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王妃她瘋了……」

  第二日小花醒來,景王果然不見了。

  被丁香叫醒後,小花瞄了瞄四周,心裡閃過果然兩字。只是她也沒有表現出來,問了下春香什麼時辰,便起床沐浴更衣。

  昨晚折騰的有點瘋狂了,小花明顯可以感覺到自己腰腿疼得厲害,被丁香扶起來的時候,忍不住吸了一口氣。

  丁香猶豫的說道:「要不,今日奴婢去長春院那裡給夫人告個病?」

  小花搖搖頭,「弄點熱水我泡泡吧,昨日喬側妃如意算盤落空,今日長春院那邊肯定不得清閒。」

  丁香僅憑這句『如意算盤落空』,就知道夫人昨晚那行為絕對不是醉酒意外為之,心裡感嘆夫人睿智的同時,又想到這結果不是偶然而是必然的。

  最讓她欣喜的就是,殿下居然默認了夫人的行為。不管是什麼原因,至少喬側妃沒把殿下從這裡拉走,別人就要衡量花夫人在殿下心中的位置。

  扯了虎皮當大旗,上輩子小花深諳此道。

  她也知道這是飲鴆止渴,卻不得不為之。爭與不爭的分寸本就難以把握,更何況在外人眼裡自己已經是得了景王的些許寵愛。與其讓喬側妃把景王從她這裡拉走,讓人嘲笑她的同時狠踩她。她寧願是冒險要了寵愛,不管這寵愛到底為何,至少外人的眼裡是如此。

  至於得罪了喬側妃與景王妃那裡的反應,小花只能聽之仍之。反正情況已經夠糟糕了,更糟糕些也沒什麼。

  小花做好了無數準備,誰知道今日的長春院卻是平靜至極。

  不但景王妃罕見的沒有出現,喬側妃也彷彿沒事兒人似的,更不用提玉嬌玉榮兩個了。那玉嬌被晾在這裡坐了一個多時辰,早就煩躁不已,不是忌諱在長春院,估計早就發飆。

  小花無聊的打量著四周。

  這長春院正堂擺設極其華麗高雅,正中上首是景王妃的位置,下首兩側的圈椅則是招待人落座的。座椅上均鋪有錦緞做成的椅墊,她們坐的圈椅上是是靛藍色繡福字的,而景王妃位置上的則是大紅猩猩色繡金線牡丹的褥墊,看起來即舒適又鬆軟,一股奢華氣氛由面而來。

  堂中擺有多架由頂至下的多寶閣,上面擺著各種各樣的珍奇擺件兒,右側是個花廳,用孔雀綠翡翠珠鏈相隔,上次景王妃擺宴就是設在那處,屋中的一角放了一隻半人高的鎏金鳳鳥啣環熏爐,一股淡淡的香氣在堂屋裡瀰漫開來。

  富貴人家歷來喜愛熏香,男女老少都愛,小花倒也不是很驚奇。包括她那屋裡,丁香也會用些清淡的香。

  又坐了一會兒,景王妃仍然沒有出來的動靜。

  小花慢慢放下心來,看來景王妃是準備晾著她們了。此番甚好,她也不用費腦筋怎麼應付。

  坐到差不多快午時的時候,景王妃那裡仍然沒話。玉嬌耐不住性子朝堂中的一名宮人問道:「王妃今兒個怎麼了?到這個點都沒見出來。」

  那宮人態度恭敬的福福身,道:「奴婢只是一個侍候茶水的宮人,並不清楚王妃娘娘的情況。」

  「那你不會去問問?把人都晾在這裡,這都快中午了。」後面這兩句,玉嬌是咕噥的說的,但已經非常清楚的表現出自己的不耐之意。

  玉容並沒有阻止玉嬌這樣說,別說玉嬌了,連她都覺得今日有些詭異的異常。

  「是、是。」那個宮人福福身,便走了開去。

  過了一會兒,李嬤嬤走了出來。

  「王妃派老奴來傳話,各位可以請回了。」

  以往景王妃晾人還會有個藉口,今日可好,連個藉口都沒了,簡直霸氣側漏極了。

  玉嬌忍了又忍,沒有說話,站起來就往外走去。從她的姿體語言可以清晰的看出,她心中有多麼的不忿。

  餘下三人都沒有說話,而是魚貫出了去。

  從頭至尾喬側妃都沒有和小花說過一句話哪怕是對上一個眼神兒,前陣子的姐姐妹妹因昨晚的事情土崩瓦解,仿若從沒有發生過。

  兩人都保持著表面的平靜,而心底倒是如何想的,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待喬側妃幾人走後,李嬤嬤便讓屋裡服侍的宮人都下去了。

  她去闔上門,才叫春香和夏香出來。

  「快去收拾了,都小心些。」說完,李嬤嬤就裡屋去了。

  用帕子捂著鼻子的春香和夏香,去了牆角的鎏金鳳鳥啣環熏爐那處,兩人合力把熏爐蓋子打開,把裡頭的香熄了。

  之後把香灰弄了出來,夏香拿去處理,春香則是去了窗子處,把冰裂紋檻窗支了起來,並把門打了開。

  做完這一切後,夏香面露憂色的走到春香身邊。

  「春香姐姐,這樣做肯定會鬧大的。」

  當著景王妃面,夏香不敢露出分毫質疑,在春香面前,夏香卻是再也沉穩不住的白了臉。

  「王妃她瘋了……」聲音彷彿是從嗓子裡擠出來的。

  從那日殿下來長春院走後,景王妃就瘋了,直到昨晚兒聽說了喬側妃從西院鎩羽而歸後,瘋得更加厲害。

  春香摀住了夏香的嘴,「快別胡說!」

  夏香不自覺流了一臉的眼淚,嚇得渾身發抖。

  春香一邊拍著她肩,一邊喃喃,「沒事兒的,咱們王妃是聖上親封的景王妃,又是皇后的侄女,不會有事的。」

  「可……」

  王妃是會沒事,但她們呢?

  這句話夏香不敢說出口,她只能用袖子胡亂在臉上擦了擦,露出一抹強自鎮定的笑。

  「別想多了,王妃鐵了心要做,咱們誰都阻止不了,咱們只能盡力兜著些。王妃那裡還等著侍候呢,快進去吧,別耽誤了。」

  夏香又抹了抹臉,才和春香一起步入了內間。

  ******

  灑掃處每隔幾日就會派人來各處清掃積雪,西院這邊也是必來的。

  整個西院只有東廂有人住,丁香每日會派人把東廂門口這片到出院門的這條道上清掃乾淨,其他處則是顧不上了,這自然由灑掃處負責。

  巧蓮出了璟泰殿又回到了灑掃處,從哪裡來回到哪裡去,也算是求仁得仁。

  當然在巧蓮看來,她是被虧待了,同樣都是被調了出來,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攤上了一個輕身的差事,唯獨她落魄的很。

  而對於明白一些事情的福順來看,這個清淨的地方非常適合巧蓮這個小宮人,他福爺爺一向善於用人。

  與當初的喜兒一樣,巧蓮也被福順的狠戾手段嚇得不輕。到了灑掃處以後,消沉了很久。

  也不得不消沉,灑掃處的差事因著是冬日天氣的關係差事更加繁重了,清掃積雪是每日必幹的活計。沉重的差事讓人很忙碌,也就沒有功夫想些別的其他事。

  隨著時間的過去,整個景王府都流傳著西院這位夫人的事蹟。

  據說這位夫人當初也是灑掃小宮人的出身,後來因為規矩好調到了璟泰殿,一朝得了殿下的眼飛上枝頭當了人上人。

  巧蓮自是知道那人是誰的,還能有什麼不懂的,其他五個都被打死的打死調走的調走,不外乎便宜了那個她啊!

  每次想到那個『她』,巧蓮都妒恨得牙癢癢。

  這日灑掃處派宮人到西院這裡清掃積雪,抽到了巧蓮。素妍帶著她們手持掃帚木鏟,來到西院。

  站在門外與守門宮人恭敬的說了此行來的差事,這一行人便魚貫進了西院內。

  與其他人的心情一樣,凡是認識曾經小花的或者與她熟悉的人,來到這裡難免會想到以往的事情。素妍因著為人沉穩,又不是第一次來這裡做差事了,自是比其他人要好的多。但是難免會喟嘆,感嘆時也命也,感嘆這花夫人的運道真好。

  其他的就再也沒有了。

  巧蓮這是第一次來西一院,自然心情複雜非常,進來之後,眼睛就往東廂那處瞅去。

  今日沒有下雪,空氣中蘊含著涼入心扉的冰意。在灑掃處這隊小宮人眼裡,這樣的天氣真是討厭,但是在那些成日窩在屋裡暖炕燒著炭盆烤著的人來看,難免會覺得屋裡太過氣悶。

  小花本就不是什麼嬌弱的人,更是喜歡在屋裡待上一會兒,就出來呼吸下新鮮空氣醒醒神兒的。

  在春草的撩門簾子的動作下,小花走了出來,也沒走遠,就在門口廊下站著深呼吸了一口,眼睛閒閒的看著院內的景色,正好瞧見遠處躬身忙碌的幾個身影。

  「今日灑掃處來清掃院中其他處的積雪。」丁香在一旁說道。

  小花愣了一下,浮想聯翩。她想到了以往自己在灑掃處當差的日子,此時想來竟恍如隔世。

  小花沒注意細看,自是沒看到以往的同屋。而巧蓮的心思一直在這兒,自是見到那處門簾子掀開,眼睛就直直的落在了小花身上。

  白皙滑嫩的肌膚,玲瓏有致的身段,巴掌大的小臉兒是一雙波光瀲灩的桃花眼。

  此時的『花夫人』與巧蓮心目中的小花相別甚大,那個時候的小花雖難掩好看的姿色,但也沒有像此時這樣。就像是被嬌養的花兒一樣,一下子就嬌豔欲滴起來。尤其身著了一身淺桃紅窄袖小襖和月白色緞裙,更顯得身段婀娜。胸前鼓鼓的,可是腰、肢卻偏生得極細。

  在巧蓮記憶中那個身形單薄的小宮人,不知何時已經成了一個顏色極美的女子。僅僅是幾個月的差別,人就彷彿熟了起來,就像那汁豐甘甜的桃子,一扎就能出水兒的錯覺。

  巧蓮臉色蒼白的嚇人,攥著掃帚的手捏得發白。又看了看自己身上那襲靛藍色配薑黃色衣裳,顏色沒變還是以往那般的醜,只是從薄薄的襦裙變成了能過冬的棉衣與棉裙。

  一下子就生出了一股自慚形穢,更多的則是嫉妒。

  「巧蓮,你別發呆了,素妍姐姐瞪了你幾眼呢。」一旁一個小宮人低著頭手裡動作不停,嘴裡卻是說道。

  「哦。」巧蓮頓了頓,便紮下頭不再望那處,凍得紅腫的手抓著拿著一把木鏟在地上鏟了鏟,又拿著掃帚開始清掃。

  小花又吐出一股心肺之間的悶氣,轉身進了屋。她本來還想再待會兒的,無奈丁香催促了幾聲怕她著涼。

  一路進了屋,小花邊走邊說,「今日弄些清爽的菜式來吃,老是吃熱鍋子,總是沒什麼胃口。」

  丁香在一旁點頭應是,並把這些記入心中。

  現在每日去提膳都是丁香親自帶人去的,吃食這一關她把得特別緊。

  院中,巧蓮低下頭幹了會兒活兒,還是忍不住往東廂那邊瞅了瞅,看到的是空無一人的廊下與門上掛著厚重的門簾子。

  說不清心裡是失望還是失落,她緩緩的捏緊手裡的掃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