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抓了個現行

  西院這裡的積雪很好處理,忙了差不多兩個時辰便忙完了。

  清掃過積雪後的西院,庭院的地上濕漉漉的,成堆的積雪被堆在各處樹下,全當了滋潤樹木之用。

  素妍與西院這邊的宮人匯報了一下,便領著這隊小宮人回到灑掃處了。回到灑掃處後,先是用了午膳,因為下午沒什麼差事,巧蓮便回到了宮人房歇息。

  一間房住了四個人,都在屋裡,可是沒有一個人與巧蓮說話。巧蓮竟習以為常,自顧自就回到自己的床上躺下。

  她摸了摸袖袋裡的東西,心緒紛亂。

  過了一會兒,一個同是灑掃處的小宮人走了房裡,「巧蓮,外面有人找你。」

  巧蓮眉頭不自覺就想挑起來,忍了忍還是說了句『知道了』,便起身走了出去。

  「你怎麼又來了?」來到灑掃處大門外,巧蓮見到那個僅見過兩次的陌生宮人,忍不住皺眉說道。

  「你那事辦的如何?」

  「是你找我辦事,催個什麼催!」

  巧蓮的口氣一向都不好,那面目普通的宮人忍了又忍,才壓下心中的火,低聲說道:「你不想換差事了?這灑掃處有多辛苦你應該清楚,把這事辦好了,就會有人幫你把差事換了的。」

  巧蓮嗤了一下,「這還用你說?」

  「那你今日辦好沒有?」

  提到這個,巧蓮面露了一絲猶豫,跟著便用很不好的口氣說道:「哪有那麼快的,周圍全是人,今日沒找到機會。」

  那宮人面露失望。

  「你主子到底是誰啊?藏頭露尾的!還有你是誰我都不認識,就放心讓我辦事?」巧蓮挑眉說。

  「你只需要知道我們共同的敵人是一個就行了。」那宮人並沒有正面回答。

  敵人?

  巧蓮面色複雜,心中一嗤。

  見巧蓮沒有說話,那宮人說道:「難道你不恨那個人嗎?你不嫉妒嗎?同是一樣的人,為什麼就你被分到了灑掃處,人家則是一躍成了人上人……」

  巧蓮面孔頓時扭曲起來,不耐道:「不要說了,煩不煩!」斜了那人一眼,「你走吧,這事我會記著,別總閒的沒事來找我。」

  話說完,巧蓮就扭身走了。

  那宮人在她身後面露憤怒,心裡暗忖:等著,等事情辦好,我再來收拾你這個討人厭的東西。

  ******

  丁香說的話,春草一直沒忘。

  她也記得自己的任務,那就是好好盯著同屋的幾個小宮人。

  認真的春草是非常努力的,經常一宿一宿不睡覺,還是丁香發覺了不對,問清緣由讓她白日裡在屋裡當差時找個地兒眯一會兒補眠。

  那日夫人笑著說的那句『我是那麼矯情的人,快去用飯吧』,加上那極其自然與當初在璟泰殿裡幾乎沒變的態度,每每讓回憶起的春草熱淚盈眶。她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什麼,她只知道夫人處境艱難,她一定要能出一些力是一些。

  夜已經很深了,熬夜熬成習慣的春草躺在床上,看似沉睡了,實則眼睛一直沒闔。

  過了好久好久,春草按這些日子的習慣估摸此時應該是醜時了,她聽到一聲很細小的聲音。

  「春蘭。」

  有人細小的在叫春蘭,春草聽出是春竹的聲音。

  她心中一驚沒有動,又等了一會兒,聽到春竹那邊有人下了床,然後朝門處走去,只聽得『吱呀』一聲,門又被闔上。

  春草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嚇人,她套上裌襖輕巧的下了床,跟了出去。

  外面的月色非常好,映著遠處的雪,倒也可以看清外面的情況。春草尋著聲,慢慢的摸了過去,就看到春竹蹲在廊下花壇處在幹著什麼。

  「你在幹什麼?」

  春草的聲音並不大,但在春竹耳裡就像是炸雷,她本就心裡忐忑,直接被嚇坐在地上了。

  「春、春草。」被雪映得白晃晃的夜色下,隱隱可以看到春竹的臉色發白。

  「你在幹什麼?」春草看了看被挖出來的那個小土坑,「你挖坑想埋什麼?」

  「沒什麼,這是我自己的東西,我不想要了就把它埋起來……」

  「你騙鬼去吧,半夜三更不睡覺,跑出來挖坑埋東西。走,跟我去見丁香姐姐。」

  春竹嚇哭了,「春草,你就饒了我罷,我只是一時糊塗……丁香知道的話,肯定不會放過我的……」

  嚴厲的丁香,歷來是下面幾個小宮人眼裡的『鬼見愁』。

  「知道後果嚴重你還敢做。」

  這邊正鬧騰著,那邊丁香丁蘭已經聽到動靜起來了。

  丁蘭和春草把渾身癱軟的春竹拖到了旁邊一間耳房裡,其他三個小宮人也都聽聲起了來,面色驚疑的站在那裡看著癱在地上的春竹。

  春草把大概的情況說了一下,便把撿到的一個荷包扔在桌子上。

  「就是這東西,也不知道是啥。」

  丁香拿過來看了看,頓時臉都黑了。

  「說吧,到底是誰讓你在院子裡埋這些禍害人東西的。」丁香黑得厲害。

  春竹還想狡辯,丁蘭上前就一個大耳刮子抽了上去。

  「老老實實的說,別讓我們動手段到時候你再說那可就不好了。」

  春竹臉上滿是鼻涕眼淚,畢竟年紀不大,也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本就心氣短了三分,被這接二連三的嚇唬早就是魂不守舍了,便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其實春竹也不知道是誰讓她埋這個東西的,只是有人拿銀子讓她辦事,給的銀子又多,她便一時鬼迷心竅答應了。

  至於給她銀子的那個人她也不認識,就是一個宮人摸樣的人。先給了她二十兩銀子,讓她辦事,而後又告訴她知道她家在哪裡家裡有什麼人,如果拿了錢不辦事後果自負。

  春竹騎虎難下,猶豫了好幾日才選了半夜裡起來,照那人的吩咐在廊下花壇挖個坑埋了,誰知道會被瞅著逮耗子的春草抓了個現行。

  其實這手段並不高明,先是利誘然後是威脅,對付像丁香這樣精明的自是不夠用,但是對付才十五的春竹卻是足夠了。

  「等明日夫人起身了,由夫人來處置吧。」

  丁香讓其他幾個宮人把春竹捆了起來,還是丟在春草她們住的那處耳房裡。外面天冷,丟在外面,一夜就凍死了。

  丁香沒有那麼狠的心腸,可是她也沒有打算放過春竹,尤其想著那荷包裡不是好物,她更是恨得牙癢癢。

  耳房裡,與春竹同屋的人一夜都沒有睡,她們實在不敢相信春竹膽子居然那麼大。同樣沒睡的還有丁香,她在想這種敏感時期怎麼處理這個背主的小宮人。

  第二日,小花請安回來,丁香便把昨晚兒發生的事報了上來。

  關於那荷包裡放的東西,後來丁香琢磨了一下,像是宮裡的一種陰私藥,只是她也不敢肯定,為了以防萬一也沒拿給小花看。

  春竹被堵著嘴捆了一夜,早就是臉色蒼白,摸樣狼藉,看起來格外可憐。

  「那東西到底是什麼?丁香你認識嗎?」

  丁香猶豫了一下,說道:「奴婢也不認識,反正不是什麼好東西,像是一種害人的藥。」

  小花臉色一下子就陰下來了。

  好啊,真好!

  手段倒是不夠高明,可是用的東西無一例外都是些高水準的,什麼樣的藥能埋在土裡就禍害人的?!要是上輩子喬氏有這些東西,小花想上輩子自己怎麼死的可能都不知道。

  她心裡突然煩躁了起來,說不出來的煩。

  「夫人,你看這春竹怎麼處置?」

  春竹聽到這話,哭著求饒,「夫人你饒了奴婢吧,奴婢只是一時鬼迷了心竅,奴婢是真不知道這東西是害人的,我要是知道的話絕對不會幹這樣的事。她拿著我家裡人當威脅……我爹娘年紀都大了,弟弟才幾歲……」

  小花沒有理會春竹的哭喊,面露沉吟問丁香,「一般府裡是如何處置這樣的?」

  「夫人,像這樣背主的奴才有兩個方式可以處理,一是直接拖出去打死,二是交給訓導司。」

  見小花面露不解,丁香又說道:「訓導司不光是訓練剛進府的宮人,還有就是處置犯了規矩的宮人。您可以放心,交給訓導司絕對不會比直接打死好,打死了是一了百了,進了訓導司是想死都難。」

  丁香的表情和語氣都很平淡,但說出的話卻讓人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別說癱在地上的春竹嚇得直哆嗦了,連一旁其他幾個小宮人都嚇得臉色發白。

  「夫人,求求你饒了奴婢吧,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

  她饒了她,誰來放過她?

  小花看了地上極為可憐的春竹一眼,又移開眼神。

  「真的不敢了嗎?」

  春竹似乎從小花態度中似乎看到點希望,跪在地上使勁磕頭。

  「夫人,奴婢以後真的不敢了,奴婢只是一時鬼迷了心竅。求夫人寬容,求夫人寬容。」

  磕了幾下,春竹的頭上已是青腫一片,可見是下了狠勁兒的。

  「丁香你會寫字嗎?」

  丁香一愣,「會的,夫人。」

  「把她做的事寫下來,讓她畫押。觀其表現,以後再說。」

  丁香馬上明白了夫人的意思,現在她們自顧不暇,處置了春竹,按府制少了一個人還會另補上一個來,到時候還要盯著,還不如就讓這春竹繼續待在。

  觀其表現是督促也是給點念想,以後再說就是也不一定會饒了她。

  見那滿臉感激跪在連聲謝恩的春竹,丁香喟嘆聲,心想這樣最好,最妥當。

  當然,這種人是不能久留的,那也得等她們空出手再來處理。

  ……

  夜深了,小花卻是有些難以入睡。

  丁香在拔步床外的小榻上值夜,房裡靜悄悄的。

  「丁香,你瞭解這府中的一些事嗎?」

  小花從來不會主動問丁香這些,可是最近她的心有些亂了,冥冥之中總是有一種危機感逼迫著她,讓她無端就煩躁了起來。

  「夫人說的是哪一種?」丁香的聲音在薄紗帳外響起。

  「例如,殿下與王妃的,還有一些殿下對後院這裡的態度之類的。」景王的心思太難以琢磨了,所以小花的心很不定。

  安靜了會兒,丁香聲音在外面幽幽的響起。

  「奴婢並不是很瞭解。」她頓了頓,又說道:「來到景王府後雖是跟在齊姑姑身邊,但從沒去過璟泰殿。殿下喜靜,從前院回來後就直接回璟泰殿了,很少上他處去,所以除了那些跟了很久的老人,旁人幾乎摸不清楚殿下的秉性。」

  小花聽到這話,心裡無聲的嘆了口氣。

  是啊,她在璟泰殿待的日子也不算短,卻對殿下認知很少。所瞭解的也就是一點點生活習好或者一些很浮面的。

  「至於殿下對王妃,亦或是對後院這裡。怎麼說呢,就是那種很無視的態度,不管不問。開府初,殿下就定下規矩,內務由福公公和齊姑姑掌管,其他人等不得插手。平日裡的內務大多是齊姑姑管的,齊姑姑制定了很完善的府規條例之類的,都是按章辦事,倒也幾乎沒發生過什麼岔子。齊姑姑是個——」

  丁香頓了半響,才找出一個恰當的形容詞,「很聰明的人。她只管內務,分內的,其他不該她管的一律不碰。明面上,王妃是府裡的主母,應有的該有的體面都有……喬側妃和兩位玉夫人那裡也沒生過什麼事……」

  也就是說,以前很多人都是沉在水底的,直到她來了之後才浮出水面。

  這到底是她的幸還是不幸呢?

  不問心裡不安穩,問了更加不安穩。

  小花嘆了口氣,「睡吧,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