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學姐,聽說你需要去污。

  來來回回折騰了半個小時,阮默默的肥豬蹄果然消腫了些,只是腳踝處那一片青紫看著很嚇人。

  紀然扶她站起來:「站一站,看還有沒有那麼疼。」

  阮默默照著他的話做了,覺得雖然還是很痛,但比起之前一用力就腿軟要好多了。

  紀然點點頭:「沒傷到骨頭。」

  他說著,把她的東西都打包好,折回來,又一把把她抱起來了。

  阮默默大驚,奮力掙扎:「我都能走了,你還抱我幹嘛啊?」

  這小學弟看著精瘦精瘦的,想不到勞力還挺好!她一既不平胸也不矮的成年大姑娘好歹也有一百來斤,他怎麼說抱起來就抱起來?

  對於她的極度不配合,紀然有些頭疼:「學姐,你長這麼大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嗎?不知道扭傷以後最好不要動傷過的地方嗎?」

  「可是……可是……」阮默默的臉上一片緋紅,她死死地拽住自己的裙襬,小聲地說,「那你好歹拿個東西幫我遮遮。」

  她比況璐要高一點,況璐穿著及膝的包裙,她穿著就在膝蓋以上,因為剛才一直坐著,裙子本來就往上縮了一些,冷不防被他抱起來,裙子又往上縮了一大截,她能不驚慌嗎。

  紀然看了看她死死護住的地方,入目的是一雙雪白的大腿,他有些臉熱,從她的東西里取出一件外套來蓋在她的腿上。

  正是下課時間,走廊上的人很多,紀然抱著阮默默剛走出教室,就吸引了一大波注意力。

  被這麼多人好奇且熱切地圍觀著,原本已經有些麻木的阮默默又開始臉熱了。

  這樣下去不行。她想道,真在這麼多人的注目下讓一個男人抱著橫穿大半個校園走到醫務室……她明天就該上校報頭條了。

  可她又不好意思把臉埋進紀然懷裡,畢竟說起來,他倆一點也不熟==!

  想了想,她乾脆拉過衣服把臉一起遮住,閉上眼睛,假裝自己是學到暈厥了。

  紀然:……感覺像是抱了一具屍體。

  他就這樣頂著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冰塊臉在沿路師生的圍觀中抱著一具「屍體」走進了醫務室。

  候診的長椅上並排坐了五個學生,看到紀然進來的造型,震驚得眼珠子差點脫了眶。

  詭異的氣氛也感染了正在問診的校醫,校醫是個五六十歲的老頭,頭髮花白,精神矍鑠。他抬抬老花眼鏡往這邊看來,嚇得一張老臉花容失色:「唉呀媽呀大兄弟!斷氣了你送火葬場啊!你往我這兒送幹嘛!」

  阮默默聽了,氣不打一處來,猛地掀開衣服,對校醫怒目而視:「你說誰斷氣了呢?!」

  校醫一雙渾濁的眼睛瞪得比她還大:「沒斷氣你拿個衣服遮了臉幹嘛!差點沒把老頭子嚇得心肌梗塞!」

  大約是覺得這種病在腦殼的學生越早打發了越好,校醫都沒讓他們排號,直接先給阮默默看診了。聽說只是扭到了腳,他沒好氣地甩了瓶紅花油給紀然:「自己出去上藥,別在這兒佔地方。過兩天要是還疼就去醫院拍個片。」

  **

  走出校醫室,紀然就近找了個長椅把阮默默放下,這裡是女生宿舍樓靈芝苑的背後,不是主幹道,沒什麼人。

  看著紀然拆開紅花油的包裝,阮默默忽然想起一事:「你今天不是該上課嗎?」

  紀然頭也不抬地說:「精讀課。況老師給你們當評委去了,所以自習。」

  作為學霸,阮默默很自然地開啟了一本正經地教育學弟的模式:「你這樣是不對的,自習課更要好好利用啊,你馬上就要考專四了……」

  紀然拿出紅花油,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學姐還是先學會管好自己再來管我吧。」

  阮默默:???

  這個學弟真是太不可愛了!

  她把臉撇到一邊不看她,氣鼓鼓的像一隻海膽。

  紀然見了,啞然失笑,也不哄哄她,拉過她的腳放在自己腿上,倒了點紅花油在自己掌心搓熱乎了,再抹在她的傷處,然後手指捏著青紫的地方一用力——

  「啊——!!」阮默默跟被拉去屠宰場的豬一樣淒厲地慘叫起來。

  那一瞬間,紀然覺得自己可能要失聰了。

  待她停下來後,他揉揉自己的耳朵,無奈地說道:「學姐一個女生,就不能叫得斯文一點嗎?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在對你做什麼不好的事情。」

  阮默默含著兩包熱淚,委屈地說道:「你就是在對我做不好的事情啊……」

  紀然扯扯嘴角:「你說什麼?」

  阮默默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可是……真的很痛啊。」

  從小嬌生慣養的獨生女,記事以來摔跤的次數都屈指可數,怎麼可能輕易受得住這種痛?

  看她態度真誠,紀然放下了她故意說疼騙他心疼的懷疑,可他下手已經很輕了啊她還要鬧哪樣?

  再看看她那一腿的細皮嫩肉,腳踝一團張牙舞爪的青紫猙獰得觸目驚心。

  紀然認命地說道:「好吧,我再輕一點。」

  阮默默得寸進尺地問道:「可以不揉嗎?」

  紀然答得爽快:「當然可以。」

  阮默默沒來得及發愣,就聽他又道:「淤血揉散一週就能好,淤血不揉散十天半個月也好不了,你自己選。」

  再過不久就是五一,她跟爸媽說好了要回去,小長假回去的學生很多,而途經c大的公交只有一班,她不可能拖著殘腿擠公交,更不能回家讓爸媽看到她的傷。於是她很不情願地又把腳伸過去,可憐巴巴地說道:「那,那你還是揉吧……」

  她是真的怕疼,紀然捏著她的腳踝,沒有用力。

  看他把手指放在了自己腳上,阮默默閉上眼睛咬著嘴唇準備迎接疼痛,可是等了一會兒——誒?不疼?

  她小心地睜開眼睛看他,他卻敏銳地捕捉到了她的視線,問道:「學姐準備好了嗎?」

  阮默默弱弱地說:「准、準備好了。」

  「那我動了?」他修長的手指在她青紫的腳踝上敲了敲。

  阮默默咬住下唇:「你、你輕點兒……」

  紀然抬了抬頭,琥珀色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笑意:「別緊張,我會很輕的。」

  浸□□絡小說多年的阮默默立刻察覺到了這對話有點污,但她又摸不準紀然是無心的還是故意的……感覺到紀然捏著她腳踝的手開始用力,她收起發散性思維,緊張得腳趾都蜷在了一起。

  這一次的紀然耐心十足,他一邊一點一點地加重力道,一邊詢問她的感受——

  「這個程度能接受嗎?」

  「能。」

  「這樣疼嗎?」

  「不疼。」

  「那我再用力一點?」

  「嗯……」

  「這樣呢?」

  「有點疼……」

  「你忍著點,做這種事不可能一點也不疼。」

  「嗯……」

  ……

  阮默默情不自禁地捂了臉:媽噠這對話太污了!

  察覺了她的動作,紀然停下動作:「疼得厲害?」

  「沒有,」阮默默搖頭,「能忍,你繼續吧。」

  她仍舊害羞地捂著臉,沒看到紀然臉上計謀得逞的笑。

  直到她的腳踝不再一捏上去就又脹又麻的痛,紀然才鬆開了她,把她抱到仙姝苑樓下,讓她打電話叫室友下來接她。

  已經一點多了,這個時間學生們大多在午休,街上空蕩蕩的不見別的人。

  阮默默給尤宓打了個電話,想了想,紅著臉對紀然說了聲謝謝,雖然學弟一點也不討喜,但她現在能安穩地站在這裡都是他的功勞。

  她都誠懇地道謝了,身為學弟,他就算不說一句「這是我應該做的」,也該說「不用謝」吧?結果紀然嘆了口氣後,說出來的話差點沒把阮默默給氣死,他說:「學姐要是能把這聲謝謝的一半真心用在照顧自己身上,我今天也不會這樣勞心費力了。」

  ???

  阮默默用看智障一樣的眼神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滿臉黑線地進了宿舍樓,她右腳不能用力,只能單腳跳,那樣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她無意中瞥見了映在玻璃窗上的自己,一下沒忍住噴笑了出來。

  笑到一半,她猛然想起外面那個討債鬼也看到了她這副慫樣,過分燦爛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果不其然,下一秒紀然遺憾的聲音就從背後傳來:「學姐對金雞獨立的造型也是掌握得惟妙惟肖了,上春晚綽綽有餘,可惜今年不是雞年。」

  阮默默差點沒又摔地上去,她轉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抬起下巴十分高傲地……跳過了拐角。

  ……真是像極了一隻雄糾糾氣昂昂的大公雞。

  紀然不厚道地笑出了聲。

  阮默默耳尖地捕捉到了他的笑聲,氣得嘴巴都歪了。

  這個學弟真是太惡劣了!

  **

  學弟惡劣歸惡劣,說話還是挺實事求是的,阮默默的腳果然一個星期就好得差不多了。

  為了答謝室友們這些日子來心甘情願地輪流做她的人形枴杖,五一回家之前,阮默默答應來的時候給她們帶家鄉的特產枇杷,尤宓輕飄飄地說了一句「既然是答謝,那可不能隨便拿三四斤打發我們」,阮默默正是報恩心切,腦子一熱就說一人帶十斤。

  阮默默的家在m市,離c市不算遠,但就是因為不遠,所以沒有動車高鐵之類先進的交通工具,只有大巴,到了c市客運站後還得坐一個小時的公交才是坐落在郊區的學校。

  答應了送她去學校的阮爸臨時有事,阮默默很大氣地揮揮手,拎著枇杷出了門,坐上大巴,她揉揉發酸的手腕,頗是憂愁地看著窗外的景物——這三十斤死物的殺傷力比想像中強啊,她那三十二斤的小侄子抱在懷裡還沒這麼軟手呢。

  隨後她又樂觀地想,反正一路都是坐車,需要自個兒提的時候不多,咬咬牙就過去了。

  下車後……她就樂觀不起來了。

  五一是大假,離校的學生很多,又全都恨不得拖到最後一秒回來,所以這個時候公交站前的隊伍已經排成了一條盤山公路。

  可能是人太多怕出亂子,「盤山公路」邊上站了不少交警,一旁停著一輛十分醒目的警車,所以周圍一個拉人拼車的出租車的司機也沒有。阮默默是一個說好聽點低調說難聽點摳門兒的富二代,狠不下心一個人花一百打車去學校,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站在隊伍的末尾。

  等待總是漫長的,尤其是她手裡還提著三十斤枇杷,大概是太無聊了,她開始糾結起枇杷有三箱手只有兩隻不管用哪隻手提兩箱都很不公平的問題,糾結了半天,她乾脆蹲下去把三箱枇杷疊在一起,再一鼓作氣抱起來……

  她欣慰地想:這下總算做到兩手公平了。

  公平是公平了,可三箱枇杷疊起來徹底擋住了她的視線,她只能艱難地看前面的人的腳來判定什麼時候可以往前挪。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這麼抱著好像反而比提著更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