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學姐,聽說你想上春晚。*

  清明節後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由朝鮮語、泰語、越南語和阿拉伯語四個語種聯合舉辦的東方文化節。

  小班制最大的缺點就是稍微有個大型一點的活動就要全班上,否則人手根本湊不齊。像阮默默和尤宓這種在年級上名列前茅的學生更是被抓壯丁的重點對象,一個被安排去做傳統節日的阿語解說,一個被安排去做阿拉伯美食的阿語解說,抗議無效,上訴駁回。

  於是文化節當天一大早,阮默默看看其他三個還沉浸在黑甜鄉里的室友,掛著兩道面條淚出了門。

  為嘛節日解說在上午,美食解說就在下午呢?多少來個人做伴啊。QAQ

  四月份的天氣還透著徹骨的涼意。剛走出宿舍的大門阮默默就打了個寒噤,她抱著胳膊看著空中薄薄的霧氣,覺得自己選擇把正裝和高跟鞋帶到教室再換真是太明智了!

  為了少挨一會兒凍,阮默默一直在教室裡磨蹭到有人上來催才換好衣服下樓。

  展棚設在南湖邊,雖然上來催促的同學說都已經佈置好了,但還有很多細節需要完善。阮默默既然下來了,就沒有站在一邊看的道理,也跟著忙前忙後。

  一個小時後,展棚的佈置終於大功告成。

  因為很少穿高跟鞋,一番忙碌下來,阮默默覺得腳心一陣一陣的刺痛著。可現場唯一一把椅子正被待會兒要表演舞蹈的女生佔用著。她只好將身體的一小部分重量靠在展板上,一面刷微博轉移注意力,一面苦熬著。

  好容易熬到十一點,看了舞蹈表演又灌了一耳朵鳥語的校領導心滿意足地走了,阮默默跟老師同學們打了個招呼,回教室換鞋子,她一邊走一邊罵自己蠢,怎麼就沒想到把衣服鞋子帶下來呢?

  她的腳疼得厲害,平時三分鐘就能走完的路程此刻變得格外漫長。她撐著扶手艱難地上樓,忽然想到了周董那首蝸牛——

  「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

  唱完她覺得好笑,她這會兒不就是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嗎?

  還沒笑完,她就很悲催地踩到了什麼東西,腳脖子一歪,回過神的時候人已經坐在了地上,屁屁鈍鈍的疼著,她卻滿腦子都是摔倒之前聽到的、格外淒慘的「卡」的一聲。

  完了完了,樂極生悲了。該不會把鞋跟兒給人家扭斷了吧?這可是要賠錢的!

  她顧不上站起來,探身撿起在摔倒的那一瞬間飛出去了的鞋,翻來覆去地檢查了好幾遍,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鞋子完好無損!

  她放下鞋子,疑惑地撓了撓頭。

  既然鞋子沒事,那「卡」的一聲是哪兒發出來的?

  屁屁的痛感被大理石地板的冰涼代替,她才意識到自己還坐在地上,趕緊拋棄這個沒有意義的問題,乾脆地把另一隻腳上的鞋子也脫了,打算赤腳走上去。

  右腳剛剛踏上台階……

  尖銳的疼痛就從腳脖子處傳遞到了她的中樞神經!

  她膝蓋一軟,以一種極其不雅觀的姿勢趴在了台階上!

  **

  我今天跟這個樓梯犯沖?!

  怨氣剛在她胸口凝結,她就聽到一個該死的有點耳熟的聲音從上方飄下來——

  「學姐你這是……在做什麼呢?」

  她下意識地抬頭,就看到了那個她做夢都恨不得咬上兩口的人正站在台階最高的地方,雙手插在口袋兒裡,低頭看著她。

  我呸!

  原來不是跟樓梯犯沖,是跟這個人犯衝!這人每次出現,她都要弄出點丟人的事情!

  她阮家的臉快被她丟盡了!

  不等她想出一個合理的解釋,那人就慢悠悠地下了兩級台階,這一次,他的聲音裡帶了些笑意:「學姐,你快起來吧。這不年不節的,跟我行什麼大禮呢?」

  我行你個大頭鬼啊!

  阮默默雙手往地上一撐,氣鼓鼓地坐起來,低頭一看,方才還好好的腳脖子果然已經腫得跟肥豬蹄一樣了!

  明明腦子反應得很快,怎麼身體反應得這麼慢?要是扭到就腫起來,她也不會出這麼大的糗了!

  阮默默是氣傻了,竟然跟自己賭起氣來。

  順著她的目光,紀然也看到了她的傷處,見她半天不起來,以為她疼得用不上勁兒,一貫面癱的臉上罕見地有些緊張:「很疼嗎?」

  不動的話是沒感覺的。

  但阮默默不想搭理他,就沒吭聲。

  然後就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阮默默很不耐煩地想刺他一句「跑那麼快趕著搶飯啊」,就見他彎腰撿起她的小包包掛在自己肩上,又把高跟鞋找回來拎在手裡,她眨巴著眼睛琢磨這傢伙該不會是想乘火打劫?就覺得身子一輕,她條件反射地抓住那人的衣襟,才發現自己是被他抱起來了。

  她震驚地話都說不利索了:「你你你你想幹嘛你快放我下來!」

  紀然抿著唇,下頜繃得緊緊的,說道:「去醫務室。」

  「不要去醫務室!」阮默默推了他幾下,發現這麼做沒用,又去掰他的手。

  紀然低頭瞪她,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幾分:「別胡鬧。」

  他好像很生氣。

  打過三次照面了,這是阮默默第一次見到他這麼明顯地流露出情緒,還有那雙本該很溫暖的琥珀色眼睛,此刻也跟摻了冰碴子一樣往外冒著寒氣。

  阮默默嚇了一跳,不敢再掰,而是拽了他的衣襟,弱弱地說:「我、我的衣服鞋子還在教室……」

  紀然的腳步停頓了片刻,還是順著她的意轉身上了樓。

  把阮默默隨便放在一個空位置上後,他從多媒體上拿了張帕子,一言不發地出去了。

  阮默默伸長了脖子想看他去做什麼,奈何位置不太好什麼都沒看到,洩氣地收回目光,嘀咕道:「生什麼氣嘛……」

  她哀嘆了一聲。

  這人就這麼走了?那她是不是該想一想明天怎麼跟班上的人解釋這條不翼而飛的帕子?

  她又該怎麼回去啊……學弟的精神世界她不懂啊,一會兒要抱她去醫務室,一會兒又把她放在教室自己走了,哦,還順走了一張擦黑板的帕子……

  天馬行空了一陣後,她決定打電話叫尤宓來接她。

  可是她的小包包被學弟放在了多媒體上。

  進門後,他先是把鞋子擱在一張桌子上,然後放下她去拿帕子,似乎是這個時候他才想起身上還掛著她的包包,就隨手放在了多媒體上。

  阮默默目測了一下多媒體和自己之間的距離,嗯,她只需要往前跨一步,就能把包包拿到手。

  心動不如心動!

  她小心翼翼地邁出沒受傷的那隻腳,點地的那一瞬間她心虛地回頭看了看,看完又覺得自己發神經——她為什麼要怕那個傢伙?

  她站起身,一手扶著課桌一手伸過去想拿回自己的包包,但不管怎麼努力,她和她的包包始終差一個指節的距離。

  看來不鬆手是不行了。她放開扶著課桌的手,前傾了身子去夠包包,受傷的那隻腳不受控制地高高翹起。

  拎著帕子回來的紀然正好把她金雞獨立的造型收入眼裡,氣得臉都黑了,忍不住冷笑道:「學姐看起來想上春晚得很呢?行完大禮不夠,還要表演個節目?」

  **

  阮默默被他一嚇,身體頓時失去平衡地往前撲去,眼看著下巴將要磕在多媒體上,紀然眼疾手快地拽住了她的胳膊,幫她穩住了身子。

  幹壞事被抓了現行,阮默默難得老實了下來,坐在位置上不敢看他。

  紀然搬了一把板凳在阮默默面前坐下,抬起她受傷的那隻腳放在自己膝蓋上,稍稍擰了一下濕噠噠的帕子就要往她腳踝上裹。

  「哎哎哎!」阮默默伸手攔住他,不可思議地問道,「這是擦黑板的帕子,怎麼能拿來裹腳呢?」

  紀然沒有理她,逕自把濕帕子敷在她的傷處,然後才抬頭看著她說道:「不管是擦黑板的帕子還是擦白板的帕子,只要這個時候能幫你冷敷消腫,它就是一條好帕子。這個道理,學姐不會不懂吧?」

  阮默默被說得啞口無言,主要是一邊被叫著學姐一邊被說教這種感覺真是太奇怪了……

  這個季節的冷水格外沁人,她又是那種冬天早上刷牙都必須接溫水的人,被冰得跟剛從冷藏室裡拿出來一樣的帕子一激,明明早已冷得失去了知覺的雙腿好像又活了過來,凍得她打了個哆嗦。

  紀然抬眼看她:「冷?」

  她條件反射地搖頭。

  他又把頭低了下去。

  她默了默,誠懇地說道:「我只是覺得以後值日的同學要拿著我裹過腳的帕子擦黑板不太好。」

  「學姐用完就帶回去,明天記得帶一張新帕子來就好。」他答道。

  阮默默懵逼:「為什麼是我帶?」

  紀然挑眉:「難不成要我帶?又不是給我裹了腳。」

  阮默默:「……」

  這個學弟真是一點也不可愛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