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委員會·07

  我和市長在偌大的客廳裏隔著大圓桌相對而坐,旁邊就是月村博士的屍體,現在上面蓋了毯子。

  「六個人啊……」日野市長帶著歎息說。「本來是為了城鎮好,沒想到會招來這樣的結果……我似乎想得太膚淺。」

  「你究竟是懷著甚麼想法又做了甚麼?」我問。

  市長面露苦色:

  「一切都是肇因於小綠的惡作劇。」

  「惡作劇?」

  「盜挖。」

  我的身子微微後仰,直盯著市長:

  「原來盜挖賊是小綠嗎?」

  「一切都是我這個做父親的督導不周。」他搔著額頭。「我那裏有一把紀念館的鑰匙,她好像就是用了這把鑰匙。」

  原來是這麼回事嗎?那就不是趁著門房不注意時偷鑰匙。關於這一點,我真是錯怪門房了。

  「我想天下一先生也發現了,被盜挖的是一本書。」

  「嗯,我知道。」

  「的確是如此,那是一本極為不可思議的書,裏面全是一些人被殺的故事,但開頭都是神秘難解的謎團,而這些謎團吸引讀者閱讀,一直到最後都令人手不釋卷,精采絕倫。那種精采,是這個世界過去所沒有的。我也立刻沉迷其中,因此也忘記責罵小綠。」說到這裏,市長稍微笑了一下,然後馬上又恢復嚴肅。「可是我應該要罵小綠的。然後把書放回原來的地方或是交給月村博士,然而我沒有這麼做。讀了那本書以後,我想到的是可以藉此讓這個城鎮覺醒。」

  「甚麼意思?」

  「我從以前就覺得這個城鎮少了甚麼。我一直感覺到它少了最重要的東西,如今我總算知道那是甚麼了──那本書上描寫的事也應該發生在這個城鎮裏。不,正因為是這個城鎮,才非得發生那樣的事不可。因為這個城鎮是為此被創造出來。人們為此而存在、時間為此而流動──我發現了這個事實。」

  市長的語氣漸漸激昂起來,他的魄力讓人聯想到選舉。他舔舔嘴唇且深呼吸。

  「可是那也被月村博士稱為詛咒。過去有人為了封印這個詛咒,把這本書埋在木乃伊腳下。讓這個詛咒復活行嗎?我有些猶豫,可是我還是無法拋棄讓城鎮復甦的魅力,你可以認為這是因為我身為市長的關係。我先是把那本書拿給火田俊介先生看。我想你應該可以明白為甚麼,我希望他能從那本書選出一些故事做為他的作品發表,藉此來推廣那本書的魅力。」

  我理解到那就是《斜面館殺人事件》。我已經預測到了。

  「火田先生贊同我的想法。不僅如此,那本書的魅力似乎讓他不願一個人獨享,於是他瞞著我讓水島先生和木部先生,甚至是土井女士和金子先生都看了那本書,結果所有人都成了那本書的俘虜。就像那張紙上所寫的訊息,他們成了詛咒的俘虜。我直覺這個城鎮開始改變,接下來只是時間問題。我所期待的事件一定會發生。可是還有一個問題,你知道是甚麼嗎?」

  「少了偵探。」

  「沒錯。」他深深點頭。「凶案發生卻沒有偵探,這樣根本沒有用;而且不知為何,這個城鎮也沒有偵探。過去一定有,不過現在卻沒有,於是我決定找個偵探來,我要把埋在地下室的書中主角──天下一偵探叫來。」

  「怎麼叫?」我問。

  市長得意地笑了,「一點都不難。我只是寫了一封信到書中所寫的地址。」

  「就這樣?」

  「就這樣。結果你出現在這個世界、來到我們身邊。」

  原來我就是這樣被叫到這個世界來的嗎?

  「不過有一件困擾的事,也就是即使請你來了,暫時也沒有案子可以委託你,所以我才告訴你盜挖的事,請你找出盜挖的竊賊。」

  我聽到這話忍不住搖頭,「沒想到小綠就是竊賊。」

  「我不是存心要騙你。我完全只是想讓這個城鎮復甦;還有另一件事要向你道歉,就是一開始讓你看的報紙。其實那是偽造的。」

  「報導〈壁神家殺人事件〉的報紙是嗎?」

  「〈壁神家殺人事件〉也是埋在地下室的書中所寫的奇案之一。我參考內容製作了那份報紙。若不那麼做,我就無法說明我是從哪裏知道你這個人、又為何委託你辦案。」

  「原來是這樣,可是未免也太大費周章。」

  「若是被你懷疑就前功盡棄。」市長微微攤開雙手。「在這當中,命案終於發生了。密室殺人、人類消失,兩個案子你都精采地破解了。這雖然符合我的期待,但遇害的都是紀念館保存委員會的成員,令我掛意。我應該要想到是詛咒襲擊了讀到那本書的人才對。但我覺得這也是無可奈何,可是小綠實在沒辦法這樣想。那孩子覺得因為她挖出了那本書,悲劇才會不斷發生而痛苦萬分。所以我想暫時在這裏告個段落,才召集了眾人,表面上的名目是請天下一先生揪出盜挖賊。」

  「沒想到竟招來這樣不得了的結果。」

  「我做夢也沒想到月村博士懷著那種想法。我只對她一個人隱瞞了盜挖的真相,但她已經察覺了,真可怕。」市長仰望天花板,長長歎一口氣。「我能說的就是這些,還有甚麼不明白的地方嗎?」

  「這個嘛……」我想了一下後搖搖頭。「不,這樣就夠了,其實我還有些地方無法釋懷,但關於這部份,我想日野先生也無法回答。這是我自己的問題。」

  「給你添了莫大的麻煩。勞你來到如此遙遠的地方,我覺得很抱歉。」市長低頭行禮。

  「沒必要道歉。可是,」我說。「我似乎真的跑到了好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