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喬妹的夢囈

喬稚捧著一杯香辣海鮮口味的合味道慢悠悠地晃到客廳,一屁股坐到新沙發上。

「認個錯這麼難啊?」她掀開杯麵的蓋子,挑起一叉子面吹了吹,調味包被泡開的香味很快就瀰漫在房間裡。她用眼角撇了撇那兩隻蹲牆角的狐狸,「說句我錯了就成,又不是逼你們下跪上吊。」還真賭上氣了,一天一夜了還是保持布偶的狀態。

吃完麵,她又啃了兩根雞爪。這過程中她一直偷瞄著那兩隻大尾巴狐狸,結果人家很堅定很烈士,愣是一動不動的。她有些鬱悶,不就說句『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麼,有必要這樣嘛。

等她吃得肚皮滾圓,那兩隻布偶還是一動不動。她有些無奈,看時間也不早了準備去睡覺。可進了房間後想想又轉了出來,拿了幾塊小蛋糕一包薯片還有一掛香蕉放在茶几上。走幾步又回來,把那兩隻狐狸面朝茶几擺正,這才回房。

關了燈,她將自己緊緊地包住沉入黑暗中。身側沒有熟悉的淺淺呼吸聲,這讓她很不習慣。過了一會兒,手無意識地垂到床側,虛晃了兩下沒找到著力點。

驟然間,人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地難受。她想她是再沒辦法否認了,自己確實喜歡上一隻呆呆的狐狸精。

可,這也太荒誕了!

人和妖怪談戀愛,就學術嚴謹來說不能參考人獸戀。倒是可以參照人和神仙搞浪漫。古史有記,這種類型的結合從來沒有好下場——不然銀河是怎麼來的?可她知道不管再怎麼逃避,感情總會在某處蟄伏堆積著,等待厚積薄發的一刻。知道逃避解決不了問題,可要邁出這一步實在是太艱難太艱難了。

她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人。假如沒有遇見他,她會像自己所計畫的那樣,找個愛自己的男人結婚生子,供房供車再背一世的兒女債,老來兒孫繞膝,這種樸素而又實際的人生夢想才是她應該要實現的。

她相信每個人都渴望有一段矢志不渝的愛情,但是這一切應該建立在與現實不衝突的基礎上,不能貪圖一時的痛快而賠上自己的下半生。像是白蓉蓉的祖先,倘若知道自己的子孫後代因為血統的緣故被排斥,進入人類的社會後一樣承受著波折坎坷,甚至是提心吊膽地過日子。倘然當時的它知道這一切,還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嗎?

思緒繁亂之際,心底卻是有一小簇聲音在說:你那天不是做了決定了嗎?不過沒說出來而已,既然做了決定就不要反悔。

可就算是他們在一起了,未來怎麼辦?

她將自己貧乏的想像力發揮到了極致,從聊齋誌異一路參考到暮光之城,各種荒誕離奇。一直到最後想得腦仁發疼心堵胸悶,這才不甘不願停止了聯想,沉沉地睡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聽見外面有些許吵擾的聲音。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開了一隙的房門間夾著團白乎乎的東西,目測過去有排球大小,黑葡萄似地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笑容不自覺地浮上嘴角,她往床邊挪了挪垂下手臂,聲音低啞地喚道:「呆子,過來。」幾秒後指尖便傳來溫暖而柔軟的觸感,她揉了幾下,有些口齒不清地囈語道:「……還生氣呢。」

綿軟的舌在掌心舔過,有黏膩的濕熱感。她只覺得心頭髮酥,也分不清到底是夢境還是真實。伸手一抓便抓到一團蓬蓬的絨毛,索性直接撈了上來。像小時候抱著最喜歡的絨毛玩具一樣梏在胸前,下巴抵在上面連著蹭了幾下又親了一口,說:「咦?肉肉的……」

晏玳完全沒料到她會有這般舉動。當尾巴被提起來時還以為自己會被扔到邊上去,哪曾想會有這種待遇。她的呼吸聲是那麼清晰,周身的溫暖又是那麼鮮明,就連緊貼著他頰側的柔軟也是無比地真實。

今晚真是撞大運了!

「呆子……」她似是夢囈一般地哼哼著:「以後可怎麼辦吶。」

它抬起頭,微濕的鼻尖抵了抵她的,喉間發出嗚嗚的撒嬌聲。她閉著眼睛,臉上的笑意溫柔,可聲音裡卻帶著一絲苦意:「你是妖怪,我是人……怎麼也走不到一路。」臉頰貼著它的尖耳朵蹭蹭,「我會變老,會變得像風乾的蘿蔔一樣皺巴巴地難看。你卻會像進了保鮮冰箱似地,永遠是那副模樣。那怎麼行?我不要那樣……」

它的爪子撲上她的心口,感覺到那處的跳動亦連著它的心臟,一下一下抽痛得難受。

「我眼光真的很差,你又傻又呆還不是人……可是沒辦法啊,這是沒辦法的事。」她在半夢半醒中含糊地低語著,還有些顛三倒四:「……不知道你會不會也把我變成狐狸精,又或者……學白娘子偷仙草給我。……一定要那樣嗎?」

耳朵裡有熱熱的液體流了進來,連著她略有哽咽的聲音,把它的小心肝都揉成了碎片。厚厚的肉墊貼著她濕漉漉的臉頰,有些笨拙地抹來抹去。

「為什麼你會是妖怪?……為什麼我會喜歡你這傻呆呆的連內褲也不好好穿、經常忘記拉大前門的笨蛋。」她感傷過後開始吐槽,有些不著三四地質問道:「說,你是不是把我的智商都吃掉了……」

它仰頭嗚嗚了幾聲表示很冤枉,又將毛乎乎的腦袋往她胸前一陣地磨蹭撒嬌。一直到她氣息漸漸平穩並再無回應,應該是睡熟了。它穩穩地窩在她懷裡,相互分享體溫的同時也在思考著她剛才說的話。和自己猜測的一樣,她果然是糾結在這個地方。只是沒想到她竟然也連同化都考慮到了,可見她並不是沒有決心。

這麼一想,它好不高興。扭動著身子就想往被窩深處鑽,可突然外面突然傳來幾聲響動,它警覺地從被窩裡探了腦袋來,尖耳朵動了動。看到門下縫隙間走動的黑影,它戀戀不捨地舔了舔她的臉,爾後動作輕敏地一躍而下,甩著蓬蓬的大尾巴便向外走去。

外面,紅狐狸正蹲在沙發上吃香蕉。見它出來了便抱怨道:「好小氣的人,就給這點點吃的。幸好剛才在外面吃飽了,不然這點塞牙縫也不夠。喂,你也吃啊,就當飯後水果啦。」

白狐狸跳上沙發,靜靜地坐了一會兒後,說:「阿璨,你搬出去吧。」

「休想。」它拒絕得很乾脆,「你們是不可以的,死心吧。」

白爪子抬起,輕輕揪住火紅的三角耳尖:「只要我想,沒有什麼是不可以的。」

紅尾巴甩了甩,略有些不甘地說道:「……果然是太早把元珠還給你了。」緊接著轉了轉眼珠:「那,就算要我搬走,也得給時間讓我找地方吧。」

白爪子這才鬆了開來,它跳下沙發回房間,進去後大尾巴一卷,輕輕地帶上了門。當門徹底地關上時,晏玳已經不再是白狐狸的模樣了。

房間裡漆黑一片,可是就是在這樣的黑暗中,聽覺,嗅覺,觸覺還有味覺,都會變得無比敏銳。一個風吹草動,他都能第一時間覺察出來。

很快鋪好了地鋪,他翻身躺了上去。他並沒有很快睡著,而是睜著眼睛回憶之前她說的話,每字每句每個細節。逐一細想之後得出的結論讓他興奮,原本黯淡的希望之光霎時明亮了起來。

他抬手伸進她的被子裡一陣探摸,終是抓到她的手。同之前的夜晚一樣,她的手掌溫暖而略帶潮濕,柔嫩的掌心微微下凹著。他總是喜歡用指尖在她掌心輕劃,而她也從沒拒絕。

一股躁熱從身體裡升起,克制不住地衝動。他頗為難耐地翻了翻身,用躁動不安的身體摩擦著身下的墊褥。呼吸漸漸地沉重起來,在這個寂靜而空蕩的房間裡顯得格外清晰。他忍了又忍,終是抵擋不住內心渴望的驅使,肥著膽子躡手躡腳地攀上了她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