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憋久了怕她喘不過氣,沈灝鬆開捂著她的手,怕她呼喊,掣住她的下巴,半邊臉湊過來,與她肌膚相親。

禾生發顫,與他離得近,每一聲呼吸都聽得清清楚楚,雖看不見他的臉,卻足以在腦子裡勾勒出他現在那副不可理喻怒不可遏的樣子。

她怕啊,事到臨頭懊悔遲,早就該遠遠地離了他!

「你的話,每一句我都聽明白過,我也答得明白,趁早死了這條心,去找其他能靠近你的女子。」

沈灝低聲,「找著了,就你。管你是不喜歡也好,心有所屬也罷,總之我要定了。」

自大狂!禾生趁他不備,用力一口咬住他的手,怕脫不了身,情急之下,使出渾身的勁,腳往後蹬,用臀部頂他的下身,沈灝「哎呦」一聲沒躲開,疼得立馬鬆開了她。

疼死是應該的,登徒浪子,無恥下流!禾生紅著臉,呼著大氣,叉腰:「呸,不要臉的,再有下次,我……讓你沒了命根子。」

說出這樣的話,她臉燒得火熱,方才碰他下身的地方跟沾著火炭似的,扭頭就跑,聽見「匡當」一聲,覷著餘光去瞅,樹後倒了個人,依模樣來看,與宋家公子有點像。

難不成……禾生被自己腦子裡冒出的想法一驚,顧不得看第二眼,生怕沈灝恢復力氣追上來。

萬萬沒想到她竟來這招,哪裡見過這般兇猛的女子,強起來跟頭牛似的!沈灝看著奔出老遠的背影,走三步絆兩下,明明嬌弱的人兒,下起狠手來,倒是不同尋常。

禾生一路奔回去,走到官道,實在走不動,停下來雇了輛轎子,折騰了半晌,這才回到衛府。

徑直去了院子,進屋脫了鞋,腳底起了幾個水泡,翠玉打水進來,差點摔了盆。

翠玉心疼,見她模樣狼狽,什麼也沒問,端來水伺候她洗腳,拿了針準備挑水泡。

「這是怎麼了?」翠玉遲疑問出聲,未等到禾生回答,門口衛林與宋瑤風風火火地進門了。

禾生努努嘴,手一指:「吶,問她倆。」十之八九是這兩個小妮子搞的鬼,樹下倒的宋武之她可雖沒瞧仔細,但估計錯不了。

衛林吐吐舌,以為宋武之已向她表達心意,顧不上挨罵,湊上前:「他怎麼說的,你又怎麼答的,能成嗎?」

成什麼成,人都暈在樹下了,能說什麼話?禾生掀眼皮,翻了個白眼,雙手抱肩,轉頭去,不理她。

宋瑤拉一把衛林,輕聲說,「這麼著急作甚,你看禾生大汗淋漓狼狽不堪的模樣,一定是遇到了什麼措手不及的事。我哥是個莽撞性子,萬一是他衝撞了禾生,我倆拿啥賠?」

衛林回過頭打量禾生,見她髮髻鬆動,裙角邊和鞋面上沾滿灰塵,當即小心翼翼上前問:「姑奶奶,不會是宋大哥做了什麼無禮之事吧?」

禾生睨她,整張臉憋得通紅,「他要敢,我能閹了他!」

衛林縮縮脖子,回看宋瑤,宋瑤默不作聲。今天的事情,確實不太厚道。訛了禾生過去,她生氣也是應該的。現在只求佛保佑,禾生與大哥沒有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情。

衛林扁嘴,半蹲下伏在禾生膝蓋上,將錯攬在自己身上:「主意是我出的,你要打要罵,我都受著。是我一時衝動,你怎麼洩氣怎麼來,只一點,實在是急,情況如何,你說出來,但凡宋大哥有一點輕薄於你的,我第一個饒不了他!」

宋瑤沒有立場說話,退到一邊,給禾生拿藥膏。

禾生使了使眼色,翠玉關了院門。闔起門來,再無他人,禾生坐著不方便站起,朝衛林宋瑤招手,小姐妹湊上前,一人站一邊。

禾生沉下臉,認真嚴肅,握著衛林的手交待:「我來你家這些天,你事無鉅細,從不虧待我。你對我的好,我都看在眼裡,感激二字不提,遇到你這麼個姐妹,是我的福氣。宋公子的事,你也是為我操心,但我身子弱,並不打算考慮親事,只希望平平安安地在你家住著,不要生事端。」

衛林見她不生氣,高高興興地「嗯」一聲。

她一口氣說完,轉過頭拉宋瑤的手,「我們相識不久,我心底卻早已將你當作姐姐,宋大哥能看上我,是我的榮幸,但我無父無母,前途還得由京裡做主,望京規矩多,一不小心便能落個忤逆不孝的罪,萬萬不敢私結姻緣,絕沒有心高氣傲瞧不上宋家的意思。」

她說得誠懇,一雙大眼睛清澈明亮,宋瑤反而被盯得不好意思,埋下頭輕聲道:「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放心好了,我哥那邊我去說,今日這事原是我們的錯,你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這樣出挑齊整的小姑子,恐怕整個盛湖城再也挑不出第二個,只怪她哥暫時沒有這種運道。

翠玉站在一旁聽了,來龍去脈大概聽出七八分,額頭涔了冷汗,若被大府知道二娘子沾了這樣的事,絕對不會輕饒。

她護主心切,噗通一聲跪下,朝著衛林和宋瑤磕響頭,「我家姑娘臉皮薄,說不出厲害話,我是個奴才,沒那麼多顧忌。不瞞二位,大府奶奶們管得嚴,對於清白之事,尤為看重。撮合姻緣這樣的事,萬萬不能往二姑娘身上攬,一攬便是害了她啊!」

禾生一愣,喊她起身,她不起,咬緊唇角,硬是磕了一個又一個響頭。衛林和宋瑤面面相覷,連忙上前扶她。

好烈的丫頭!衛林以前沒看出來,見她額頭磕得青黑,當即抽出帕子擦拭。「再也不攬了,以後跟你們家姑娘出門,我只管將她藏得嚴嚴實實,哪個男子若敢多瞅她一眼,我拿鞭子抽他!」

翠玉這才放下心,回到禾生身邊,繼續為她挑腳上的泡。

禾生眼裡一陣泛酸,揉了揉眼皮,翠玉抬起臉,笑道:「有點疼,痛得緊便喊我,我力道輕些。」

當著衛林和宋瑤的面,她不好說出感謝的話,那樣未免也顯得太奇怪了。翠玉不是她的家生丫頭,卻比家生丫頭對她更好。

宋瑤想著差不多該走了,推搡著衛林往門口去。剛跨出門檻,身後聽見禾生喊:「阿肆、瑤姐姐,你們等會!」

依衛林宋瑤所言,今日特意幫著宋武之約的,但邊子橋只有目光如炬的沈灝,而宋武之卻暈死在樹下,在她到來前肯定發生了些什麼。方纔她跑得急,顧不上宋武之,也不知他現在怎樣了。

宋瑤回頭問她:「何事?」

總不能直接告訴她,她哥哥可能被人打暈了。思忖半秒,猶豫道:「最好派個人去邊橋子瞅瞅,我怕你哥有事。」

難不成還會尋短見?宋瑤怔忡,笑道:「他一個男子漢,會出什麼事?我回府喊人去尋他,你放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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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踉蹌步子,敲響衛喜的門。衛喜正在練琴,一曲高山流水,到了關鍵處,總是把握不好,刮著調,被李清一聲「表姐」喊,勾錯弦,勾出尖利的聲調。

緊著一對柳葉眉,發火看向李清:「你喊什麼,下午找你你不在,這會子又來了,神出鬼沒,跟個猴皮似的。」

習慣了衛喜的牙尖嘴利,李清並未在意她的話,走到跟前,直接攏起衛喜的手,一臉悲慼:「表姐,宋大哥就要被隔壁那個小妖精搶走了,你怎麼還有閒情雅致在這彈琴?」

下午郊野一幕,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平日悶著不出聲,暗地裡卻一身浪,不僅勾了宋家公子,而且還奪了沈公子的心,可恨至極!李清憤慨,嘴都要被氣歪,添油加醋地將她跟蹤禾生的事說與衛喜聽。

衛喜聽完,差點摔了琴。心心唸唸的男人,竟為了另一個女子爭風吃醋,而且這個人還是她一直以來都瞧不上的衛禾生,簡直可笑!

「依我看,得給她點顏色瞧瞧。」

衛喜怒火中燒,指甲幾乎都要掐斷,「小狐狸精,定要讓她知道本姑娘的厲害!」

隔壁。下午沈灝一股煙策馬而去,裴良趕不上腳程,乾脆巴巴地候在門口邊。遠遠瞧見街上沈灝牽馬而來的身影,腳底一抹油,哈腰躬背上前問安。

沈灝冷著面,甩了韁繩,沒說別的,進屋第一件事便是交待裴良:「這些天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隔壁府的堂姑娘,我不想聽,也聽得煩。你若嘴閒,以後也不用在我跟頭當差了,收拾東西打鋪蓋滾去監欄院。」

監欄院是太監們住的地方,這是要送他去做太監啊!敢情爺今日在衛姑娘那裡又碰了一鼻子灰,回來拿他撒氣。裴良哆嗦著跪下,一天跪了好幾次,膝蓋骨都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