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
焦頭爛額

  鷹嘴山位於景州的西部地帶,密林叢生,荒無人煙。

  在大山的最深處,駐紮著一隻罕為人見的隊伍。

  沒有旗幟沒有標識,乍一看去像是一群在山中聚居的山民,可再一看就會發現其中的異常。景王是有私兵的,有些私兵可以放在明面上看,例如王府儀衛隊,還有些私兵則是不適合放在明面,例如這裡,像這樣的地方景州還有好幾處。

  「林指揮使,又抓了兩個。」

  下面人報來,林青亭的臉卻是黑了又黑。

  最近這些日子,他所管轄的這處私兵營地已經發生過好幾起這樣的事件了。焦頭爛額是必須的,到後來卻是變成了哭笑不得。

  整個事情詭異無比,被抓探子手段奇差,幾乎是剛靠近山外圍便被抓住了。這也就算了,也可能是一時失誤。可接下來就有些詭異了,被抓之人極其怕死,還未進行嚴刑拷打,自己就招出了指使者。

  林青亭手下也有不少此類的探子,都是經過各種精心訓練的,先不說隱藏行蹤變裝能力極好,就算是被人抓住也是當場就自盡了,絕對到不了被人抓起來還提去問話的地步。

  可要說不是探子又有些奇怪,不是探子你閒的無事來這種荒山野嶺處幹甚。

  並且招出的主使者確有此人,也確實此人有這種行為的動機。可那種人物會派出這樣的手段拙劣的探子,是任誰都不相信的,難不成是沒訓練好就派了出來?

  任誰都會覺得這是無稽之談罷!

  這只是第一次,緊接著來了第二次第三次,都是相同,這件事就更詭異了。

  果不其然,林青亭吩咐下去問話沒多久,下面人又報了上來。

  僅看來人臉色就知道答案。

  「回指揮使,那兩人已招認,說是、說是雲州那邊過來的。」

  林青亭臉色沉了下來,沉吟片刻,招來副官讓給王府那邊報過去。

  ***

  同樣的事情還在其他處發生,讓景王一系從上至下都頗為頭疼。

  要說有敵意吧,又不像。說是故意針對吧,哪處會派這樣的探子出來丟醜,關鍵把所有處的情形聯合起來看,就會給人一種感覺好像這雲王實在逗他們玩似的。

  可這種事是能拿來玩的嗎?

  這種私密處舉凡曝光出來,那就是一個死,蓄養私兵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尤其是藩王蓄養私兵,就算誅不了九族,也落不了什麼好下場。

  雖然探子什麼也沒探到,但別人能那麼準的摸過去又在周圍亂晃悠,就足以讓景王一系坐立難安了。

  景州向來是一個不引人矚目的地方,包括景王這個藩王也是。一直以來他們的優勢就是藏在暗處,如今被人挖出來了,就像是見不得光的老鼠被暴露在烈日炎炎之下,讓人心生恐慌。

  「這雲王到底是什麼意思?他是不是此處有病?」黃覃手指了指腦袋的位置,在屋中繼續踱步著。

  同為當今聖上的皇子,雲王會有如此動作也可以理解,關鍵是不能理解他為什麼就針對了與他同樣『聲名狼藉』的景王。

  雲王是當今聖上第四子,現年二十有六。如果說景王是受早年啞疾所困,那麼雲王就是屬於那種『天資愚鈍』型的。笨也就算了,還生了個肥胖體態,更是落了一個『痴肥、如豬』的名頭。

  如此也罷,在其成年之後,娶王妃秦氏,又多了怕媳婦的壞名聲,每每讓四皇子妃打得抱頭鼠竄,讓人口耳相傳,丟了不少皇家顏面。

  兒媳婦是熙帝挑的,他當初只考慮四皇子從小膽小懦弱,為人畏畏縮縮,想找個撐得起來的兒媳婦,卻沒想到事情居然會發展成這樣。換了四皇子妃只會是自打嘴巴,本就對老四厭惡的很,其成年之後便也被遠遠扔了出來。至此以後,雲王就像景王那樣也徹底成了個爹不疼的角色。

  每個人都有保護色,景王的保護色是後天形成的,也許一開始確實無法說話,也許是潛意識覺得自己能說話會喪命。總而言之,景王上輩子一直不能說話,還是重活過來才開口能言。

  景王一直把這件事當成一種是上蒼給予的賞賜,憐憫於他兩輩子口不能言。

  而雲王,在景王的印象裡裡,上輩子的雲王不是如此的,雖是痴肥如豬的名頭還在其頭上,但卻沒有怕婦人的壞名聲,而是相反的風流至極。

  上輩子雲王府姬妾的數量,可是眾皇子之首,哪怕是性好漁色的齊王都不如他。

  重活回來,有些東西沒變,有些東西卻是變了,例如雲王。

  與黃覃完全相反,該著急的景王卻是處之泰然。坐在一旁,面色無波,手裡端著一盞茶。

  「他那邊的探子,暫時還未探出什麼,他這麼做應該有目的。」

  什麼目的?

  黃覃撫著鬍子深思,似乎唯一的目的就是告訴這邊『我盯上你了』,然後後面是雲王那張大胖臉。

  因著雲王的詭異行徑,黃覃的思維也詭異了起來。雖覺得自己想法詭異,但他想了又想還是覺得這種可能最大。

  景王聽完黃覃的猜測,沉吟道:「如若真是如此,應該很快便有動靜。」

  動靜果然很快便來了。

  雲王那邊派了一個一如既往形跡可疑,但隱藏行蹤手法極為拙劣的人來送信說,要與景王見面。

  手下抓到這樣一個送信人,給雲王身上再次渲染了些讓人哭笑不得的氣質。景王臉色詭異,應許下來。

  黃覃極力阻止,覺得有可能是個陷阱。

  景王卻道,怎麼都得見見。

  確實是這麼個道理,像他這樣,就算探不到什麼,也會讓人厭煩,而且總要搞清楚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這邊給了信,那邊很快就回信過來。

  地點暫定,但事情已經定了下來,就看見面的地點怎麼安排了。

  藩王無詔不得離開封地,一個在雲州一個在景州,那麼該安排一個什麼樣的地方見面呢?!

  所以還得繼續商議。

  ***

  最近這些日子,月份越來越大的小花有些折騰人了。

  倒不是她故意的,而是有身子的婦人都是如此。睡覺睡不安穩,夜裡頻頻起夜。小花為了不攪了景王的睡眠,已經儘量歇息之前少喝水了,可懷孕的婦人哪裡是能忍的,最後只能無奈破功。

  又基於小花現在晚上睡覺並不踏實,怎麼睡都難受,卻又翻個身都困難。身邊躺了個每日都很繁忙只有晚上回來才能歇息會兒的人,弄了沒幾次,小花就開始心生忐忑,建議景王另屋而憩。

  景王卻是拒絕了。

  他的拒絕與常人不同,也不說話也不同意也不拒絕。小花本以為就這麼定了,卻發現第二日夜裡他還是照舊的在。

  明明很想睡,卻礙於身體原因不得不醒來,不得不起身。

  小花一動,景王便出聲了。

  「渴了?想起?」

  這樣機警的景王是有次夜裡發現小花兒醒了,卻一直沒動彈,睜眼看她表情怪異,才知道她是怕吵醒他強忍著沒起來如廁。

  自那以後,景王睡覺就警醒了,幾乎是小花一動,他就醒了。

  「嗯。」

  景王睡在外側,撩了帳子叫人,然後轉身扶起她,將她抱到床沿。值夜的丁蘭和春草走進來,給小花套了鞋,扶著她去淨房。

  小花方便後,淨了手,又稍微喝了些水。肚子裡有些飢腸轆轆的,卻不能吃東西。

  隨著她的月份越來越大,賀嬤嬤和徐媽媽控制她飲食也控制得厲害,而她又餓的很快,明明吃的頓數不少,卻總感覺自己一天到晚都處在飢餓當中。

  喝了幾口白水,小花又回到床處。

  景王還在床沿坐著,見半闔目斜靠著枕頭的他,看到她走來一下子睜開的眼,小花有些鼻酸。

  「殿下,都是我不好。」

  景王沒理會她,默默看了她一眼,便把她抱在床裡側躺好,又在她頭下墊了一隻軟枕。

  「殿下,你白日裡沒空休息,晚上還這樣,怎麼能行……其實丁香幾個可以很好的照顧我的。」

  老生常談的話,景王仍是沒有出聲,給她換了一個側臥的姿勢,然後自身後環著她。

  這種姿勢是月份大的婦人躺著最舒服的姿勢,也不知道景王從何處得知,讓小花每每愕然又鼻酸。

  「快睡。」

  「嗯。」

  答應是這麼答應了,小花卻是沒有睡意。身後的那人離得很近,似乎能聽到他的心跳聲。

  怦怦怦……

  卻很安心。

  明明千般情緒萬般心語,卻大腦完全空白,無法言語。可那種瀰漫在心間的感動,卻是怎麼也抹不去了。

  又過了一會兒,她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景王罕見的沒有離開,而是陪著小花一起用了早膳。

  膳罷,景王才道:「孤王要巡視封地。」

  小花一愣,問道:「要多久?」

  「十來日。」景王選了個多數說。

  他與雲王幾番協商,最後定在景州臨雲州邊境的一個小鎮會面。

  協商的過程無比複雜,至少在景王來看是如此,卻又感覺像是在鬧著玩。但最後卻出奇順利,雲王表現的非常有誠意,選在了景州這邊。

  「那殿下什麼時候走呢?」

  「今日。」

  「這麼趕,那我讓丁香幫著收拾衣裳用物。」

  「你不管,有人安排。」

  「可……」

  「夫人,老奴會安排好的。」福順在一旁說道。

  「好吧。」

  「你好好的。」

  小花抓住景王拂過她鬢角的手,點點頭。

  ***

  雲州

  雲王府

  「殿下,您這麼玩真的好嗎?」李威在一旁說道。

  雲王笑了笑,堆滿肥肉的臉上小眼睛更是小得幾乎看不見,「你不覺得這樣很有趣?」

  有趣嗎?李威滿是冷汗。

  這事兒一直是他經手辦的,可吩咐下來的卻是雲王殿下這位主子。有哪個跟自己兄弟玩,會一再派探子去人不可言說的地方一再露臉的,派過去的人還一再被教導要表現的笨拙一些,最好一眼過去就露了行跡,反正就是不是讓你去探消息的,而是讓你被抓的。

  對此,李威為手下那些倒霉催的流了無數次冷汗。雲王見著反而笑他,說瞎操心放心沒事的。

  這也就不提了,明明想跟那邊搭上,人家那邊也遞信答應見面,他卻玩得更開心了起來。不直接讓人回信,反而繼續玩著我來你抓的遊戲,也不知道景州的景王有沒有被他主子弄瘋掉。

  「哈哈哈,孤王那弟弟從小一副死人臉,孤王一直致力於讓他能有些別的表情,可惜小時候忌諱太多不能盡興,也不知道他這次有沒有變臉。」

  李威繼續流汗。

  過了會兒,又說道:「殿下,那成安鎮畢竟是景州的地界兒,屬下覺得還是要小心為妙。」

  「無妨無妨。」雲王不在意的擺擺手。

  「不能無妨的,王妃知道的話,屬下就完蛋了。」另外一個完蛋的是您,這話李威沒敢說。

  雲王臉上的肉顫了顫,道:「那你去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