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再次前往水島邸,管家一臉意外地迎接我們。
「還有甚麼事嗎?」
「警方撤離了嗎?」我問。
「警部先生及兩、三位部下還留在這裏。」
「太好了,其實我有點事想請教警部先生,而且我也想再看一次現場,可以讓我們進去嗎?」
「請稍等一下。」
管家暫時消失到屋內,幾分鐘後回來了。他說我們可以進去。
「不過前提是不可以打擾警方辦案。」
「好的,這我很清楚。」
水島雄一郎的房間傢具還維持原狀地靠在四邊牆壁。不過原本緊貼著門口擺放的書架,也就是被我們推倒的書架,被移動到距離門口稍遠的地方。
書架的高度約兩公尺多,寬度也差不多,從正面望去約呈正方形。這座書架沒有玻璃門,只有幾個樣式簡單的平行格板。推倒時掉出來的書也都被整齊地放回架上,而看上去幾乎排滿內部的空間,毫無空隙。
上面多是平裝本,愈下面的書愈具重量感,最下層擺著百科全書,依照五十音排列,看上去約有三十本以上。
我查看架上有沒有本格推理小說,不過一本都沒看到。
大河原警部與年輕刑警待在寫字桌那裏。桌上攤著類似筆記本的東西。
「還有甚麼事嗎?」警部問。
「我想採訪一下命案的事。」
「你要採訪的應該是關於紀念館保存委員會吧?」
「唔,那也是差事之一。」其實我是為了接近雄一郎而偽裝成作家,但最好還是別不打自招吧。「但我的正職是別的。」
「是甚麼?」
「呃,也就是所謂的偵探。」
「偵探?哦,就是替人做身家調查的職業,是吧?」警部的想法非常世俗。
「那也是我的工作內容之一。」
我本來想說我也解決凶殺案,但還是閉上嘴。我不覺得警部能理解這個概念。
「你愛湊熱鬧是無妨,但別礙著我們。我剛剛被你的胡言亂語攪得頭昏眼花。甚麼水島先生可能是被殺的、兇手可能出入這個房間,怎麼可能有那麼荒唐的事?」大河原說道,接著詢問部下,「怎麼樣?有沒有甚麼發現?」
「沒有。」檢查抽屜的刑警回答。
「你們在做甚麼?」
「看了就知道吧?調查雄一郎先生自殺的理由。」
我覺得這種事看也不可能看出個所以然來,但還是閉上嘴,沒雞蛋裏挑骨頭。
「那本筆記本是甚麼?」我指著警部正在看的東西。
「雄一郎先生的日記。是春樹先生找到並借給我的。從這本日記可以看出雄一郎先生這陣子顯然有甚麼煩惱。」警部看著我,得意一笑。「雖然對你來說,可能是個遺憾的消息。」
「可以讓我看一下嗎?」
「不行,我得保護故人隱私,連我都只讀了春樹先生告訴我的部份。」
「那可以讓我只看看那個部份嗎?」
警部想了一下,最後似乎覺得煩了,於是翻開某一頁後說著「這裏」,遞到我面前。
那是前天寫下的文章,內容如下:
「我這陣子一直睡眠不足。為了那東西,我好幾天無法成眠。今晚也別想安睡了吧?老實說,我沒料到它竟然讓我如此煩惱,沒想到它令我如此痛苦。」
我從日記抬起頭來。
「原來如此,他在尋找上頭寫的『那東西』是吧?」
「唔,就是這麼回事。」被門外漢一眼識破的關係,警部的表情顯得有些尷尬,摸摸鼻子底下的鬍鬚。
「警部覺得那是甚麼東西?」
「要是知道就不必辛苦了。」
「在找不曉得究竟是甚麼的東西啊。」我望著還是老樣子、毫無幹勁地翻著抽屜的刑警背影呢喃道。
此時我忽然靈光一閃,尋找不知道究竟是甚麼的東西──不就跟市長委託我的案子一樣嗎?我也正在尋找遭盜挖的、這個不知究竟為何的物品。
「那東西」指的會不會是被盜挖的東西?這麼說,盜挖賊就是水島雄一郎。可是他說為了它而煩惱又無法成眠,是甚麼意思?
我歎口氣。
「那東西」就是被盜挖的東西,這個假設魅力十足,但要繼續推理下去,線索太少了。我還是先挑戰密室之謎吧。
我回想發現屍體以後的事。春樹確認父親已死,立刻命令管家通知弟妹,接著他用房間的電話報警。
三個弟妹很快趕過來。夏子和秋雄本來在自己房間,冬彥似乎在別館的畫室畫畫。
這段期間,我查看室內各角落。不管怎麼想,房裏都沒有可供人躲藏之處。就算有人躲藏,也不可能從我們眼皮下逃脫,因為直到警方接獲通報趕到,我們都待在這個房間。
「我說,會不會是哪裏開了個洞?」小綠悄聲說。「那樣兇手就可以離開了吧?」
「確實如此,但這個案子裏不可能有密道。」
「為甚麼?」
「如果有密道,警方應該已經找到了。」
「可能藏得非常隱密呀。」
「這……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我的口吻合糊。
小綠的意見天經地義,我應該更積極尋找密道,可是總提不起勁,因為心中某處正訴說:絕對不是密道逃脫。
「驗屍結果有甚麼發現嗎?」我問警部。
「當然有許多發現啦。死因是手槍造成的頭部損傷。子彈從頭部右側射入,從左邊穿出,當場死亡。死亡推定時間是正午到下午一點之間。」
「有人聽到槍聲嗎?」
「沒有。槍上有滅音器。」
「大家在正午到下午一點之間都在哪裏做些甚麼呢?」
「在各自的房間,忙著自己的興趣。」
也就是說沒有人有不在場證明。
我重新環顧室內。挪到牆邊的傢具有甚麼意義呢?
盲點究竟在哪裏?還是雄一郎真的是自殺?不,不可能,世上哪有人為了自殺而如此大費周章?
「你要天馬行空的想像是你的自由,但別忘了,這是發生在現實的案件,魔法故事出現在小說裏面就夠了。」
大河原警部顯得厭煩。他還無法理解詭計與魔法的不同。
我離開水島雄一郎的房間走下樓梯,聽到餐廳傳來話聲。因為房門開著,話聲一清二楚。雖然覺得有失禮節,但我還是停下腳步站著偷聽。
「別墅就給你吧。爸也說過那要給冬彥。這樣就行了吧?」是春樹的聲音。
「開甚麼玩笑?那種東西就算賣了也值不了多少錢。總之快把這棟房子變賣換成現金。這樣最好。」
「我反對。現在急著賣也賣不到甚麼好價錢,重要的是先商量一下銀行的錢怎麼分配吧?」是夏子的聲音。
「那晚點再說,先決定東西怎麼分。」春樹說。
「美術品給我。爸爸以前就說過繪畫跟古董全都給我。」夏子說。
「口說無憑,妳那種說法才沒有效力。」
「那為甚麼別墅要給冬彥?他是老么耶。」
「這跟出生順序無關吧?」
「你們要吵是你們的事,可別忘了我的份啊。」是秋雄。
受不了,看來在上演老掉牙的戲碼。我微微搖頭地輕推小綠的背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