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念一回到家才發現自己身上什麼都沒有。鑰匙沒有,電話沒有,只有滿身的傷,全是狼狽。她站在門口,最後決定就坐在門前等他,哪兒都不去,生怕一轉身他回來了,看不到她,他會擔心的。
可是等到天亮,他還沒有回來。走廊裡開始有人起來了,大家看著許念一的眼神都很奇怪,她坐了一會是在坐不住了,索性到了樓上。他住的那層只有兩戶,比較冷清。坐在地板上,看著樓梯外的窗戶,一夜沒有睡覺,身上還透著疼,可是這些都比不上心裡的恐懼。二十四小時了,他依然一點音訊都沒有。
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把頭埋在膝蓋裡,不敢再想了,真的不敢想。腦子一片混亂,身體好像到了極限,就這樣趴著趴著,就失去了意識。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好似聽到有人在說話,迷糊著睜開眼睛,第一眼就看到那張臉,充滿著疲倦,眼睛裡卻全是擔憂,「念一……念一……」
她愣了幾秒,直到身體被他抱了起來,肌膚觸碰在衣服上,身體的傷泛著疼這才知道不是做夢,伸手摟住他,下意識的淚就留了出來。
「別哭,別哭……」他皺眉,然後將她抱緊屋裡。
唐佞的身後還站著薛平和林幼斌,兩個人看了看,然後輕聲說,「我們先走了,回頭電話。」
他看著懷裡的念一,然後點點頭。任由兩個人關了門,然後將她摟在懷裡,輕聲哄著,「別哭了,我回來了,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她止住了哽咽,把頭從他胸口抬起來,伸手看著那張臉,忍不住打量他,除了露出一點疲倦外,倒是沒有什麼大樣,心裡的擔憂下去了,心裡也慢慢的平靜了, 「你沒事?」
「嗯,」他見她情緒平靜了,終於問她,「你怎麼坐在門口?」
他的眼光在她身上打量,手指拍著她衣服上的污漬,然後突然意識到她身體的顫抖。皺眉,然後開始脫她的衣服。
許念一張開嘴,想了想最後還是說,「我走急了,摔了一跤。」
唐佞看著她胳膊上的傷,然後皺著眉頭,「坐著,我去拿藥箱……」
他這樣,她知道,他是生氣了。乖乖的坐在沙發上,這才發現自己的衣服上全髒了。應該是她從車上翻出去的時候弄髒的,有的甚至磨破了,她皺眉,索性把褲子脫了,膝蓋上也都帶著血絲。
他走出來,然後拿著醫藥箱,拿出消毒的藥水,皺眉盯著她的傷,「走急了摔跤,鑰匙呢?手機呢?」
「我其實想下樓去買點東西,走的太急了,手機鑰匙都沒拿……」許念一覺得自己撒謊的本事真的很糟糕,特別是在他那樣的眼神注視下,越來越心虛。
「去買什麼?」他抿嘴,臉上已經表現的越來越生氣,眼睛盯著那一處一處的傷,越來越觸目驚心。
「去買……」
「許念一!」
她還想繼續說下去,他卻已經聽不下去了,皺眉瞪著她,手裡的藥水重重的砸在茶几上,濺的地毯上都是,嚇得她一跳。
他看著她,眉間全是凝重,她以為他會生氣大罵,誰知道站起來,將她抱在懷裡,「走,去醫院查查……」
「是我媽……」她靠在他懷裡,艱難的告訴他,「你別擔心,我真沒事。」
他低頭看著她,充滿著無奈,愣了一下,最後還是彎腰拿著鑰匙出了門,她知道他下定了主意很難改變,所以也不再爭辯了。
上了電梯,他接著問,「怎麼弄的?」
她抿著嘴不是很想說,惹得抱著她的手用了力,不得不皺眉看著他。他依然一副生氣的樣子,眼睛看著她全是警告,可是她看著這樣的他,明明知道有那麼多事情要操心卻還是笑了,那種笑容只是因為他對她的態度。
這個世界上,只有他對她最好。
「說……」他撇過頭,不去看她的笑,那淺淺淡淡的笑,好似帶著小鉤子,勾著他的心,酸酸的,甜甜的,還有說不出的溫暖。
「我媽要把我帶著,於是我從車上跳下去……」
「許念一,你瘋了是不是?想氣死我是不是?」
他有好多好多的話要說,可是最後卻因為她用唇封住了他的嘴巴。那軟軟的唇就這樣死死地貼著他的唇,小小的舌尖毫無章法的往他齒間伸,手掌貼在他胸口,鼻尖全是她的呼吸,湊近的看著她,那長長的睫毛輕輕的顫抖的,輕柔的好似將全部都交給了他。
最後他還是妥協了,任由她胡亂的安撫著自己,然後聽著自己的心,慢慢的,越來越柔軟。
他最終什麼都沒有說。
只是上了車,她卻忍不住問,「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輕輕扭動車鑰匙,然後開車朝著醫院出發,「老頭子躲起來之後,很多事情我出面不方便,於是我就叫我叔叔幫忙。第一他出面,比較好,少了很多麻煩。第二,他是我的親叔叔,一直跟著老頭子,我覺得我信任他。那邊說了,找我出來談談,數字談妥了,老頭子不用躲了,他們也有錢拿,挺好。這也本來就是我的目的。結果我去了,才發現那邊根本不是談話的,而是扣人的。」
他說那些話的時候好似在說一件有趣的事情,可是許念一卻聽的心驚膽顫的。她盯著他,看著那張唇淡淡的揚起,露出一抹苦澀的微笑,「要是沒有薛平他們,不是我死,可能就是讓老頭子死…… 」
許念一默然,隨即伸手拉住他的手,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這麼拉著他的手。
短短的二十四小時,她和他都經歷了很多事情,攸關生死。
親情有的時候真的好薄弱,同一血脈有的時候已經沒有意義,只會讓人防不勝防。
唐佞帶著許念一去了趟醫院,徹底的檢查了一下,直到確認了沒有大事,只是皮肉傷,才開車回到家。兩個人回到家已經精疲力盡了,連東西都沒有吃,就倒在床上就睡著了。這一覺兩個人睡的很長,緊緊地抱著彼此,似乎相互依賴,又似相互安撫。
第二天,許念一睜開眼睛,他還在睡,尖尖的下巴已經冒出一些清渣,可是那麼安靜的睡著讓她覺得很安心。
突然,他眼睛睜開看著她,「看什麼?」
「看你睡覺……」她將身體靠近他幾分,然後看了看窗外的太陽,又是一天,又到了面對和解決的時候,「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我已經給老頭子打電話了,那個地方叔叔知道,不安全。我讓他換個地方。誰知道我媽說要去接他,陪著他換個地方……」他看著她,「老頭子說這麼多年他唯一後悔的就是給我媽離婚。於是我媽去了……」
或許那麼多不好的事情發生,可是也有好的。
比如他們之間的感情更堅固了,比如這麼多年上一輩的釋懷與放下。
她也笑了,「真好……我要是你媽,就不會原諒你爸爸。」
這話她是說給他聽得,他豈會不知道?
伸手摟著她的腰,手指滑進她的睡衣裡,緊緊地扣住她,然後身體將她壓在身下,「不會麼?」
「不會。」她撇過頭,唇在笑,眼也在笑,看的他心都化開了。其實這麼多事情,這麼苦,壓力那麼大,只要有她,他總能笑,都是因為幸福的感覺。
「看來你是欠收拾……」
大手劃過她的肋骨,直戳她的腋下,惹得她咯咯笑著,不斷求饒。
「錯了,錯了,我錯了……」
「那會原諒麼?」他依然居高零下的,只是唇貼著她的唇,身體感受著她胸口因為呼吸而浮動的曲線,滿室甜蜜。
「嗯,你做什麼我都會原諒的。只要你心裡還有我。」她抬起頭,親了他一口。
「即便把我的心挖了,這具身體裡也全是你,都是你……」
「肉麻……」
他輕笑,最後將她翻過來,壓在他身上,「只對你一個人,好不好?」
她抿嘴,突然覺得再困難又怎麼樣?
她還有他,他也有她。
他們彼此誰都不會放掉誰的,再多困難都會過去的。
突然,房間裡他的電話響了,打破了這滿室柔情。
他皺起眉頭還是鬆開她,爬起床接了起來。
她看著他,接起電話,只見那張臉上淡淡的笑容慢慢褪去,然後一片凝重,最後變成了死灰。
「唐佞,怎麼了?」她從床上爬起來走到他身邊。
他的眼睛已經放空,手機還放在耳邊,魂卻好似被勾走了一般,讓她看著更害怕。
「唐佞……」
「我媽和老頭子出車禍了……警察局打電話讓我去認領屍體……」
她的心停止了跳動,一下子不敢相信他說的話。
為什麼命運要對他那麼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