周圍的人,便是遠在封地的淮王都有四個兒子了,那淮王比萬歲還小一歲呢,這樣一直拖著終歸是不妥。

香寒咬了咬唇,她雖然在顏府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可是顏青雲有事從不避著她,趁著房內沒有外人,香寒索性壓低聲音的說道:「娘娘,聽說朝裡又有人上了折子,照舊被陛下駁了回去,總這樣終歸不是辦法,如今不比在齊王府裡了,娘娘還要在朝中有些人的好,這樣若有什麼也有人能為娘娘說得上話,顏青雲自然是娘娘的心腹,只是除了顏青雲外,娘娘還要多收攏……」

「香寒。」蘇嬋很快的打斷她的話,明白這話也未必是香寒一個人想到的,只怕顏青雲是在站隊,努力的向她靠攏,顏青雲原本便是個忠心耿耿有良心的,在朝堂上自然想的便是朝堂上的辦法。

只是一則永靖帝很忌諱後宮的手伸得太長,二一則她在意的只是萬歲的真心,不是朝廷上的布局派系。

不能說顏青雲香寒是錯的,畢竟她無所出,被天下人都認為不會有子嗣的時候,他們能站出來站在自己身邊,已經是貼心忠心的到了極點。

但凡有腦子的都會知道,以後後宮會熱鬧起來,會有無數的後宮女子進來,因為元后無所出,等后妃們慢慢的開枝散葉後,那太子的位置可就有的斗了。

便是站隊也要在那時候站隊才是,哪裡有站她這個日後必定會被架空的太后的隊的!!

「不能那樣,後宮不得干政是祖訓,這話你在這裡說還好,日後可不能再說了,這若是傳出去不論是誰都要被拉出去杖斃!」她說的嚴肅,香寒聽了也嚇的不敢再多嘴了,忙點頭應著。

見香寒嚇成那樣了,蘇嬋忙又緩了口氣的,拉著她的手說:「你好久沒進宮了,別再說那些不開心的事兒,本宮倒是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盧大夫已經給我換了藥,說我身體已經沒什麼大礙了,只要這個冬天不犯病便是好了,我這裡的藥也從一日三次減為了一日兩次,等過了端午,盧大夫還說要給我減到一日一次呢。」

香寒聽了高興,又陪著坐了會兒,終歸是剛懷孕的人,蘇嬋怕她行動不便,也沒拉她去逛御花園,而且宮裡規矩多,怕香寒累到,到了晌午的時候,便讓人又把香寒送了出去。

剩下的時間,她閒著無趣,便又去御花園散了散步,等晚些永靖帝回來的時候,兩個人用罷晚膳。

知道永靖帝政務繁忙,蘇嬋便讓人早早的收拾了寢室,準備早些安歇。

因說起白天的事兒,蘇嬋也便順嘴說了一句:「今兒個香寒進宮了一趟,她這位新嫁娘動作倒是快,這才多久便有了,我看著她紅撲撲的真是喜興,想必顏將軍很開心吧。」

永靖帝身體便是一僵,忽然停下上床的動作,轉身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又要做賢后?向朕進言?」

說話的時候,原本有宮娥在為他脫靴,此時因這他的口吻涼涼的,那宮娥嚇的都不敢動了。

周圍伺候的侍寢姑姑,小宮娥們紛紛屏住呼吸,頭都不敢抬的。

蘇嬋原本在重新為他放枕頭呢,聽了這話,她心裡也煩躁了下,這個話題就跟個炮仗似的,便是提都不能提了嗎?

自從上次她說過一次後,哪怕只是無意間說到了什麼,他都會變冷,不准她再說下去!!

如今跟他做了這兩年的夫妻,便是事事處處的順著他,也順不成當年新婚的樣子了。

她也便綁著面孔的說:「那陛下覺著呢?在全天下都勸著陛下的時候,臣妾怎麼做才合適?」

她抬起眼睫望向他:「陛下日日宿在我這裡,偏偏我肚子不爭氣,我……」

一個我字還未說完,他已經從床上站了起來,不帶起伏的說道:「你該靜靜心修養身體,朕今夜不在這裡歇了,你保重身體,朕明日再過來看你。」

他身邊的人都機靈著呢,一見這個忙過去為他穿戴著,知道他這是怒了,又不好沖著皇后發火,索性一走了之。

蘇嬋跟他在一起這麼久,便是偶有爭執也都是互有退讓,彼此遷就著,這次他這樣走開,她卻一個聲音都發不出來,她身邊伺候的那些人,也都嚇壞了,在陛下出去的時候,紛紛的跪在地上,有個小宮娥更是因為太害怕,還把手裡的銅盆掉在了地上,發出啪的一聲……

等陛下走後,春曉這才大著膽子的走過去,對娘娘說道:「娘娘,您……」

蘇嬋也是有些後悔了,她不該哪壺不開提哪壺,他都說過的萬事有他,偏偏自己還是心焦煩躁的多嘴。

明明他頂著的壓力比她大多了,至少沒有人敢當面說她不能生的事兒,可是在朝堂上,那些大臣們可是用著國本皇嗣這樣的話,便是他批了一批又一批,可是他不能殺只能罰……因為那都是忠良之言……就好像香寒之前對她說過的那些一樣,能說香寒是錯的嘛,能說她母親也是錯的嘛?

蘇嬋想了一下,忙起身說:「拿衣服過來,我要去找陛下。」

春曉幾個忙把衣服拿了過來,服侍著她穿了上。

待她這裡穿戴整齊準備出去的時候,永靖帝正坐著御輦準備回御書房。

深夜的後宮,因為只有一位皇后,大部分的宮門都是緊閉的,內裡也沒什麼光亮,甬道內倒是有宮燈在燃著,可是冷清的很。

這是沒有后妃也沒有孩子的一個後宮,是被大臣詬病勸諫的後宮。

他坐在御輦上,明明正該是他意氣風發治理天下一展抱負的時候,可他卻覺著累了。

御輦正在走著呢,忽然前面有什麼光亮似的,隨後在前面的儀仗隊發現了什麼,匆忙的有人跑了過去喊著:「抓住她,抓抓她!大膽的宮奴,竟然敢在這樣的地方燃香!」

很快的便有他身邊的太監過去查看,不一會兒查看的太監便回來了,低著頭的小聲回道:「萬歲,是有個宮娥在前面不遠的地方燃香禱告,壞了宮裡的規矩,奴才們正準備把人交到慎刑司。」

話音剛落,卻有不怎麼靠前的太監,平日是輪不到那太監說話的,這個時候那太監卻是忽然出聲道:「萬歲,奴才認識那位宮娥,她便是不久前在宮內剪發為皇后祈福的宮女秦素娥。」

說話間,大約是前面的太監見回話的公公一直未回來,怕出岔子,忙把這個在甬道燃香的「罪魁禍首」帶了過去,等著聽萬歲吩咐。

切切嘈嘈間,永靖帝便看到幾個內侍推搡著一個淚花帶雨的嬌弱女子到了御駕前。

因太黑,雖有周圍宮燈的照亮,可終歸不如白天看的清楚。

只覺著那女子眉目間很清淡,穿著有些熟悉。

隱隱有些蘇嬋的風韻。

待一開口,更覺著那女子跟蘇嬋像了幾分,也是蘇嬋那好聽的輕緩聲音,「陛下,奴婢冤枉,因今夜是月圓的日子,奴婢聽說這天祈福是最靈的,這才跑到這地方為蘇娘娘祈福,祝她早日安康早日生下皇子,奴婢絕不是為非作歹的人,娘娘母儀天下不管是在宮外還是在宮內,對我們這些做奴婢的都寬厚仁義,奴婢敬服娘娘,奴婢……」

也不知是太激動了,還是被嚇到了,那宮娥說到這身體一軟便暈了過去。

等蘇嬋趕過來的時候,便看到御駕像被什麼絆住一樣,她正待過去,便聽到前面的內侍回稟說:「娘娘,剛有宮娥倒在了御輦前,聽說是繡春宮內的宮娥秦素娥。」

如同雷擊一樣,蘇嬋忽然的捂住了胸口,她身邊伺候的那些還以為她哪裡不舒服了,忙高聲喚著:「娘娘,娘娘,您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