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日漸臨近,人人如坐針氈,每日聚在一起商討御敵之事。花千骨懶得參與,一頭鑽進廚房興致盎然的給大家做月餅吃。
卻突聽殿中鍾聲大作,似是掌門有要事通知。花千骨趕到正殿時大家都已經到的差不多了。
太白掌門誹顏面色凝重的坐在正中央,周圍一干人等也都眉頭緊鎖。
花千骨挨著輕水旁邊坐下,心道誹顏掌門明明是太白門的掌門,為什麼卻長得這麼黑呢?害得她好幾次晚上就見一藏青袍子向自己飄來,還以為又遇見鬼。
卻聽誹顏道:「剛剛嶗山急傳飛信來,今天凌晨妖魔大軍進犯,請求來太白的眾仙緊急支援。」
此話一出,四下皆驚。
「可是今天不是才八月十三麼!為何他們會提前了兩天?」
「妖魔本就陰險狡詐,作惡多端,又哪裡會講什麼信用。不過是想趁著我們還有一些仙派的支援未到,打我們個措手不及罷了。」
「可是那當初又何必堂而皇之的下爭帖,直接暗地裡來偷襲不是更容易得手?我看他們就是想擾亂我們的視聽,牽制我們的人手和力量,讓我們誤以為他們攻擊的是嶗山,然後讓其他三處的仙友,特別是距離比較近的太白趕去救援,這路途顛簸最起碼得兩天。他們就趁這時候又出其不意的偷襲太白山,天山,或者長白山。如此卻正是中了他們的計謀。」
花千骨抬頭看,見說話的是領天兵天將前來相助的二郎神,豐神俊秀而又談吐不凡。
誹顏點點頭:「二郎神君說的極是,只是妖魔畢竟人力有限。此次似乎所有的兵力還有春秋不敗等十多個妖魔,全部傾力而出去了嶗山。幾乎再無可埋伏攻打長白山的力量,就算要來,路程至少也要兩日。那時眾仙再趕回來也肯定來得及。」
四下眾人點頭。
「那既然如此,我們就即刻啟程趕往嶗山。」
……
眾仙一個個御劍飛離太白,花千骨等人因為落十一和朔風傷勢還未痊愈,於是留下來照顧。
「不知道火夕他們怎麼樣了,會不會出什麼事。」花千骨總是覺得不安心,妖魔如此大張旗鼓,仿佛特意將太白山調空了一般,但是又一時說不出是哪裡不對。
「放心啦,他們也有挺多人在,火夕手裡不是還有催淚鈴麼,只要撐過兩日,眾仙一到,必定打得那些妖魔魂飛魄散。」輕水安慰她道。
「希望如此……」
八月十四,白子畫接到傳音,御劍從海上率先飛抵嶗山。眾人皆喜,心道這次總算是高枕無憂了。
火夕把前去相助花千骨,後如何奪得催淚鈴和拴天鏈,以及又被殺阡陌所救之事報給他聽。白子畫面無表情的點點頭,俯視海上那密密麻麻的妖魔,偶爾一兩只上前挑釁,卻只圍不攻,仿佛在等待著什麼天時地利。
白子畫心中不解,似是能明白他們的用意,卻始終有個結解不開。
待到傍晚,夕陽西下,嶗山弟子突然驚恐來報。眾人臨海而望,數以萬計的妖魔,竟然頃刻之間,全部消失得無影無蹤。
白子畫心中一震,他終於知道那個解不開的結是什麼了,是同催淚鈴還有拴天鏈等同樣被春秋不敗他們奪走的上古神器昆侖鏡。既然他們可以解開催淚鈴還有拴天鏈的部分封印,昆侖鏡的自然也可以。雖然還暫時不能擁有自由穿梭時空之力,但是瞬間移動卻是完全沒有問題了,所以故意聲東擊西,調虎離山。
掐指一算,花千骨等人還在太白山上,可是此刻的太白在數萬魔軍的進犯下幾乎是不堪一擊,不由得心中一緊。三言兩語交代完事宜,率先御劍向著太白山急飛而去。
當花千骨俯望著仿佛從天而降,突然出現的密密麻麻的妖魔,驚得差點下巴都沒掉下來。
明明山上山下布滿了結界和大陣,春秋不敗等人卻完全安然無恙,絲毫不被警覺的瞬間出現在了太白山大殿之前。他們的目的很簡單,屠了整個太白山,掏了誹顏心肺從墟鼎裡取出太白山鎮守的煉妖壺。然後再趁眾人飛速往這裡趕來救援之時又重回嶗山,同樣奪了神器,再立刻趕往長白山和天山。
如此讓眾仙手忙腳亂,處處想救,卻無一處可救。這樣一來,相信用不著到明天晚上即可拿到幾件神器了。
春秋不敗贊許的對一副運籌帷幄姿態的雲翳點點頭,之所以這幾年來奪取神器總是無往不利,還多虧了有他在一旁出謀劃策。而其他人只會每天喊打喊殺,都是飯桶。
旁邊一架華麗的蓮榻,輕紗簾籠,紫薰淺夏躺在其中,完全無視周遭的劍拔弩張,一觸即發,卻正睡得酣香。
長長的睫毛投影在白皙透明的臉上,眉目清秀如畫,身上從頭到腳都是仙氣,卻哪裡像妖魔。
如今妖魔二界除去殺阡陌吊兒郎當掛著名號卻不管事,實權則分別由五人掌管,即魔界的春秋不敗和茈萸,妖界的藍雨瀾風和曠野天,另外便是墮仙了的紫薰淺夏。
因為神器的封印只有紫薰淺夏知道如何解開,所以就連其他四人也不得不對她禮讓三分。
此次五人同時出動,幾乎是前所未有之事,可見對神器是志在必得。
春秋不敗只求速戰速決,御劍上前,猖狂笑道:「誹顏老兒,本來一開始打算是最後收拾你們的,不過沒想到這太白山上居然突然多了這麼多件神器。你只要乖乖交出煉妖壺,拴天鏈、催淚鈴還有伏羲琴,今天便饒你們不死。」
誹顏知道他們既然有昆侖鏡,那自然是沒有什麼攔得住,太白山到處都可以來去自如。以余下的寥寥眾仙和太白的三千弟子之力,對抗他們無異於螳臂擋車,毫無勝算。
他身為太白掌門,雖然身負守護神器重任,到底還是有私心的。畢竟三千弟子的性命和太白的百年基業和煉妖壺相提並論,他到底還是不希望落得跟茅山派一樣的下場。可是又心知這一干妖魔根本毫無信義可講,就算真的交出神器,也免不了被屠戮。所以唯一的辦法只能是盡量拖延,能拖一刻是一刻,拖到眾仙趕回救援,或者拖到奇跡出現。
「不用廢話了,神器怎可落入妖魔之手。」
花千骨抬頭看那春秋不敗,一想到就是他害死了林隨意還有屠了茅山,心頭就不由火起。
春秋不敗面相詭異非常,一半男一半女,卻竟然是個陰陽臉。聲音也是時而男時而女,時而凶惡時而陰柔。輕蔑一笑,單手一揮,妖魔蜂擁而上。
「死到臨頭,還要硬撐。」
「眾弟子聽命,浮屠敲心門,八卦撼天陣!」
頓時,三千弟子繞著大殿裡三層外三層的擺出幾個巨型大陣,固若金湯,陣內妖魔盡數被絞殺,久攻不入,只好退卻。
雲翳在春秋不敗耳邊說了些什麼,春秋不敗點了點頭。
未待眾人反應過來,花千骨突然一聲大叫:「掌門小心!」斷念雖出,卻只砍下對方一只手來,仍為時已晚。
一綠色長發的女子不知何時竟出現在陣內他們後方,趁眾人不備,一手直接從誹顏後背穿通,突破他身上真氣防護,血淋淋的將他心肺掏出。雖被花千骨斬下一臂,身上居然還有七只手。
女子面上也是青綠色,還生著苔蘚,仿佛水妖。眼睛細長而勾人,又猶如毒蛇。綠色長發水草一般在空中無風自舞。張開嘴竟一口把誹顏的心肺吃下肚去,然後心滿意足的舔著干枯瘦長滴血的手指,叫人又是心悸又是惡心,卻正是魔界妖人茈萸。
她輕而易舉避過眾人攻擊,再一閃身消失不見,出了陣外,回到春秋不敗身邊。一面發出嬰兒啼哭一樣的笑聲,一面尖細的說道:「沒有煉妖壺,不在墟鼎之中。」
眾弟子見才轉瞬間掌門便被殺一下子全亂了,悲痛和啼哭聲不絕於耳。
花千骨及眾人扶住誹顏,都沒想到妖魔竟會利用昆侖鏡從背後偷襲。誹顏真氣四散,奄奄一息,傳音給師弟誹聲和誹色要他們好好看護住神器,保住太白一派,然後臨時傳了掌門之位給誹語,又囑咐花千骨,希望她能立刻想辦法帶著神器逃出太白山,然後便閉上了眼睛。
花千骨明白他的用意,可是她又豈能坐視數千人被競相屠戮,而自己一個人逃走呢!
如今煉妖壺封印未除,不能使用。妖魔手中有昆侖鏡,拴天鏈定也困不住他們,能夠倚靠的便只有伏羲琴了。
於是太白弟子全部撤回大殿之中。唯留花千骨一人在大殿頂上撫琴,妄圖盡量拖延到救兵前來。
數萬妖魔一聽到琴音,頓時心神被奪,同室干戈,打做一團。春秋不敗等人也只能封閉聽聞,不敢上前。見再這樣下去必定傷亡慘重,連忙用昆侖鏡將大部分妖魔送回二界,只留下小部分法力較強的,凝神閉氣,封閉五識,圍坐成團。
茈萸摸了摸自己被砍掉的臂膀,眼中一抹玩味之色。身上綠光閃現,竟跟柳樹抽芽一樣慢慢又長出一條新的臂膀來,只是猶如嬰兒一般,軟軟肥肥,比其他幾只手臂小上許多。
「我用昆侖鏡過去把她殺了麼?」
「她在彈伏羲琴,哪怕你用昆侖鏡也近不了她身的。」雲翳狠盯著花千骨,眼中滿是恨意。
「那怎麼辦?我們時間有限,難道一直坐等下去?」
「那伏羲琴是上古神物,豈是那麼容易駕馭,她一個娃娃才多少修為,每波動琴弦一次,便自傷一分。一直這樣不停的彈又能撐得住多久?我們不用急,待到她氣血兩盡之時,我們輕而易舉便能拿到伏羲琴。再說,藍雨瀾風,曠野天既然是拿著盤古斧在半路截殺眾人,相信很快就會回來了。到時候還怕破不了她的伏羲琴?另外,拴天鏈和催淚鈴我相信也應該在她手上。」
茈萸,春秋不敗全都不解的望向雲翳:「她是?」
雲翳冷笑一聲:「茅山掌門,花千骨——」
卻突聽一旁蓮榻裡紫薰淺夏胡亂囈語,似是美夢中被琴聲驚醒,慌亂中拉開紗幕。
「誰在彈琴,是子畫來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