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左翊衛將軍賀秉則,沒錯,老子撞得就是你!

賀秉則,人說「少驍銳,便弓馬」,其父賀良臣,曾因軍功位而至上柱國,現任中書侍郎。

名副其實的高幹子弟,真正的官二代!

賀秉則單膝跪在地上,雙臂張開在我身側,想護衛卻又不敢碰我,只一臉緊張地看著我,問:「娘娘,可有傷到了哪里?」

我肩膀子先著得地,摔得生疼,這會卻是強忍著,只面帶痛苦地說:「沒事,胳膊碰了下。」

賀秉則一聽面上更顯緊張,連聲告罪。

我這裏正欲張嘴把在肚中轉了千百遍的大量話說出來,那邊齊晟已是策馬馳回,就在近旁躍下馬來,彎腰看了我兩眼,手都沒伸一把,只揚聲喚道:「來人,將太子妃抬下去!」

一直等在場邊的緊急救護隊終於派上了用場,幾個內侍很是迅疾地抬了一錦彩兜子過來,極其專業地將我抬了上去,然後直接往場外送。

我嘴裏那句話還未說出,極不甘心地回頭望過去,就聽見齊晟安慰賀秉則道:「是太子妃的責任,與秉則無關……」

哎!你說這人,他怎麼就非得和我搶臺詞呢?

等我被抬到場外,這人群才呼啦啦圍了上來。太醫拎著個小藥箱顛顛地過來,從人群中擠過來,先看了看我的表情,這才低頭手伸過來給我切脈,嘴裏問著:「娘娘,傷到哪里了?」

我答:「肩膀。」

太醫半眯著眼,一手撚著下巴上的幾根鬍子,裝模作樣地:「娘娘氣血虧損,兼有瘀滯,宜吃些八珍益母丸,補氣養血調經。」

我歪著腦袋,一時沒聽明白。

只見四周圍的諸人表情各異,皆是默然無語,唯有站在身後看熱鬧的上樹君突然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我向後仰頭,那眼角餘光瞥他。上樹君見我模樣,笑得更加歡暢。

旁邊茅廁君手虛握拳,擋在唇邊輕咳了兩聲,然後低聲道:「宋太醫,太子妃摔到了肩膀。」

宋太醫聞言眼睛猛地睜大,連連告罪:「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外科的邱太醫告了假,小臣臨時過來頂替,一時診順了手。」

我這裏總算大概明白了些,難怪說得的驢唇不對馬嘴,搞半天是個替班的。

偏生那惹人嫌的上樹君又多了一句:「宋太醫是哪一科的?」

宋太醫微低了低頭,很是不好意思地說道:「小臣……是診婦科的。」

眾人頓時皆繃緊了嘴,貌似無意地轉過了頭,不再看我。

我一時……很想殺人。

齊晟從場上下來看我,冷著張臉先將我上下打量了打量,轉頭問宋太醫:「她肩膀可有事?」

宋太醫趕緊轉頭看我,商量:「娘娘,要不您動動手臂,看看是否礙事?」

我擦,這就他媽皇家太醫?比江湖賣野藥的還不如!我心裏一邊恨恨罵著,一邊甩了甩膀子,疼是挺疼,但倒不是動不了。於是很利索地從地上站起身來,說道:「沒事,就是扭了點,骨頭沒事,大夥散了吧。」

有宮女內侍忙去寶津樓回太后、皇后等人,剩下的人也都散了,齊晟,茅廁君等人登馬上場,暫停了的比賽複又開始。

宋太醫抹了把汗,臨走的時候又轉回身看我,十分語重心長地:「娘娘,您真該吃些八珍益母丸調一調。」

我抬了抬腳,終忍下了沒踹過去,只彈了彈靴面上的塵土,沒搭理他。

我既因傷退出了比賽,便極雀躍地登上了寶津樓,陪著一群老少美人們觀看比賽。

場上,比賽正是激烈時分,齊晟一身黃衣往返馳騁,頗具王者之姿,可茅廁君一身綠衣如勁柳迎風,更顯灑脫飄逸。兩者之爭,已是十分明顯。

正緊張間,忽聞一聲嬌呼,場上又是一人落馬,我好事,立刻站起身來往下扒望,卻見這次墜馬的卻是那嬌滴滴的趙王妃江氏。

我皮糙肉厚的,摔一下也就摔了,江氏那小嫩蔥般的人,這一栽下去豈不是成了「倒栽蔥」?我心中一驚,第一個反應竟是下意識地去找齊晟的身影。可場上穿黃衣的十好幾個,還真不容易一眼就把他認出來了。

正心急間,就見一騎黃色人影果然沖著江氏疾沖而去,我不忍再看,忙別過頭用手遮上了眼。

趙王的聲音從球場上遙遠地傳過來,如嘶如吼:「映月!映月!你怎麼了?你不要嚇我,你怎麼了?……」

我一怔,放下手又往球場上看去,卻見趙王正抱著江氏肩膀搖著。江氏看上去更顯弱柳扶風之姿。

只是,這風也著實太大了些。

趙王搖得很狂放……

我看得很驚心……

又見齊晟也已縱馬而至,有些惶急地從馬上翻滾下來,幾步邁到趙王與江氏身旁,一把將江氏從趙王懷裏搶過來,手一抄將其打橫抱起,然後疾步向場外而走……

寶津樓裏頓時一片靜寂,美人們不約而同地都轉頭向我這裏望了過來。

我愣了兩三秒,只得又別過頭,用手遮上了眼。

齊晟啊齊晟,你還可以更蠢一些嗎?

又聞皇后娘娘在高坐上急聲叫道:「快去看看,今兒這是怎麼了?一個緊著一個地往下摔,那馬剛還好好的呢,怎麼就突然驚了呢?」

內侍忙領命而去。

我在諸位老少美人的注視下,很淡定地端起了茶水,喝了一口放下,眼角瞥見一旁的沈美人還在眼巴巴地看著我,我猶豫了一下,把手中的茶杯往她面前送了送,問:「您想來兩口?」

沈美人臉上一紅,連忙搖了搖頭,掩飾地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兩口。我伸手過去,在她驚愕的注視之中,將她嘴角上的一片茶葉沾了下來,手指順便在她那小豆腐一樣嫩滑的臉蛋上擦了一下,然後把手中茶葉示意給她看,笑道:「沈美人,渴壞了吧?喝得這樣急。」

沈美人臉一下子紅得更透,竟羞得連臉都不敢抬了。

我狀似無事地轉頭看向樓下,心裏卻是大樂,果然還是美人調戲起來有味道。

江氏離得太遠,在樓上看不真切,只見一夥子穿黃著綠的人圍在四旁,那宋太醫又拎著個小藥箱疾步從人群夾縫中擠了進去,在江氏身旁跪下給她診脈。

我突然很想問一問宋太醫:趙王妃陰陽調和不?夫妻生活過的可好?

綠籬侍立在我側,雙目微垂,神色虔誠,正雙手合十地默默禱告著什麼。我傾耳聽了一聽,只聽見「菩薩保佑」之類的幾個字,實在沒忍住,便轉頭低聲問她:「你向菩薩求什麼呢?」

綠籬睜大了眼,極小心地觀察了一下四周,然後把嘴附到我耳旁:「我求菩薩保佑,摔江氏一個生活不能自理!」

我一驚,抬眼看向綠籬。

綠籬卻沖我得意一笑,複又嚴肅了面容,低下頭去誠心禱告……

這丫頭!我,我……我很無語。

那邊皇后派過去問話的內侍又小步跑了回來,向太后、皇后稟道:「趙王妃性命無礙,不過胳膊卻是折了兩處,腿上折了一處……」

我聽得心驚,嚇,同時落馬,這江氏咋就這樣倒楣呢?難不成因她身上肉太少了的緣故?

又聞皇后問道:「可知因何落馬?」

內侍答道:「已是查到了,馬鞍下不知何時被人偷放了鋼針,趙王妃俯身擊球時,那鋼針紮了馬,惹得馬兒受驚,這才把趙王妃掀下馬來的。」

我這心又是一驚,這就是說是有人故意害江氏了?可她為啥早不摔,晚不摔,偏偏趕在我剛摔了以後緊接著就摔呢?

我擦,這到底是誰他媽害我?

皇后仍在質問內侍,頗有些包黑子問案的氣勢:「皇家的馬匹,怎會讓人在馬鞍下偷放了鋼針?」

那內侍正欲回答,一直沉默的太后卻突然開了口:「自己主子的馬都照看不好,趙王府的馬奴也太不得力了,留他還有什麼用,直接杖斃了得了。你出去告訴他們,先把江氏好生地送回趙王府養著,趙王待賽完了再走。」

那內侍聞言小心地看一眼皇后,然後趕緊伏頭應了聲「是」,轉身又向外小步跑去。

我這裏聽得是一怔一怔的,腦子裏還沒轉悠明白,又聽那高座上菩薩一般的太后慈祥地叫我道:「芃芃啊,坐過來,讓奶奶看看,剛才傷得可重嗎?真是嚇死奶奶了。」

我有點囧,芃芃,沒錯,這就是張氏的閨名——張芃芃,再聽聽人家江氏的——江映月,你說說,這能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