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翠山離盛都還有二十來裏路呢,這個時候下山,再趕回城也得過了晌午了。我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只恨早上沒能多吃幾塊點心墊肚子。

齊晟在前面走的瀟灑,我腳下故意慢了慢,想著寫意能在後面追上來,可不曾想我這裏走的慢,尾隨在後面的寫意也跟著慢了下來,總離著我有那麼二三十步,不遠不近地在後面吊著。

沒販子,我只能回身沖著她招了招手。

寫意微微一怔,這才急忙跑上前來,低聲問我道:「夫人有什麼吩咐?」

我餓的急了,額頭上都已經起了汗,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襟,顫聲問道:「有吃的嗎?」

寫意被我嚇著了,好半天才抖著手從懷裏摸出半塊用帕子包著的玫瑰糕來,「奴婢一時貪饞,就剩下這些了。」

半塊就半塊吧,好歹也能充充饑。

我剛將這半塊玫瑰糕塞進嘴裏,走前面的齊晟不知什麼時候又轉了回來,看著我問道:「餓了?」

餓了?

我一大早就被他從被窩裏提溜出來,馬車上好容易吃塊點心,他還叼走了半塊。這一大上午又是爬山又是磕頭,眼下太陽都到頭頂了,我能不餓嗎?

我是真想抱著他的大腿哭一句「這位大爺,我是真的餓了啊」

可能是我的眼睛出賣了我的內心,我雖沒回話,齊晟卻是低低地笑了一聲,說道:「瞧你這點出息,這才幾頓沒吃,我以前在軍中時,曾三天粒米未進過,也不像你這般。」

口中雖說著,手上卻拉起了我,腳下的步子走得比剛才也快了些。

剛從後山裏繞出來,卻有隨行的侍衛尋了過來,面上隱隱帶了惶恐之色,湊到齊晟身邊低聲說道:「主子,山下的馬車被人做了手腳,已是廢了。」

我一愣,轉頭看向齊晟,就聽他冷聲問道:「怎麼回事?」

那侍衛忙細細稟報,簡單來說就是「這是一場意外」。

因福緣寺香火鼎盛,來得人多,車馬也極多,山下便專門辟了塊場地給人們存放車輛牛馬。最早是有心思活絡的小販,挑著擔子在場子裏賣些吃食玩意給看守車的僕人車夫,慢慢地竟聚成了不小的集市,連雜耍班子都引了過來。

我與齊晟下了車之後直接上了山,暗中護衛的人員也都隨著我們走了,只剩下車夫並著兩個便裝的侍衛在山下留守。那幾人因怕出事也不敢四處轉悠,只守著那車等我們下山。誰知你不惹事並不代表事情不來惹你,不知怎地,停在邊上的一輛馬車就突然受了驚,這一下子可就亂套了。

場子裏一片大亂,人人都躲著那輛受驚的馬車,那雜耍班子本來正掄火盤子呢,見狀也沒心思表演了,順手就將手裏的火盤子甩了出來,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我們的馬車上。

那火盤子燒得正旺,裏面又有易燃的東西,眨眼工夫就將車廂給燎著了。

車夫與侍衛只顧著在車前控制驚馬,卻忽略了防火,待再反應過來,雖然救出了馬,那車卻已是被燒得連車廂裏暗藏的精鋼鐵板都露出來了,實在要不得了。

這果真是一嘲意外」啊!

齊晟面上雖是波瀾不驚,眼神卻是有些陰沉。

福緣寺離著盛都城二十來裏路,這個時節又沒有公共交通工具,所以大夥來上香能選擇的出行方式不外乎就三種:

要麼騎馬、騎驢,這全看你個人喜好,圖瀟灑的大都騎馬,講究安全的基本騎驢,當然個別極有性格的也會騎牛。

要麼坐車,馬車牛車就全看你家庭條件了,富貴之家大多是裝飾華麗的馬車,普通家庭也就是輛牛車了,雖慢些,可畢竟能省了腳力。

再剩下那些實在沒錢的,也就只能靠著兩條腿走了。

眼下我們的情況是,車雖沒了,但是馬還在的,倒還不算是最壞。

問題是,我今日穿了一身正統的女子裙裝,若騎馬卻是大不雅的。當今之計,就是叫人快馬加鞭地趕回城去,重新弄了車來接我們。只是這樣的話,我這頓飯就得等到天黑才能吃上了。

只這樣一想,我就下意識地摸了摸肚子。

齊晟默默站了片刻,卻是忽地笑了,轉頭與我說道:「走吧,咱們也去寺裏吃素齋去。」

我與他相處久了,對他的脾氣也多少瞭解了些,暗歎茅廁君這回是真是惹急了他。我不覺也有些奇怪,若是茅廁君只想暗中見我一面,無需這樣來搞埃他一個王爺,又有親娘在宮裏做太后,就算是宮裏耳目眾多,要想見我也不是沒空子可鑽,何必搞得這樣聲勢浩大呢?

我隨著齊晟又往寺裏走,待從後廂房裏吃了一頓素齋,出來的時候果不其然地再次「巧遇」了朝陽郡主。

朝陽郡主一張小臉上笑得跟花一般,這一回身邊沒了那幾位貴女相伴,卻是多了一個年輕人,正是茅廁君的好兄弟,楊嚴。

我忍不住往楊嚴身後看了看,倒是沒瞧到茅廁君。

齊晟正用著楊豫在雲西平亂,看在老子的份上也不好太薄待兒子,又加上楊嚴前陣子剛又去了一趟雲西,回來沒幾日,齊晟便問起楊嚴雲西的情況來。

朝陽小美女聽了沒幾句,臉上便露出了不耐煩的神色來,拉了我袖子,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央求道:「好嫂嫂,咱們不聽他們說這些沒意思的,聽說西邊新建了個園子,裏面景致極好,咱們過去瞧瞧?」

我心中一凜,好嘛,該來的總會來的!

我轉過頭去看幾步外的齊晟,恰好他也正抬眼往我這裏看過來。我急忙瞪大了眼,恨不得用眼神向他保證,我現在的心絕對是又紅又專,全無半點小心思。

齊晟就挑著唇角笑了笑,然後交待朝陽道:「去吧,多帶著幾個人,日頭大,別叫你嫂嫂曬著了。

朝陽忙不迭地點了點頭,挽了我的胳膊就走。

寫意這回不用吩咐,緊跟著過來了。

西邊果然是有個不小的園子,裏面種了不少花木,眼下開得正盛,園子一角又引了活水進來造景,小橋流水的,倒是極風雅。

朝陽小美女剛領著我上了小橋,就聽得身後傳來一陣驚呼。我回頭一看,好麼,果然是寫意落水了。我就知道她們得想法子把寫意給調開,卻沒料到手段就這樣簡單暴力,直接把人擠水裏去了。

果然是不能指著女人來憐香惜玉啊!

那池子裏的水並不深,看樣子不過是剛到寫意腰間,幾個侍女手忙腳亂地將寫意從水里拉了上來,倒是沒受什麼傷,身上衣服卻都是濕透了。夏天穿得又單薄,單衣濕溚溚地貼在身上,一下子把身材顯了個透。

我上下打量了一下寫意,這丫頭是真得加強營養了,這小身板,明明都十五六了,看著可真夠單薄的。

朝陽眼中閃著幸災樂禍的光芒,口中卻是忙叫那侍女們帶著寫意下去找身乾淨的衣服換上。寫意一面擰著裙子上的水,一面委屈地偷眼瞄我。

丫頭啊丫頭,你本就不該跟著我來啊,你來了,就是她們的眼中釘肉中刺啊!我低低地歎息了一聲,沖她點了點頭,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吩咐道:「去吧。

寫意不情不願地被人架走了,朝陽臉上立刻收了笑嘻嘻的模樣,一臉嚴肅地拉著我往園子深處走,低聲說道:「快些,九哥他們早就等得急了。」

我被她拉著走得飛快,只想問她幾句:姑娘,你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麼嗎?你知道做這事的後果嗎?你們明擺著欺負齊晟,他可能放過你們嗎?茅廁君那裏是破罐子破摔了,你呢?

你可還待字閨中呢啊,齊晟要想整你,都不用費心勞神的,只一個賜婚就能叫你恨不得投第二次胎去了。

哎,果然是無知者無畏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