厙瀟說想讓他做自己。
林西顧當時眼裡都是空的,他手心都涼了,抓著厙瀟的手,聲線很抖:「什麼叫……做我自己……」
厙瀟的嘴唇貼了貼他的額角,低聲說:「過你自己的生活。」
林西顧抬起頭看厙瀟的眼睛,發現厙瀟的眼睛也是紅的,他輕聲問:「什麼叫我自己的生活?」
厙瀟和他對視著,他的眼神那麼深,林西顧彷彿要溺死在裡面。厙瀟當時沒有把下面的話說出口,就算他說了林西顧也未必真的敢聽。他突然就不敢再看厙瀟的眼睛,那裡面的情緒林西顧看不懂,也很怕自己真的看懂。他很想轉頭走開,但是厙瀟沒讓他走。
那天林西顧坐在床邊,厙瀟蹲在他面前,這個姿勢原本是林西顧最喜歡的,但他現在看著厙瀟,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
厙瀟抬手輕輕碰林西顧的臉,眼角暈染的弧度那麼溫柔,他輕聲說:「試試沒有我,去過生活。」
林西顧想都不想就出了聲:「我不試。」
厙瀟笑了下,摸了摸他的唇角:「我們遇見太早了,你的生命裡都是我。試試做你自己,做你真正想做的那些事情,去體驗那些快樂。」
在這件事情上林西顧從來都是不能溝通的,他的眼睛很紅,再開口聲音裡都啞了:「我說了我不試。你是想跟我分開嗎厙瀟?」
「沒有,」厙瀟抓著他的手揉了揉,又重複了一次,「沒有。」
「沒有那別的我不聽,你別說了。」林西顧狠狠皺著眉,別開了頭不再看厙瀟,很難過地呢喃了一句,「你不是說你一直在的嗎……」
他看起來太難過了,像是要哭了。厙瀟沒再說了,他只是抬起手去摸了摸林西顧的頭髮,很輕的力道。
眼前這個人是刻在厙瀟骨子裡的,刻了多年。厙瀟曾經做出的每一個決定,不管是快樂的還是艱難的,都是為了他。他曾經為了離他近一點而在小區門口一棵樹下站一整夜。他曾經在刀尖刺進別人心臟的時候在心裡扭曲地想,現在你是不是能跟我在一起了。
但現在厙瀟把刀尖對準自己的心臟。
這一整夜他們誰也沒再說過話,每一個睡不著的夜晚都是安靜的,但林西顧從來沒覺得哪一天像這晚這麼沉靜到令人窒息。
從這之後兩個人突然就陷入一種莫名的氣氛,他們依然是親密的,但是卻還是有些感覺不一樣了。林西顧不再看厙瀟的眼睛,他說話的時候開始習慣低著頭,也比以前更愛笑了,說話總是要帶著三分笑意,笑盈盈的,看著讓人喜歡。
厙瀟像是沒什麼變化,林西顧也是到現在才真正發現,厙瀟還是厙瀟,任何方面他都沒有變過。他還是他,就連他思考問題的角度都沒變過,厙瀟已經推開他太多次了,這種熟悉感讓他心慌。
複試那兩天厙瀟真的是自己去的,林西顧沒跟著。他不願意再交流這事了,厙瀟不想讓他去他就不去,上次的話題他不想再來一次。
這件事情就像僅僅是生活中的一個小小片段,沒有人再提及。但它既然發生過就還是會改變些什麼,比如他們之間看起來很平靜和諧的相處。
厙瀟在洗漱的時候林西顧從他身後走過去,從鏡子裡看了看他,走過的時候順手摟了下厙瀟的腰,說:「好帥啊小哥。」
厙瀟也從鏡子裡對他笑了下,然後低頭吐掉嘴裡的泡沫。
這天是個週末,方小山的婚禮。厙瀟當然是不會去的,林西顧也不可能讓他去,當初的同學看見厙瀟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裡肯定會想起當時那個新聞,因為那件事連林西顧基本上和所有人都斷了聯繫,他也不想讓厙瀟再想起那個時期。
厙瀟洗臉的時候林西顧就靠在後面看著,厙瀟的頭髮還是那麼短,他已經習慣這樣了,每天洗臉的時候都順便把頭也洗了,所以每次都滿頭滿臉的水。他掛著那些水珠和林西顧對視上,問他:「怎麼了?」
這個樣子的厙瀟有種說不出的性感,林西顧的眼裡一如既往地寫滿了專注,他抽了條毛巾走過去扣在厙瀟頭上,輕輕笑著說:「我想幫你擦擦頭髮。」
厙瀟的聲音悶在毛巾底下,也是帶著一點笑意的,說了一句:「我哪有頭髮。」
這句話說完林西顧更笑了,厙瀟現在偶爾也會這樣開玩笑,逗逗他。擦完林西顧用手又摸了摸厙瀟很短的頭髮,有點扎手,刺在掌心有種撩人的癢。厙瀟這個髮型他一直很喜歡,看著有點不良少年的味道,而且沒有髮型的襯托,厙瀟的臉依然撐得住顏值,帥得更顯眼了。
「我送你?」厙瀟問他。
林西顧搖搖頭:「我送你吧,還得去接李芭蕾。」
他先把厙瀟送去公司,然後去接李芭蕾。他快到的時候給李芭蕾打了電話,電話一接通李芭蕾就說:「你到啦?那我下樓?」
「嗯下來吧。」林西顧說。
李芭蕾穿了條裙子,外面罩了個長外套,頭髮也沒再紮起來,都披在肩上,臉上帶著一點點淡妝,整個人看起來很有氣質。她一上車就問:「我好不好看?」
林西顧真誠點頭:「好看啊。」
他們太熟了,以至於李芭蕾每次見他都是牛仔褲運動鞋,頭髮隨意一捆,妝也懶得化。林西顧笑了聲說:「弄挺久吧?」
「還行,就挑裙子費會兒時間。」李芭蕾拉下前面的擋光板照著鏡子,自己都忍不住笑,「本來我沒想穿這個,我新買了一套,但是那個有點太乍眼了,我還是別了吧,人家結婚我整得跟個仙子似的幹啥呢。」
李芭蕾跟當初的高中同學聯繫還是不少的,她當時人緣也不錯,但也就只是朋友圈點個讚的關係了,更多的沒有。林西顧就不一樣了,他本來就只在那邊讀了一年,那一年時間還基本都搭厙瀟身上了,畢業之後是真的徹底沒有聯繫,所以這些同學裡面沒人跟他接觸過。這次他和李芭蕾一起來的,他們還以為他倆是一對兒。
有直接過來問的,一個女生有點曖昧地問李芭蕾:「……你們倆?」
這女生叫什麼林西顧一點印象都沒了,她視線也落在林西顧身上,林西顧對她笑了下。
「什麼我們倆啊,我倆順路一起來的。」李芭蕾和她簡單聊了兩句,看見方小山往這邊過來了,抬了下胳膊,「這兒,兄弟!」
「來了?」方小山走過來,先跟林西顧互相摟了下肩膀。
林西顧拍了拍他肩膀,笑著說:「新婚快樂。」
方小山屬於長個兒晚的,高中的時候個子還不怎麼高,後來竟然長了不少。那時候他沒比李芭蕾高多少,現在得比李芭蕾高一頭了,李芭蕾很豪放地也跟林西顧一樣拍了拍他肩膀,哈哈笑了兩聲:「帥啊兄弟,穿上西裝也人模人樣兒的,新郎官兒真精神。」
方小山也誇她:「你也挺美,就是好像胖了點?」
李芭蕾看向林西顧,跟他說:「跟直男聊不了天兒,一百年了還那樣兒,怎麼直男他怎麼說。」
方小山笑了兩聲,又問了幾句她工作上的事兒。老朋友就是這樣的,很久不見也不會覺得沒話聊,話怎麼說也不會尷尬。畢竟當年是真的鐵過來的兄弟,就算中間有過隱約的情愫,但拋開這些依然還是老友。
新娘子也很漂亮,婚禮進行的時候李芭蕾挨著林西顧小聲地說著話,誇誇現場裝飾,誇誇新娘子,沒心沒肺的。
「哎我什麼時候能穿婚紗,這婚紗也太好看了,就是我穿估計得有點顯胖。」李芭蕾絮絮叨叨地在林西顧耳邊念叨,「我結婚你送我婚紗吧要不,要我男友是個經濟適用男的話你就送我婚紗,貴一點。」
林西顧想都沒想就點頭:「行,咱們定製,怎麼顯瘦讓他們怎麼做。」
「嗯!」李芭蕾手拄著下巴,看著新娘子挎著她爸爸的手緩緩走過去,嘆了口氣說,「我會找個大大方方的男友,不介意咱們關係的,別整天小氣唧唧的,要不就散。」
林西顧笑了,說她:「你先找著一個再說吧,想得還挺遠呢,連個目標都還沒有。」
李芭蕾抿著嘴笑了會兒,攏了攏頭髮。戶外婚禮就是這點不好,颳風下雨的很麻煩,風颳著她的頭髮,有那麼一綹總是吹在她臉上,李芭蕾輕輕撥開,長長地舒了口氣。
林西顧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只是椅子往她這邊挪了挪,離得更近了些。
再粗神經也還是個女孩子,嘴上不說但心裡總會有些莫名的情緒,勾勾纏纏的思緒和悵然哪可能從來都沒有。但開朗的姑娘從來不鑽牛角尖,夜裡做了哪些昏黃色的舊色調的夢,醒來就什麼都忘了,依然是那個紮著馬尾穿運動鞋上班的小姑娘。
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香水味,帶著股很清新的甜香。林西顧故意說她:「噴香水了?為了搭裙子特意買的啊?我們李大夫也會噴香水了。」
說起這個李芭蕾又開始笑得沒心沒肺,小聲說著:「我同事給我的試用裝。我怎麼會花錢買香水?我有多拮据你不知道嗎!」
林西顧挑了下眉,跟她說:「什麼香水?我們小李仙女噴個香水還用試用裝?」
說完立刻拿出手機,一邊搜索一邊說:「我不說了麼,你歐神在這兒呢。」
李芭蕾哈哈笑了兩聲,在他手機上指了一下,說:「歐神,我要這個。」
「好,買。」林西顧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