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東西,每天存在,就不會覺得有多麼的珍貴,直到沒有才會發現重要性。放寒假,許念一感覺自己的生活因為唐佞突然好想全都切斷了。四周的一切都變得截然不同,只有她自己直到,越多的變化只是在讓她更不舒服。
薛皓宇對她很好,好的有的時候讓她感覺害怕。他的愛太炙熱,好似要將所有的一切都奉獻給她,每次許念一看著薛皓宇眼神裡的炙熱,那種好似要融了她那樣的決絕,她都有一種想要退縮的恐懼感。她知道,他對她的感情,恐怕現在,是她無法回應的,那種愧疚與責備,讓她有點不知所措。
過年後的初一,許念一同媽媽一起去外婆臨時租借的房子裡拜年,看到了好久沒見的錢一謙。那傢伙的越發的白淨了,跟個小白臉一樣,讓許念一開著就想笑。兩個小孩子乘著大人說話,偷偷地溜出去敘舊。
「你女朋友呢?」
「過兩天她生日,一起來吃個飯吧?我好久沒見你了。」
許念一笑著看著他,「你說話的口氣怎麼通知我你們結婚十週年啊?」
「來還是不來?」錢一謙已經習慣了許念一的態度,很直接的無視,然後只是詢問她最後的答案。許念一雖然不爽,卻還是點頭答應了。
那天,錢一謙並沒有多逗留,說完了就離開了。
許念一看著那個纖細的背影,心裡其實很佩服他的。從來,他都是心理狀態最好的那個。或許還是因為童年吧?
即便不富裕,但是錢一謙卻比她和唐佞有著幸福的家庭。
許念一最後應約去了錢一謙女朋友的生日,她承認她心裡是有別的期待的,可是當看到那張臉,看到那嬉皮笑臉的摸樣,她很不得掉頭就走。
可是身體和思想好想分開了,明明想要轉身,卻不自覺的向前走,無視那個人,同別人的打招呼,倔強的想要表現的自然與不在乎。
某種程度,她和他一直都是很像的。
開始吃飯,也不知道誰說要喝酒,於是要了幾杯啤酒。許念一從來不喝酒。凡是有喝酒的場合,唐佞和錢一謙都會為她擋掉。現在,一個圍著女朋友轉,早就忘記她這個表姐。而另一個,似乎已經和她沒了關係。
那淡淡的苦澀吞入喉嚨,說不出的難喝。許念一感覺那液體讓她發熱,暈乎乎的,恨不得立即吐出來,最後連飯都好好吃。
吃完飯,許念一已經不願意在待下去了,跟錢一謙說了一聲,就想要離開。
「念一,我找人送你回家吧。」錢一謙看著她,有點不放心,「唐佞……你送念一回去吧。」
「不用了。」她大聲的拒絕,讓周邊的人都看著她,而她用警告的目光瞪著錢一謙,然後冷冷的與他道別。
她後悔了,不該來的。
她幹嗎來這裡丟人現眼,這裡每個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麼,卻都要裝作若無其事的相處,多麼滑稽?
四周越發的安靜,她轉身離開,不再去看別人的眼光。出了飯店,感覺到那種濕冷突然襲來,讓她忍不住哆嗦了幾下。還沒站穩,胳膊卻被人拉住,往飯店的小巷子裡一拖。只是那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的眼淚就忍不住掉了下來。
不是因為他的力道,不是因為他的脾氣,是熟悉感。
是一種用鼻子聞,用心體會,不用眼睛就瞭解的熟悉感。
那張霸道的臉,離得那麼近,他的身體緊緊地貼著她張揚用力,充滿著壓迫。而她低著頭,不去看他,只是狼狽。
黑暗中,寒冷的風與濕熱的呼吸在她頸項邊遊走,終於讓她伸手想要推開他。
手伸出來,還沒有推,就聽到那個聲音,充滿著無措,充滿著可憐,「念一……對不起……」
只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她的淚就再也止不住了。她輕輕的嗚嚥著,說不出的委屈,就是覺得委屈,總覺得這句「對不起」來的太晚了。
他知道錯了,為什麼要讓她等那麼久?
「好念一,別哭了,我知道錯了……」唐佞看著她,只是感覺身體糾結疼痛,連帶著呼吸都困難了起來,這些日子的壓抑,因為她的眼淚全然崩潰,「你知道的,我的脾氣就是那麼討人厭。你知道的,我就是很欠揍。所以別哭……求求你,別哭了……」
她不回答,緊緊地咬著唇,不讓自己在掉淚,只是紅紅的眼睛與鼻子,讓他看著就難受。
「念一,下次我在惹你生氣,打我也好,罵我也好,只是別不理我,好不好?」
她低頭,依然沒有說話。
「念一,求求你,跟我說一句話,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錯了。」那少年的無賴的摸樣如同當初稚兒一般,雖然他早已遠離了那個時代。
許念一感覺到空氣中的酒氣,知道他今天也喝了不少,心裡不由得軟了下來。而那拉著她胳膊的手一直拽著她,緊緊地,讓她覺得很安心,「誰敢打你。上次說你幾句,你就沒風度的拿東西扔我,以後我看見你就讓著,行不行?」
唐佞聽到許念一的話,臉上的表情毫不掩飾的興奮,笑容綻放在臉上,在夜色下都能看到雙眼的明亮光芒,「念一,念一,我錯了,我真的錯了……那天我……我真的錯了……」
他的手終於還是鬆開了她,只是身體顫悠的隨時要倒地一般,讓她有點擔心的反手扶著他。而他看著黑暗中的小手,輕輕的說,「念一,我這脾氣總有一天會讓身邊的厭煩我的。我希望如果那天真的來了,或許眾叛親離,或許一個朋友都沒有。我希望我的身邊還有你……還有一謙……你們跟他們不同,所以要是我做錯事情了,別不理我。你可以打我,可以罵我,但是別不理我……」
許念一皺著眉頭看著他,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是啊,他的外表表現的有多堅強,有多霸道,就說明他的內心有多麼軟弱,多麼害怕。
那種感覺,她懂,真的懂。
一種被遺棄的自我保護。
一種被忽略過的自暴自棄。
她明白他的意思。
「念一,好不好?」
「好不好?」
許念一想起十歲的時候,唐佞在她生日那天跟人打架,然後弄得頭破血流的摸樣。她也是這樣生氣,冷冷的不說話,他卻也是這樣一句一句的求她原諒。毫不掩飾他的狼狽與屈服。
「那你以後不許再對我動手了。」
「好,我發誓。」他伸出手拉著她的手,「只要在動一次手,你就別理我,再也別理我,好不好?」
那句無賴的「好不好」終於讓她笑了出來。心裡沉甸甸的感覺全然釋放,說不出的開心,連帶著覺得氣溫都不是那麼寒冷了。
唐佞最後還是送她回的家,兩個人沒有打車,只是散著步。許念一想起那張排名,忍不住問,「你的成績怎麼會掉的那麼厲害?我覺得中考在即,你是不是該修身養性了?」
「哎呀呀,念一……我這是發揮同學之間的友愛精神,給別人一些鼓勵。如果每次都佔據第一名的位置,別人還會覺得有希望?總要放放水,讓他們看到一絲光明,這樣才夠厚道是不是?」
許念一努嘴,無視,最後卻忍不住輕輕笑著,「最好是,如果這麼掉下去,我怕阿姨會吐血。」
「喂……我可是一直都是好學生,倒是你。還有半年了,是不是該好好衝刺一下了?」
「我的事情我自己有數,你少管閒事。」
那天晚上許念一和唐佞就這麼好了,好似那小半年冷戰的時光沒有發生過。
他們再也沒有提頭髮和柳依依,也沒有提任何當中發生的事情。
許念一接受了他依然和柳依依在一起的事實。
而他也知道了她有了男朋友的新現象。
這是許念一和唐佞的一種默契。
有些東西,她或許明白,但是不清楚。
而有些東西,他清楚,卻弄不明白。
歸根結底他們都害怕,失去擁有對於別人來說只是重新組合,對於他們而言則是全部。
許念一的寒假因為與唐佞恢復了「邦交關係」有變得繁忙起來,讓薛皓宇有點小小的抗議。而許念一也有點想要與他說分手的衝動。
愛情是什麼樣,她依然不清楚。但是有一點,她卻明白得很,她的愛情課題,肯定不是從薛皓宇身上學到的。與其這樣,不如說清楚,比較好。
唯一可惜的是,直到他走,她都沒有機會跟他講清楚。許念一想,好好衝刺中考,等暑假的時候再說吧。
開學後第一個月,成績出來,唐佞果然又爬回了第一名的位置。
許念一眯著眼睛看著那張排名,好似自己拿了第一名,整天都洋溢著笑容。
多年後,她想起他總喊她「傻念一」「傻念一」,真的一點都沒有喊錯。
她可不就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