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沉澱

  從仰著笑臉到淚模糊眼你我的聯繫是思念

  我以為傻一些就看不見

  連愛都難弭補的缺陷

  這一切是沉澱不是疏遠

  沉澱不要疏遠

  ——梁詠琪

  12月30日傍晚,何洛無比狼狽地擠上火車,滿頭大汗。

  北京連日來很暖,東南風迎面而來,鑽過棒針毛衣的孔隙,將人吹得飄飄然。好似春天。何洛在這一刻,覺得自己也很捨不得北京。

  「我要錯過在這裡的第一個新年了。」嘆一口氣。

  「別假惺惺的了。」周欣顏飛她一眼,「看你大包小裹那麼多東西,真的就回家呆三天?」

  「她哪裡是回家?」葉芝笑,「千萬記住,她是被邀請去你們家了,如果他爸媽打電話,別說露了嘴。」

  「你買到回程票了麼?」童嘉穎問,「3 號就有毛概考試,你什麼時候準備啊?」

  何洛拍拍書包,「都帶著呢,來去三十個小時的路,足夠複習了。我把章遠的傳呼號碼貼在門後了,萬一有什麼突發事件,第一時間call我。」

  「好,我們摳你。」周欣顏癟嘴,「摳,摳,摳死你!為什麼非說去我家?讓你爸媽發現我是共犯就慘了。還有二十天就放假了,不回去難道會憋死麼?」

  葉芝大笑:「何洛的心思你還不明白?看看她旅行袋裡的衣服,就知道她是示威去了。」

  十多個小時候便能看到章遠,她的心跳唱歌一樣。公車、地鐵,一路周折,跑到火車站時熱得想吐舌頭。坐在火車上,何洛掏出毛概筆記搧風,頭腦漸漸涼下來,心中忽然有些空蕩蕩的。為什麼,非要元旦三天假期趕回去?真的這樣的想念麼,連二十天都忍耐不了?不,不是這樣的。

  是為了對那些女生們證明自己的存在嗎?想讓別的女孩看到,章遠凝視自己的眼光是如何深邃溫柔,讓她們知難而退。

  炫耀是不自信的表現,自己不相信的,到底是什麼?何洛不願深想。

  不敢深想的事情似乎越來越多。但有一件事情從來不需要想。她愛章遠。

  很愛很愛。

  愛到根本不曾想過會失去這份愛。

  儘管新生活的新鮮感時時將思念掩蓋,但他的身影常常在不經意間躍入腦海。一片落葉一陣風,一輪夕陽一闕歌,想到他了,甜蜜、酸澀的滋味便瞬間糾結起來。

  他是我的,我是他的。

  我們應該在一起,幸福得讓全世界都看到,都羨慕。

  故鄉清晨的空氣清新冷洌,何洛深深吸氣,涼涼的一線從鼻子鑽入肺裡,刺刺的。這種久違的感覺,叫做寒冷。她想要打噴嚏,轉頭看見章遠翹首以待的身影,急忙忍住。

  何洛在12車。她從緊臨11車的一側下來,章遠卻在另一側靠近13車的門前張望。有些焦急,有些期盼,踮著腳的高個子,看起來傻傻的。

  何洛喜歡他這副樣子。隨著擁擠的人流,她遮遮掩掩繞到章遠身後,比著手槍的姿勢,戳到章遠後腰上,壓低聲音:「舉起手來,不許動!」

  「啊!」帶著笑意地驚嘆聲,「看在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女俠饒命啊。」他順從地舉起雙手投降,「劫財劫色?劫財的話,小人實在囊中羞澀;劫色的話,我就勉為其難,從了你吧……」

  「呸,那是誰劫誰啊!」何洛嗔道,握拳鎚了他後背一下。

  章遠呵呵笑著,肩膀一抖一抖的。他轉身接過何洛的行李,背在肩上,牽著她的手。出站的人很多,何洛捉緊他的胳膊,「你有些變了,」她說,「怎麼成了方下巴?」

  「是不是比原來更帥了?」章遠說,「你也變了,怎麼成了圓下巴?還是雙層的。」

  「啊,有嗎?」何洛伸手去摸,「哪有?騙人!」

  「我看這是歷史趨勢。」章遠笑,又問,「火車上人多不多?」

  「還好,我有坐號,旁邊還有空座呢,挺好的,就是暖氣太熱,我一身汗。」

  「看你拿那麼多東西,不出汗就怪了。」看一眼手中的紙袋,「呵,我說什麼這麼沉?橙子啊,這麼多。」

  「對啊,血橙和臍橙,都很好吃的。」何洛說。

  「這邊沒有賣的麼?」

  「那不是我常吃的麼。」何洛抬眼,笑著看章遠,「想讓你也嘗嘗。」

  「真是傻丫頭。」手握得更緊。

  省大的女生樓管理嚴格,男生禁止踏足半步。兩個人拎著大包小裹站在門房外,恰好朱寧莉出來,看見這一幕有些驚訝。章遠主動招呼她:「喂,朱古力,來看看你的救命恩人。」

  「你再叫?!」朱寧莉揚著手中的保溫杯,「打得你女朋友都認不出你來!」

  「要殺要剮待會兒再說。先幫個忙。」章遠舉了舉手中的行李,「我進不去。」

  「我拿得了,沒關係的。」何洛說,「3124室,對吧?」

  「我對門啊,你沖誰借的床位?怎麼沒下來接一把?」朱寧莉說,「我要去自習。」

  章遠把鑰匙交給何洛,「這不是回家過節了麼,要不然哪兒來的空床。」他掏出兩個橙子,「拜託拜託,我請你。」

  何洛扯扯他的衣襟,「別麻煩人家了,我真拿得了,從學校到火車站不也是我自己背的?」

  「那算了。」章遠瞥一眼朱寧莉,悻悻然聳肩,「橙子也沒了。」

  「你可真……」何洛笑著拍他一下,拿過橙子看了看,從袋子中換了兩個出來,「這樣有圓肚臍的母橙子比較好吃,特別甜。」

  「啊,橙子還分公母啊?」朱寧莉接過來揣在大衣口袋裡,「謝謝啦!無功不受祿,我帶你上去吧。」又轉頭瞪章遠,「這是看在你女朋友的面子上,可不是送你的人情!」

  她又想起班幹會上,章遠緩緩站起來,「如果我天天對你笑,你覺得有安全感嗎?」還帶著一絲戲謔的笑。然而,剛剛他拿著橙子伸出手來,嘴角彎起,是發自內心、快樂幸福的微笑。眼前這個表情溫暖的男生,是那個桀驁的冷漠的章遠嗎?

  張葳蕤攤了一床的衣服,朱寧莉推門而入,「哈」地大叫,「我以為自己走到金太陽商業街了。今天你要開個唱麼?」

  「是你說你們系女生少,找我們去舞會充數的啊。」張葳蕤亮出一件純白荷葉邊襯衫,「這個,外面穿那件淡粉色的條紋針織衫,加上粗花呢百褶裙,好不好?」

  「第一,這一身是挺可愛的;第二,是我邀請英語系的女生時你聽到了,可不是我拉你去充數。」朱寧莉哼了一聲,「你不要去比較好。」

  「為什麼?」

  「何洛來了,剛剛下火車,就在我們對門。」

  「何洛?」

  「對,不要告訴我,你沒聽過這個名字。」

  張葳蕤「嗨」地吐了一口氣,短促輕淺,「我以為什麼大事兒呢。我早就知道章遠有女朋友,都說了,有這樣一個哥哥也不錯。你以為,我為了他去你們的舞會嗎?」

  朱寧莉沉思半晌。「好吧,你去吧,」她彎彎嘴角,「不去都不行!」

  出了宿舍,朱寧莉有些懊惱,總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些殘忍。長痛不如短痛。她盡力說服自己,蛀牙不拔,每次發炎都痛得受不了,不如一勞永逸。張葳蕤是怕牙醫的小孩子,那麼把她推到病床上,也不算對不起她。

  「你會跳嗎?」章遠問何洛。

  「會一點點吧,掃舞盲的時候學過男步。那你呢?」

  「會,當然會跳!」章遠笑,「大秧歌,夠交誼吧。算了,我們走吧。」

  何洛不置可否,捉緊他的手,輕輕搖著。「我還沒有和你跳過舞呢。」

  「不就是摟摟抱抱麼?」章遠附耳道,「一會兒讓你為所欲為,還不成?」

  何洛瞪他,「不成。」

  「那換過來,你讓我為所欲為?」腳面被踩了一下。

  何洛抬腳,亮出鞋跟,「你再說,我就踩實了!」

  章遠嘆氣,「大姐,我真的跳得難看,會粉碎你心中所有的浪漫幻想的。」兩個人站在場邊,都有些僵硬。系裡特地請了三五位高年級國標協會的來做示範。章遠瞟了兩眼,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何洛自然而然地架起右臂,伸長左手,發現自己和章遠的姿勢一樣。猛然醒悟,趕緊換了女步的姿勢。

  「丟人就丟人吧。」章遠說,「豁出去了。我數一二三,然後一起開始走那個最基本的。」

  「方步,是吧。」好歹學過,還記得兩個名詞。

  「一、二、三。」章遠和著音樂的節拍,「走。」

  「哎喲。」同時大叫。何洛竟然也走起男步,兩個人撞在一起,左腳結實地踩在對方右腳上。「看人家,你要後退的!」章遠說,「真笨!」

  何洛尷尬地臉紅。

  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不住一同笑出聲來,輕輕地擁抱一下。

  張葳蕤退到門口的一把椅子上坐下,她有些累了。悠揚的樂曲,飛揚的裙裾,深情的雙眸,讓人窒息的浪漫的空氣。一切都不真實了。他心不在焉的表情,他的冷漠,他舉手投足間流露出的不羈與滄桑。這才是章遠,不是麼?

  而她一出現,他的冬天就結束了;她一揚嘴,整個世界就為她微笑。心底刺痛,有什麼咬齧著她的心,讓她把拳頭攥的緊緊的。

  嫉妒,是嫉妒。

  張葳蕤一轉身,衝到門外。

  凌厲的北風颳在臉上刀割似的痛。努力擦擦眼睛,不知什麼時候,被風吹出的眼淚已經結成了冰晶,黏在睫毛上。

  北方的冬天真的很冷。

  章遠的冷漠更冷。

  可是,他對別人的笑才最冷。

  或許,只一個燦爛的笑,便打動了張葳蕤的心;從這一刻開始,她明白,什麼兄妹一樣的感情,不過是自欺欺人。那個叫做何洛的女孩,把一個新的章遠呈現在她面前,又風似的把他帶走了。她打開了天堂的大門,說:「你看到了嗎,看到了吧,看哪……」之後又把它闔上。

  從此人間成了煉獄。

  五分鐘,十分鐘,那個精緻漂亮的小姑娘都沒有回來。何洛有些擔心,她瞟一眼,薰衣草色的長羽絨服還搭在角落的衣架上。

  「你在看什麼?」章遠沿著她的目光望過去。

  「沒什麼。」何洛勉強一笑,低下頭來,心中並沒有想像的得意和滿足。她像一個戰士一樣,雄糾糾氣昂昂一路趕過來,心中的假想敵是嬌媚的女孩,嗲聲嗲氣纏在章遠身邊,一口一個拖長尾音的「哥」。

  趕走她。

  心中頗有收復失地還我山河的豪氣。

  然而她不是。水樣的雙眼漸漸起了霧氣,惶惑、不安,她就那樣不發一言地轉身跑開。

  她也有真誠的笑,真誠的淚,你又有什麼權利來炫耀,用你的幸福傷害她?何洛咬緊嘴唇問自己,可是,和章遠共舞、擁抱,這不是天經地義的嗎?就算是故意讓她看到,自己又有什麼錯?

  亂,心裡亂作一團。

  「你們誰看到葳蕤了?」朱寧莉從洗手間回來,四下找不到她。

  「可能回去了,你去看看吧。」何洛鼓起勇氣,走過去說。

  朱寧莉凝視片刻,將信將疑地向門口走去。

  「哎,還有大衣。」何洛把張葳蕤的衣服拿過來。朱寧莉接在手中,好像忽然明白了什麼,狠狠地剜了何洛一眼。

  「我們也走吧。」何洛期期地望著章遠。

  「你剛才一直在看張葳蕤?你認識她麼?」走在樓梯間,章遠忽然問。燈光延伸過他的頭頂,一階、兩階、三階……黑黑的影子蔓延下去,似乎無限伸展,就要覆蓋到窗外的白色雪野上。

  朱寧莉在寢室裡找到張葳蕤的時候,她正捧著一碗方便麵暖手,熱氣蒸騰,鑽到鼻子裡。她鼻子吸溜吸溜的,拿過紙巾擤擤,說,「外面真冷,你要不要也來一包?」

  「你嚇死我了!」朱寧莉把她的大衣摔在床上,「真怕明天早上找到你,都凍成冰棍了。」

  「我是想四處走走的,可外面太冷了,所以我就回來了。」竭力想笑,「在外面哭,眼、眼睛都會結、結冰的。」聲音哽咽,紅了眼眶。

  「想哭就哭吧。」朱寧莉挨著她坐下,咬牙切齒,「我就知道會是這樣。這女人,夠惡毒。」片刻無語,又嘆氣,「不過,她也沒做錯什麼。還是你自己,不爭氣,說什麼不會一見鍾情。」

  「你,你還說我!」張葳蕤氣結,「我已經夠難受得了,你信不信我去跳主樓!」

  「你去啊!」朱寧莉推她肩膀,「快去快去!要是為了這麼點小事你就想不開,那還不如死了乾淨。這算什麼?人一輩子不順心的事情多去了。」

  「你還說是我的朋友!」

  「我沒有這麼心理不健全的朋友。」朱寧莉說,「看你以後還發不發什麼兄妹情深的春秋大夢!現在夢該醒了,OK?」

  何洛和章遠走到一樓大廳。棉門簾掀開一條縫,冷風嗖地鑽進來。

  「何洛……」章遠停下腳步,欲言又止。

  「對不起。」她低低地說,「我不該太招搖。」

  「你並沒有招搖。」但你是故意的。

  「但我……是故意的。」她承認了,「大方,體貼,親密……是我想要她們看到的。」

  章遠太明白何洛的想法。大學裡有眾多高中同學,難免會有誰將身邊的事情八卦給何洛,包括甜美的小女生每日追著自己叫「哥哥」。所以寫信告訴她,親口說出,總比道聽途說添枝加葉的版本要好。

  每一個細節每一個轉折都告訴你了。還要怎樣?何洛啊何洛,你不相信自己,也不信任我。

  「我們本來就這麼親密,何必故意做給別人看?」章遠緩緩說。

  你回來,很好,我很高興,我也想每天和你在一起。我樂得一夜睡不著,等在車站時連北風都覺得是暖的。可是,你千里迢迢的奔波,是源於思念,還是源於懷疑?

  這些話反反覆覆在腦海中盤桓,終究沒有脫口而出。帶著涼意的空氣從門窗的縫隙滲進來,絲絲縷縷纏繞著。冷地一激,腦子清醒許多。聽到何洛嘆氣,「那是因為我在乎你,我喜歡你。」她的額頭抵在他肩上,「我愛你啊。」

  心在這一刻柔軟無比,章遠轉身將何洛抱在懷裡。「我知道,我明白。」他說。她終究是回來了,不是麼?示威也是在乎自己,不是麼?我們彼此不能失去對方,不是麼?!

  吻著她的額頭,「我也愛你。」章遠說。是的,非常愛,一點都不比你少。

  「我吃醋,我嫉妒,我小心眼……」何洛的聲音細如蚊蚋。

  「啊,我喜歡你吃醋的樣子。」章遠低低地笑,「我說過,你吃醋的樣子特別可愛。」他的確說過,然而那時候章遠不怕何洛吃醋,他藐視對自己的一切懷疑。

  而現在,他有畏懼的東西了。

  何洛的不信任。

  因為在何洛心中,自己已經不是萬能的、無敵的了。這個想法讓章遠寒冷,冷得全身都要打顫。

  綿綿的積雪踩上去咯吱咯吱地響。「回去加件厚衣服吧。」章遠說,「一會兒還要守歲呢。」

  何洛回寢室換了牛仔褲和平底靴,剛走到大門口,一個雪球飛過來,打在後頸上。捏得鬆,嘭一下散成細密的雪霧,盡數灌到領子裡,被體溫融化。

  「呀!」凍得打個哆嗦,轉身看到章遠,不緊不慢地揮手笑著。

  何洛「哼」了一聲,飛快地彎腰,雙手捧起一把雪,一錯,一團,揚手擲過去。章遠抬手擋在面前,三兩步就跨出很遠。何洛又團了個雪團扔過去。

  「還打啊!」他笑,「看我都不還手。」

  「啊,那你白白灌了我一脖子雪了?」

  「我站這兒不跑,你也打不著。」章遠笑,面對著不斷飛來的雪球只閃閃身。探身抓了一把雪,捏一小團,隨便扔出,便打在何洛衣襟上,「看到了吧,這就是差距!你太沒準性了,只能委屈你當移動靶了。」

  「哈,敢情你是籃球隊的,欺負人!」何洛掂著手中的雪團,「可是你說自己不跑的喲。」一臉壞笑,「遠的打不著,近點兒還不行麼?」

  眼看她舉著雪團塞過來,章遠敏捷地側身,「寧當小人,也能不能束手待斃啊。」哈哈大笑。

  何洛眼前一花,滑了一下。「鞋底沒溝兒,太滑了。來,扶我一把。」

  「誘敵深入?沒門兒。」章遠笑,「你看你,一搖一擺,像企鵝似的。對了,胖企鵝摔一下也看不出來,比如我們寢室的『大缸』,站著倒著都是無差別的圓球。你也差不多了。」

  「不和你玩兒了!」何洛佯怒,轉身要走。

  「那我堆的雪人也不看了?」

  「在哪兒?」

  「想看麼?」章遠指著她手中的雪球,「放下凶器,雙手放在腦後,慢慢地走過來。」

  「這麼快?」何洛望見樓後空場上的兩個雪人,還沒有安鼻子眼睛,只是寫了兩個人的名字。她有些不敢置信,「我上樓去多久?二十分鐘?」

  章遠微笑著牽她的手,繞到另一側。煤球眼睛,胡蘿蔔鼻子。原來雪人面向圍牆,剛才看到的是背影。「上去很久了,看,人家孩子都生出來了。」一指,兩個大雪人中間還有一個袖珍的雪娃娃。

  何洛咯咯笑著,「我想起去年冬天來了,操場上一排雪人,都是高三的人推的。越到高三,越是童心未泯。」

  「誰說的,我高一高二年年都堆。」章遠笑,「你要不要試試,我告訴你堆得快的訣竅。」

  「好啊。」

  章遠蹲下來,拍拍雪娃娃的頭頂,「乖,媽媽來了,馬上就會有兄弟姐妹了。」

  宿舍樓後面背風,聽著颼颼的呼嘯聲在樓側掃過,昏黃的路燈下,更覺溫暖。何洛的手套被雪水打濕,索性摘下來塞在衣袋裡,手指肚和掌心都開始泛紅,她依然興沖沖雕琢著自己的作品。

  微笑著凝視她,彷彿可以不想過去,不看未來。

  而時鐘片刻無休,忽而風靜,又是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