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小說家·06

  一如往例,所有關係者都被集合到現場。我漸漸喜歡起這個偵探小說中熟悉的場面,總覺得教人上癮,不可自拔。

  「好了。」我說完後掃視眾人。這種快感甚至教人背後陣陣顫慄。白羅也是用相同的心情在解謎吧?

  集合到場的包括三名弟子和編輯宇戶川,還有總算恢復一點精神的小綠、陪她來的市長,以及大河原警部等警方人士。

  我慢慢深呼吸一口氣後開口:

  「這次事件中最不可解的在於兇手究竟怎麼逃走的?大河原警部似乎採信從外迴廊跳下森林的說法,但我還是必須說那太不現實了。」

  聽到我的話,警部不愉快地撇下嘴角,轉向旁邊。

  「兇手是經過迴廊逃走嗎?可是那樣的話,我和青野先生應該至少要有一人看見才對。不過這裏有一點必須考慮到,」我說到這裏暫時噤聲,這是為了演出效果。我確定我充分吸引觀眾的注意之後說了,「必須考慮到的是,沒理由認定這次的凶案是一名兇手犯下的。也非常有可能某些人是共犯、某些人則負責協助兇手逃走。」

  「請等一下。」青野理所當然地上前一步。「聽你這說法,豈不是在指控我放兇手逃走嗎?」青野身材削瘦,聲音也很尖細。他的聲音拔尖,聽起來像在尖叫。

  「我是說,沒道理拋開這個可能性。」

  「開甚麼玩笑。我要怎麼放兇手逃走?你其實想說我在迴廊上看到兇手,但是替兇手保密,是這樣嗎?」青野歇斯底里地嚷嚷。「請回想一下,那時可是你說你要繞迴廊左邊,因此叫我繞右邊。如果你的指示相反,兇手就會被你找到。兇手的計劃會這麼草率嗎?」

  「絕對沒這回事。」我搖搖頭。「兇手的計劃一點也不草率,根本是經過一番精心策劃,兇手當然也不是逃到迴廊。」

  「喂喂喂,等一下。」大河原警部這時插嘴。「不是從迴廊跳下去,也不是逃進迴廊,那是逃到哪裏去?那樣豈不是無處可逃?」

  「警部,其實這次命案的謎底就像你說的,兇手根本沒逃走。」

  咦咦──嘩聲四起。

  「甚麼意思?」警部問。

  「揭開謎底前,先來實驗一下吧。警部,你準備好那東西了嗎?」

  「嗯,就在這裏。」

  警部向一名部下使眼色,部下拿著十字弓與箭走到我面前。我接下這兩樣東西。

  「這是命案中使用的十字弓與箭。那麼我來射射看吧。」

  我一邊說,把箭裝到十字弓上。

  「喂,這樣很危險啊。」警部嚇彎了腰。

  「所以請大家退後一下。」

  我拿著十字弓退到玻璃門處,朝著對側牆壁站立,接著舉起十字弓。

  「哇!」隨著一陣驚叫,那一區的人退到兩旁。

  我瞄準掛在牆上羅特列克【註:亨利.德.土魯斯─羅特列克(Henri de Toulouse-Lautrec),法國後印象派畫家。】畫作海報的稍下方,扳動十字弓的扳機。一道銳利沉重的衝擊加諸在手臂和肩膀,與此同時,我聽到鏗的一道聲響。

  箭命中羅特列克的海報正中央。

  這是我第一次射擊十字弓,還算是差強人意吧。

  我走近刺在海報上的箭,確認實驗結果如同預期。

  「就如同我的猜測。」我說。

  「甚麼?」大河原警部問。「甚麼東西如同你的猜測?」

  我環顧眾人:

  「剛才我是從玻璃門前發射的。另一方面,兇手據判是從玻璃門外發射的,但火田先生站在離牆壁有段距離的地方,所以我剛才射擊的距離與兇手射擊的距離,可說幾乎沒有差距。」

  幾個人聞言後點點頭。

  「然而請大家看看這支箭。」我指著插在海報上的箭。「正確地說,是箭的尾巴。這裏有一條用來勾在弦上的溝。裝在十字弓上瞄準時,這條溝與地面平行,然而看看現在插在這裏的箭尾巴,可以知道溝變成縱向的──為甚麼變成這樣?因為箭會在空中旋轉。箭羽的排列有細微的角度,好讓箭在空中旋轉。這是為了指向性的考量。無論是子彈還是箭,都必須旋轉才能提高指向性。好了,這裏必須請各位看看不怎麼舒服的照片。」

  我望向大河原警部。「可以請你拿那張照片過來嗎?」

  「在這裏。」警部遞出一張照片。是拍立得照片。

  我確認照片後,把它轉向眾人。

  「請看看這個。」

  每個人的脖子都朝我手中的照片伸。

  照片拍的是插在火田俊介額頭上的箭。用來勾弦的溝也拍得一清二楚。

  「溝是水平的。」一名刑警說出我期望的解答。

  「沒錯。」我向說出正確答案的刑警點頭。「從正面看火田先生的臉,插在額頭上的箭,箭尾的溝是水平的。這絕對不對勁。就像剛才的實驗,兇手如果真的是從玻璃門外射出的,箭尾的溝應該會是縱向。」

  「這表示火田俊介是歪著頭講電話嗎?」大河原警部說出差點令我當場摔跤的發言。

  「不是的。」我把手中的十字弓前端轉向警部。「因為射擊距離太近,箭沒有時間旋轉──應該這樣推測才妥當吧?」

  「距離太近?」

  「是的。據我推測,箭幾乎是從零距離的位置發射。老實說看到屍體的時候,我就感覺到疑點。要射穿在移動中的人的額頭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而且如果使用十字弓,第一發失敗,幾乎不可能再重來一次。」

  「可是,」市長從旁邊開口。「距離那麼近的話,不就表示兇手在室內嗎?那麼兇手不就更難逃走嗎?」

  「所以嘍,市長,我剛才不是說了嗎?兇手並沒有逃走。至少在剛殺害火田先生的時候還沒有。」

  市長理所當然地納悶起來。其他人也一副完全不懂我在說甚麼的表情。像這樣賣關子也是偵探的樂趣之一嗎?

  「兇手就在我們身邊,然而我卻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實在太大意了。」

  「兇手在哪裏?」大河原警部問。

  我迅速掃視一下全員後說,「就在書中。」

  「甚麼?」

  「兇手就在書中。」我指著還堆積如山的書。「兇手就藏在書下。在我離開外迴廊的期間,他一直屏氣斂息地躲著。」

  「可笑!」光頭的白石不屑地說。「說是偵探,也沒甚麼大不了嘛。這麼沒有說服力的推理,居然也說得出口。假設真像你說的,那麼老師就是眼睜睜看著兇手拿著十字弓走到他面前了。然後兇手在你聽到老師的叫聲、跑進室內的幾秒鐘之間,要躲進書山裏,還要把十字弓丟到外迴廊,這真的有可能嗎?我想聽聽各位警察的意見。」

  白石途中轉向大河原警部,口氣強硬地說。

  警部對此也有些退縮。他看著我,「他說的的確有理啊,天下一。」

  「儘管被人用十字弓在極近距離瞄準,火田先生卻無法逃走也無法出聲,是因為他被綁起來了。我想他是雙手雙腳被綁住,嘴巴也被堵起來。」

  「胡說!哪有那種空閒?老師遇害前,不都在跟你說話嗎?」白石吼道。

  我先是噤聲不語,然後把十字弓和相片還給刑警,最後望向白石且笑一下。在對方眼裏,這應該會是詭異的笑容。

  「終於逼近核心了呢。」我說。「問題就在這裏。解開這種謎團時,不管多麼一清二楚的事都要心存懷疑。因為有時以為是理所當然,背後的成因卻是不得了的錯覺。」

  「我們陷入了甚麼錯覺嗎?」市長問。

  「沒錯。」我朝白石走近一兩步。他沒有別開視線。我看著他帶著挑戰意味的眼神說,「完全沒人能夠保證我所見到、交談的火田俊介先生,就是真正的火田俊介。」

  一瞬間,現場悄然無聲。

  有些人可能需要一點時間才能理解我的意思,也有些人就算理解意思,也因為過於唐突而說不出話。

  「你說甚麼?」最先出聲的是大河原警部。「不是真的火田俊介……那麼那個人是誰?」

  「假的火田俊介跟青野還有赤木交談過,那麼剩下的就只有一個人了吧?」

  「你是在說我?實在是荒唐。」白石舉起手做出投降的動作。

  「你的體格與火田俊介先生很相近。戴上假髮和假鬍子、再佩上有色眼鏡,應該就能輕易冒充他。而且我和火田先生未曾相見,也不曾在照片上看過他,要瞞混過去很簡單。而且變成屍體的火田先生血流滿面,相貌看不清楚,我會發現屍體並不是先前交談過的對象的可能性很低。射擊額頭的目的應該也在這裏。」

  「等一下,但他不是在跟火田先生講電話嗎?」警部說。

  「表面上是這樣。但那通電話也不一定就是白石打來的,只是接電話的青野這麼說罷了。」

  「那千真萬確是白石打來的。真的。」青野又尖聲主張。

  「如果不是白石打來的,那是誰打來的?」市長問。

  「剩下的另一個人──也就是他。」我指著赤木。「書庫裏面有電話吧?警部不是在那裏接了火田夫人打來的電話嗎?就是用那支電話打到這個房間的。而且只要打電話就好,也不必出聲,所以要瞞過小綠小姐的耳目也不難。」

  「啊,這麼說來,」小綠此時開口。「整理書的時候,赤木先生曾經走到書庫裏面,緊接著就發生騷動了。」

  「不是的!我、我……」赤木搖著頭,肥軟的頰肉搖晃著。「我才沒打電話!」

  「等、等、等一下。先等一下。」大河原警部走上前來攤開雙手,像要制止眾人發言似的。「到底怎麼回事?我實在弄不明白。天下一,這到底是甚麼情況,可以請你從頭到尾好好說明一遍嗎?」

  「好吧。你們也先聽聽我的推理。」

  我看著三名弟子說,接著再次環顧其他人且深呼吸一口氣,眼角瞥見市長取出香菸。

  「這次的案件是他們三人計劃的謀殺事件。而他們的目的之一則是讓所有人的不在場證明成立。」

  「胡說八道。」

  白石表情扭曲。我無視他繼續說下去。

  「為了這個目的,他們利用前來拜訪火田先生的兩個人,也就是我和小綠小姐。我們是今天早上才來的,他們也不太可能當下才匆忙計劃,所以恐怕從以前就已經擬定好策略,一直在等機會到來。不過我現在還不清楚這個計劃的草案是三人之中的誰來設計。」

  赤木垂下頭。或許是這名胖青年的主意。

  「他們所做的第一件事是把火田先生綁起來。就像我剛才說的一樣,他們綁住火田先生的手腳、堵住嘴巴,然後把他帶到這間工作室;另一方面,白石開始變裝。他戴上事前就準備好的假髮和鬍子,穿上和火田先生一樣的日式工作服。然後只要備好十字弓,等待成為不在場證人的兩名男女到來就行了,然後我們抵達了。在他們看來,我和小綠小姐一定就像愚蠢的小丑。青野看到我們時,為了確認問過,『只帶了一個人來吧?』這話是有意義的。聽到我後面的說明,大家應該就可以明白,如果我們是三個人,他們的計劃就無法付諸實行。」

  說到這裏,我觀察三名弟子的反應。青野鐵青著臉,赤木臉頰漲紅,白石則一臉掃興地別過臉。

  「我們進來的時候,假冒成火田先生的白石正在喝斥赤木。這是為了在事後讓警方只懷疑赤木而做的戲。他們有自信如果三人當中只有一人受到懷疑,真相就絕對不會被揭穿。此外,案發之後,青野說出把赤木當成兇手的證言,背後目的也是要偽裝他們感情不睦,不讓人想到他們是共犯。然後假扮成火田先生的白石命令赤木到書庫去。此時他要小綠小姐前往幫忙,當然也在計劃之中。目的有兩個:一是讓小綠小姐成為赤木的不在場證人,另一個則是發現屍體時,如果有兩個外人就麻煩了。」

  「為甚麼有兩個外人就麻煩了?」大河原警部問。

  「這點我後面會說明。舞台與人物就像這樣安排妥當後,終於要動手了。信號當然是電話。」我指向赤木。「赤木從書庫打電話到工作室。青野的工作是聽到鈴聲、接起電話之後折回這個房間,聲稱是白石打來的。接著假扮成火田先生的白石進入工作室,然後終於進入殺人階段。」

  我的食指從赤木指向青野,然後是白石。

  「白石用十字弓瞄準四肢被綁住、無法動彈的火田先生額頭,一箭斃命。接著白石把十字弓丟出窗外,解開綁住屍體手腳的毛巾和堵住嘴巴的東西,最後帶著這些證據藏進書山。當然,在做這些事的期間,白石一個人唱著獨角戲,演得好似火田先生正與白石這名弟子對話一般。而他最後的台詞是在推倒那裏的書山前說出來的──也就是,『哇!你幹甚麼!』這句話。」

  「說得一副你親眼目睹似的……」白石呢喃。可是顯而易見的是他看起來已經失去沉著。

  「我們聽到聲音進入房間,這時我犯下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也就是我沒有發現屍體不是先前談話的對象。我還衝出外迴廊,白費力氣地跑了一趟,丟人現眼。」

  「白石在這段期間逃跑了是嗎?」

  警部問,我點點頭。

  「他經過這個房間後逃進內迴廊。這時,他從書架裏面抽出一堆書,堆在自己原本躲藏的位置,這是為了避免被人發現書山變小。」

  也就是說,察覺到書架的書變少並非是我的錯覺。

  「離開內迴廊以後,白石回去自己的房間。畢竟他必須換上衣服、解除變裝,用來捆綁火田先生的證據也必須湮滅;而他的行動當然被跑出書庫的赤木看到了,可是他裝作沒這回事,還堵在書庫門口阻止小綠小姐出來;另一方面,除下變裝的白石躲過我和小綠小姐的目光從通行門逃走了。對他來說,準備通行門的備份鑰匙是易如反掌的事。」

  「然後白石在我們抵達不久後假裝成慌忙趕回來的樣子出現,是嗎?」

  聽到大河原警部的話,我點點頭。

  「就是這麼回事。不過白石犯了一個錯誤。他為了除下化妝而洗臉,因此散發出肥皂的氣味,實在不像剛從火田先生吩咐他找資料的工作中回來。就是這個時候,我注意到變裝的可能性。」

  「唔……」警部沉吟之後望向三人。「你們有甚麼要辯解的嗎?天下一的推理合情合理。」

  青野和赤木垂著頭,白石卻嗤之以鼻。

  「如果合情合理,就表示推理正確,那我也可以編造出一兩篇合情合理的情節。」

  「你是要我出示證據嗎?」我說。

  「沒錯,你要拿出證據。」

  我歎了一口氣,看著警部說:

  「他的房間角落晾著三條毛巾。請把那三條毛巾送去鑑識調查。」

  「毛巾?」

  「是的。我想其中兩條是用來綁住火田先生的手腳,剩下一條是用來堵住嘴巴。堵嘴巴的那條應該沾到火田先生的血跡,畢竟也流了那麼多血。白石或許洗過毛巾,但應該無法除掉血跡反應。此外,從火田先生嘴巴找到的白色線頭,那大概就是毛巾的纖維,將這一起送去鑑識調查,馬上就能得到解答。」

  「原來如此。」大河原警部立刻命令部下去調查毛巾。

  這下子總算死心了嗎?白石咬住嘴唇瞪著我。

  赤木頹然跪倒在地:

  「所以我才說……我才說不要找偵探當不在場證人啊……」

  這句話等於是承認他們的犯罪。一旁的青野也頹喪地垂下肩膀。

  「我們的機會只有老師家人出國旅行的現在。編輯不久後也會來拿稿子……總之機會只有現在。這是我們三人的決定,事到如今別在那裏抱怨了。」

  只有白石還老樣子地抬頭挺胸並傲然站立,但他的臉上也不禁浮現出失望的神情。

  「你們的動機究竟是甚麼?」警部問他們。「既然你們拜師於火田先生門下,他不是你們尊敬的對象嗎?為甚麼非殺他不可?」

  三人面面相覷,然後白石代表發言:

  「我們是為了守護新世界。」

  「甚麼?」

  「也可以說是新的小說。故事的主角就是謎團本身,登場人物都只是構成謎團的因子。透過華麗鋪陳謎團的建構與解謎,帶給讀者感動與浪漫──就是這樣的小說。」

  我將這套說法解釋為他們對本格推理的定義。

  「我們三人從小就一直想讀這樣的小說,可是哪裏都找不到。雖然有以殺人事件為主題、揪出兇手的小說,但它們總是被無趣至極的現實環境與狀況所籠罩。被殺的不是握有企業機密的員工、就是外遇的粉領族,而命案的背後總橫亙著社會議題。其實作家的目的就是描寫社會議題,解開殺人事件只是點綴罷了。我們不想讀那種小說,我們想讀的是享受謎團本身的作品。於是不約而同地萌生出同樣的想法──對了,自己寫就行了。不久後,我們三人在大學相識,大為感激地發現原來還有其他同志,自己並不孤單。我們發誓一定要想辦法完成這種嶄新的小說,可是無力的我們不管怎麼嚷嚷,也不會獲得社會關注,於是決定先拜師於社會派作家火田老師的門下尋找機會。會選擇火田老師,只是因為他是暢銷作家。老實說,我們對老師沒有一絲敬意。」

  「火田先生對你們有甚麼想法?」市長問。

  「我想他一點都不在乎我們。他認為供養弟子只是一種時尚,一定毫不關心我們能不能出師成為作家。」

  「所以你們就殺了他?」大河原警部問。

  白石冷笑:

  「不是的。我們才不會為了那種原因殺人。我不是說過,我們是為了保護新的小說才殺人嗎?」然後他望向我,再次恢復一本正經。「三天前,我讀到老師正在撰寫的作品。看到那篇作品,我心想非得儘快除掉他不可。他的小說標題是《斜面館殺人事件》。」

  「哇!是我們家的原稿!」原本沉默的宇戶川錯愕地大叫。「稿子在哪裏?拿出來!還給我!」他雙手大大地往前伸。

  「不好意思,」白石說。「稿子燒掉了。」

  「咦!」宇戶川當場無力地坐倒下去。

  「為甚麼這麼做?」我問。

  「那篇小說,」我知道白石嚥了口口水。「那篇《斜面館殺人事件》,完全就是我們目標的小說。封閉的空間、神秘的角色、發生在其中的不可能犯罪、挑戰謎團的天才偵探──裏面囊括了所有我們憧憬的元素。」

  「這樣不行嗎?」

  「我們認為這是一個困擾。就像我對你說過的,我認為那篇小說不是老師自己寫的。我想他是從其他擁有和我們相同思想的作家作品抄來的。可是總而言之,若置之不理,那篇作品會被當成老師的作品發表出去。我們認為無論如何都要阻止它發生。火田俊介居然成為我們所憧憬、視為理想的小說先驅者,一定要避免這樣的事態。如果不阻止,寶貴的新小說也會淪為亞流,然後結束。先驅者得是一個恰如其分的作家才行。」

  白石的音量變大,語調充滿熱情。每個人都被他的魄力震懾。

  「只為了這種理由就殺人……」警部呻吟。

  「我們認為這很重要。我們保護了非保護不可的事物。」白石的話語毫無迷惘。

  赤木與青野靜靜聽著同志所說的話,中間完全沒有插嘴。他們這群知己早已知悉彼此的意志。

  「我要說的只有這些。其他兩個人怎麼想我不知道,但我不後悔。」

  白石說道,其餘兩人此時才抬起頭。他們不約而同地說:

  「我們也是!」

  「我一點都不後悔!」

  大河原警部「呼」的長長歎一口氣。他敲敲脖子後面兩三下,接著向部下使眼色。只見諸位刑警正準備將三人帶出房間。

  「啊,對了。」白石停步,回頭看我。「我假扮成火田老師時,你問過我這樣的問題──你對於以解謎為中心的小說有甚麼看法?還說沒有這樣的小說太奇怪了。為甚麼你會這樣說?」

  「問我為甚麼,我也……」我搔搔頭,想要整理想法,可是無法順利把想法化為語言。我無可奈何地說,「沒有甚麼理由,我只是覺得有這樣的小說也好。」

  結果白石親切地笑著說,「你也與我們活在相同的世界。」

  我還在尋思該如何回話,他們就被刑警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