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我把這事告訴綠籬,綠籬當場就從椅子上跳起來了,失聲道:「娘娘糊塗了!就算有這樣的心思,也要他獨自一人潛到江北去動手,這樣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若是在宮中動手,萬一有失,娘娘就再沒活路了。」
宮中生活幾年,我已是快修煉到了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境界了。綠籬如此激動,我也不過只是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問:「你都能想到這些,難道齊晟就想不到嗎?」
綠籬一下子怔住了。
就因為大家都覺著殺齊晟的最好地點在江北,所以我才要反其道而行之,偏等到齊晟回到宮中後再動手。
我低下頭繼續剝我的石榴吃,耐心勸她道:「淡定些吧,反正已經走到今天這步了,能做的也只能是破釜沉舟了,我賭齊晟不會一回來就對我喊打喊殺,那時反而更容易得手。」
綠籬呆愣愣地立了片刻,有些失魂落魄地坐下了,過了一會兒才又問道:「咱們現在只能等著?」
我聞言點了點頭,「你暗中聯繫家裏吧,叫他們將京都戍衛軍把緊了,到時候齊晟一旦在宮裏出事,能不能穩定盛都局勢就全靠他們了。」
綠籬又問:「然後呢?」
「然後?等著吧」我答道。
事到如今,也只能繼續以不變應萬變了。
綠籬在我殿裏心浮氣躁地轉悠了片刻,也沒想出什麼法子來,深深地歎了口氣,然後又在面皮子上掛了一幅歡喜的神色,裝著若無其事地樣子走了。
北邊那仗打得激烈,朝堂上少不得也是十分熱鬧,唯獨後宮一片寧靜祥和。
齊晟不在,宮妃們想爭寵都沒得爭了,後宮裏十分和諧,大夥姐姐妹妹地稱呼著,閑來串串門子聊聊天的,起碼表面上比以前親近了不少。
我想著自己以後若是落在齊晟手裏,就是不死恐怕也是一輩子粗茶淡飯幽居冷宮的下場,所以更加珍惜眼下的大好時光,每日裏除了吃喝玩樂看美人,就是陪著齊葳與齊灝姐弟兩個玩耍。
就這樣混到十月裏,這一天我正領著兩個小娃娃在御花園裏轉悠,太皇太后身邊的貼身宮女突然急匆匆地找了過來,說是太皇太后請我速速過去。
太皇太后早已不怎麼管後宮之事,平日裏就是有事也頂多叫宮人過來給我說一句而已,今日卻突然這麼著急地叫我過去,定然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我隱約有了些猜測,強自鎮定著情緒,吩咐了身邊的人帶著齊葳與齊灝先回興聖宮,自己這才隨著那宮女去了太皇太后宮裏。
宮女把我領到殿外就退了下去,輕聲道:「太皇太后請娘娘獨自進去。」
我心裏詫異著,先輕輕地咳嗽了一聲,這才邁入了殿內。
內殿裏,老太太獨自一人拄著拐棍面朝視窗站著,脊背是少見的挺直,聽見我的腳步聲才緩緩回過身來看我,「皇后,你來了。」
聲音不大,卻透露著難言的威嚴,與往日裏溫柔慈祥全然不同。
我心中一凜,忙恭敬地應了一聲,小心地問她召我過來有什麼事。
老太太指了指一旁書案,「北邊來的,皇后看看吧。」
我將書案上的那封密奏拿起來細看,這一看不要緊,後背上的汗一下子就冒出來了。
密奏裏說的很簡單,北征最初本一切順利,各路大軍捷報頻頻,可後面北漠反應過來後,迅速調集全國兵力組織抵抗,戰事一下子就僵持了下來。這個時候齊晟卻突然在軍中遇刺,雖未傷到要害,但刺客兵刃淬毒,毒性十分霸道,軍中又沒有解毒的藥劑,齊晟一下子就趴窩了。
皇帝若是死在了前線,且不說軍中會大亂,就連朝中怕是也要動盪。
虧得齊晟人雖然中毒,腦子卻還清醒,立刻瞞下了遇刺中毒之事,一面命大軍停駐在北漠小城假作休整,一面派了人飛速將刺客的兵器送回盛都,命太醫院研製解毒藥劑。
我抬頭看向林老太太,顫聲問道:「太醫院可制出了解毒藥劑?」
老太太面容堅毅,可聲音裏卻有著遮掩不住的悲戚,「已經在研製,可即便今天就能制出藥劑,最快也要十餘日才能送到皇帝那裏,不知道……」
她沒能說下去,可我已是聽明白了,潛臺詞就是即便藥劑送了過去,也不知道齊晟還有沒有這個命來用。
茅廁君的死士竟然真的得手了?齊晟真的就要這樣死了?
我也說不出來心裏到底是緊張還是激動,是驚喜還是震愕,明明感到有萬千感情齊齊湧了上來,可心口處卻是一片空白,只能傻愣愣地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