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你。」
陳錦臉上糊著黑綠黑綠的面膜,岔著兩條腿,撩起浴袍的下襬,手裡拿個超市收銀用掃碼槍一樣的東西,在小腿上掃來掃去。
這幾天,陳錦在關瀾面前飛速地原形畢露,私底下就這個Gay裡Gay氣的樣子。
關瀾忍不住問他:「你那是個什麼玩意兒?」
陳錦:「脈衝光脫毛器呀。我跟你講,什麼脫毛膏、脫毛蠟紙、剃毛刀,都是不行的,脫過一次之後,再長出來的更黑更密。就這種脫毛器效果最好,還不傷皮膚。我這一款親測好用,一會兒我把連結髮你呀。」
關瀾:「……我不刮腿毛。」
陳錦:「你咋活得那麼糙,跟個直男似的。」
關瀾:「……你靠腿毛鑑Gay的嗎?」
陳錦:「你不要打岔!我接著說。我真的不懂你啊,要是我三十年沒跟人打炮……不是,這根本做不到啊!我必須得問問你,你在娛樂圈裡的Gay圈,這基本上就是世界上性交最容易的圈子了吧,大家握個手就可以上床的啊!尤其你這樣的身份,連握手都不用的,你一個眼神人家就能脫光了在床上擺好十八個姿勢等你了吧!你怎麼辦到的啊!」
關瀾還不太習慣他說話的尺度,尷尬道:「還不到三十年。」
陳錦:「你還真想守到三十年啊!守到三十年能獲得魔法嗎?」
關瀾對他過往的人生展開了總結:「主要是,我上班太早了。我十九歲就進公司實習,每天忙得昏天黑地的,一點這方面的心思都來不及有,閒暇時間恨不得都用來補覺了,哪捨得用來談戀愛啊。等我終於熬出頭來,不用像之前那麼拼了,也有二十六七了,這個年紀,就很尷尬了。」
關瀾:「比如二十出頭的時候吧,那個年紀渾身都是荷爾蒙,不管是愛情還是激情,反正大腦一充血,說破就破了。要是一不小心錯過這個年紀,到了二十五歲之後,就要開始瞻前顧後了。你說我都守到這麼大歲數了,要是隨便找個小鴨子,或者一夜情什麼的,就把第一次給出去,想想真是挺不甘心的。」
陳錦:「就是先搞物件才能打炮的意思唄,我懂。但是你三十年沒搞過物件,這也很奇葩好嗎!」
關瀾嘆氣:「我能怎麼辦,我也很絕望啊。」
彷彿人過了某個年紀,就越來越難動心。
對感情再稍微有一點不切實際的浪漫幻想,就一不小心成了奇葩。
陳錦:「你這個毛病我明白了。就是不願意找圈裡的,平時又接觸不著圈外的。要不要我給你介紹幾個圈外的居家型優質男?」
關瀾猛地一聽,居然真的有點心動。
不過想了想還是拒絕了:「算了,我最近事情有點多,你介紹了我也沒空搭理人家。」
陳錦看著他,嘆了口氣。
陳錦:「你這就屬於掉進『單身陷阱』了。單身時間太久,自己一個人過得太舒服,最後沒有什麼動力脫單了。說寂寞呢有時候也寂寞,但一旦真的要談戀愛了,就開始嫌麻煩。你這個樣子,是註定要把貞操留到三十歲了。」
關瀾:「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是難道我就不會遇上一個,不管多麻煩也想要和他在一起的人嗎?」
陳錦:「沒想到你腦子切開還是粉紅色的呢,你是女初中生嗎?」
關瀾:「……」
陳錦:「反正我建議你,要想談戀愛,先去找個人把處破了,要不然你一直都放不開手腳。你名聲這麼差,實際上一個都沒睡過,你不覺得虧嗎?」
關瀾以前沒想過這個問題,現在聽他這麼一說,好像確實挺虧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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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瀾畢竟不是個戀愛腦,感情這回事在他腦子裡只佔了很小一部分。這邊跟陳錦惆悵完,一上班就什麼都忘了。
工作上的事就已經千頭萬緒了。今天開管理例會的時候被楊佩青瞪了好幾眼,關瀾表面上裝沒看見,其實心裡非常苦,覺得自己這個鍋背得有點大。開完會還要進錄音棚,給周駿卓錄製全國巡演的特典新單曲。
本來他給周駿卓挑好了三首很不錯也很適合他的歌要他選,沒想到人家連看都不看一眼,直接說:「我要你寫的。」
關瀾無奈:「你也知道我現在的狀態,我寫出來也不見得比這三首好。」
周駿卓:「不行,這首歌要在巡演每一場都做開場曲的,我必須要唱你寫的。」
關瀾沒有辦法,好在他給周駿卓寫了這麼多年歌也算駕輕就熟,好歹是在他進錄音棚之前趕出來了。
沒想到錄製過程也不順利。
折騰了若干小時,關瀾直接把譜子一撂,「你要是今天狀態不好就回去休息一下,咱們明天再錄。」
周駿卓:「你等我喝杯水,再錄最後一遍。」
這最後一遍居然就這樣過了。
他懷疑周駿卓故意的。
把一件倆小時就能完成的事兒,故意拖到晚飯時間。
果然,收工之後,周駿卓就來找他了,語氣無比自然:「走啊,一起喝點兒。」
關瀾:「就咱倆嗎?那多沒勁,我再叫幾個人吧?」
周駿卓:「就咱倆,有什麼沒勁的?你還要幾個人才能滿足你呀?」
關瀾假裝沒聽出來他開了個黃腔:「大家陪你折騰了這一下午,耽誤了多少事兒,晚上還得回來加班,你覺得你不該請大家吃個飯嗎?」
他說話聲音挺大,就有路過的人來湊趣:「是啊駿哥,聽說巡演預售門票半小時就搶空了,網上黃牛票炒到好幾千吶,不該請個客嗎?」
結果周駿卓想像中的二人約會就變成了一場大規模的酒局。
經紀人、助理、伴奏樂隊、調音師、跑腿的實習生,因為正趕上天龍下班的點兒,一路上還捎上了幾個關係不錯湊熱鬧的人。
周駿卓非常窩火。他隱約覺得關瀾在特意躲他。
他又不敢問。
因愛故生憂,因愛故生怖。有的人越愛越勇,有的人越愛越慫。
關瀾當然是在躲他。
縱使他人情練達,他也是一隻沒談過戀愛的大齡單身狗,絲毫不知道怎麼處理感情問題。他就只能先這樣拖著,然後夜夜祈禱天降一個小妖精把周駿卓勾走,這樣問題就完美解決,他們還能繼續愉快地做好朋友。
他是真沒法回應周駿卓這份感情。他們認識太久,交情太深,就像骨肉兄弟;要是他們倆好上了,關瀾光是腦補一下那個情形都覺得跟亂倫似的,渾身難受。
關瀾酒量不怎麼樣,所以他練就了一身在酒局上偷奸耍滑矇混過關的躲酒本事,免得自己喝到太狼狽的程度。不過每次還是免不了喝到頭暈腦脹,視線模糊。
所以一行人喝high了想要換個地方開下一場的時候,他就覺得自己再喝下去要壞事,拼著最後一絲清醒走到自己車上。他想打電話叫個代駕什麼的,一拿出手機,感覺螢幕上的字都在到處亂飛,什麼都看不清。
關瀾覺得自己現在的神智不足以支撐自己完成上網搜索代駕電話再給人家打過去這個步驟。
以前遇到這種情況,他有助理幫他處理,現在他助理也在裡面喝著呢,不見得比他清醒。
他就給陳錦打電話,想要他來接一下自己。
他瞪大了眼睛努力想要看清螢幕,好歹沒把電話打錯。
陳錦:「你在哪兒呀?呆著別動,我現在就過去。」
關瀾現在腦子鈍鈍的,聽到這話先在大腦裡處理了三秒,才慢慢地答道:「我在飯店呀。」
陳錦哭笑不得:「你在哪個飯店啊?」
這邊又停了三秒:「大飯店啊。」
陳錦:「在幾環,哪條路上?是不是在你們公司附近?」
關瀾:「……就在什麼橋……這裡吧……」
北京的什麼橋少說也有幾百個,陳錦是不指望他能說清楚了。
陳錦:「你微信定下位發給我好吧?知道怎麼定位嗎?會不會?」
關瀾思考了三秒什麼叫微信,又思考了三秒什麼叫定位,然後回答:「哦,好的。」
陳錦:「你別掛電話,就直接退出去打開微信——」
他話沒說完,電話那頭就只剩下了嘟嘟的忙音。
莊麟好好的在家吃著火鍋唱著歌,就收到了關瀾發過來的定位。
他不知道關瀾這又是什麼新套路,就無視掉了。
沒想到關瀾堅持不懈,一遍一遍地給他發過來。
莊麟點開看那個地方,似乎是一個商場的地下停車場。
他的心有點提了起來:該不會是遇到危險了吧?
他開始腦補關瀾一邊跟綁匪或者劫犯周旋,一邊在口袋裡悄悄用手機給人發定位求救的樣子。
莊麟雖然(自認為)討厭關瀾,但絕沒討厭到見死不救的地步。現在求救資訊發到他這兒了,他要是不管,萬一關瀾那邊真的出了事,自己豈不是要一輩子都對不起他?
這可絕對不行。
莊麟現在是萬分不想見關瀾,不過情況緊急,他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他拿了外套,出門奔著那個地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