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府,客居。
「回蘇州?!」董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悠哉喝茶的趙青河。
喬生進進出出,忙著收拾行李。
「我又沒讓你回去,你嚷什麼。」趙青河自己喝還不算,拎著壺,起身給一旁的夏蘇倒茶。
董霖瞧他那樣子,斜嘴吐氣,嘟囔一聲沒出息,「你都回去了,我還有藉口待這兒嗎?」不對不對,「萬里閣之事尚無眉目,林總捕整天火燒屁股到處打探,咱要是袖手旁觀,今後還能指望杭州官府幫咱查案子?我的哥哥唉,你好歹幫把手。」
「怎麼沒幫?」夏蘇細聲細氣。
「就是,怎麼沒幫了?」趙青河腰桿立直,「我跟林總捕說了,你也在場的,是那伙兇徒起內訌,趁著抓了我們的機會,鬧出這一台大戲,一箭三雕。一,殺了我們。二,殺了同夥。三,搶珍貴古畫。說起來,官差都是吃乾飯的,每回都是最後才趕到。」
「好歹是我同僚……」董霖自知問不出名堂,摸摸鼻子又道,「照你的說法,全死光了?」
「還有兩個。」夏蘇又幫腔,不自覺地。
董霖奇怪瞄夏蘇一眼,「大妹子不是該唱反調,怎麼如今幫起腔來?」
趙青河劍眉雙跳,神色得意,「自然是如今覺得誰最好。董師爺有空關心我妹妹,不如多關心關心自己。事情我都交代得很清楚了,方掌櫃死,他的兩個得意門徒一起被殺,涵畫館關門歇業,其餘幾個夥計根本不知那群人的底細。殺手老紀死,他的手下死無全屍。他們經偽裝混入二樓,佔領三樓,其經過十分簡單。萬里樓的掌書們本就手無縛雞之力,而能逃出性命的幾個,簡直有神鐘罩體的好運數,要麼就是被買通的。我也讓林總捕去查證了。另外,與我照面的人,暗器和輕功了得,和蘇娘交手的人,劍術了得。兩人既然清除了所有障礙,短期內不會有動靜,我亦莫可奈何。」
「沒動靜就不找了?那兩人要是一輩子不動,就逍遙法外了?」董師爺突然義憤填膺的,「趙青河,當初可是你設了這個局,說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的。結果可好,你我白挨了揍,連累茗珍姑娘差點把命搭上,毀了杭州最大的藏書閣,你拍拍屁股就要走人。你說,對不對?」
「茗珍姑娘啊--」趙青河眯起一隻眼,頓時看穿的敏銳力,「這事,從淺了看,揍我們的人,綁了茗珍姑娘和我們的人,都死翹翹了,不必報仇;從深了看,人命比什麼書都珍貴,而我方有驚無險,擦破點皮,流幾滴血,也不叫損傷。我設了局,終於能與團夥首領面對面,至於對方心狠手辣要殺自己人,我又不是神仙,當然料不到。總之,自認行動取得了戰果,可以功成身退。」
「董師爺要幫茗珍姑娘重建藏書閣,直說就好。」夏蘇也是明白人。
董霖的臉嗖得紅了,「誰……誰要幫她……就算我想幫……她也未必領情。」心虛就結巴的人,當不了騙子。
「路遙知馬力。」夏蘇道。
「日久見人心。」趙青河同聲。
「我就是覺得杭州這事咱有大責任,不應該留個爛攤子讓別人收拾,能幫就該幫一把。」不說到某位姑娘,某師爺就不結巴,心裡哼一記。默契啊默契,當誰看不出兩人有什麼?
「你只管收拾,身為當父母官,就得為百姓服務嘛。我和夏蘇寄人籬下,拿著別人的銀兩出來花費,也不能一直住在別人家裡白吃白喝,都個把月了,不得不回蘇州。」早說了,他回他的,他留他的。
「萬一大兇徒還在杭州呢?你這一走,怎麼辦?」董霖想激趙青河。
趙青河卻是一笑,「董霖,你想在杭州待多久都行,我保證,他和你絕不可能身處同城。」
嗯?董霖聽出一點點話外音,「你什麼意思?」
「就是主謀絕不在杭州的意思。」夏蘇眼角飛挑,大概把自己也說得一愣,偏頭問趙青河,「你該不會認為那兩人在蘇州?」
趙青河眨眨眼,「還是我家妹妹慧質蘭心,比某師爺的直腦袋聰明多了。」
董霖唉唉亂跳,「你不早說?!耍我玩嗎?」
趙青河切一聲,「董師爺,咱倆合作至今,有哪一回我非你不可?你不壞事,就不錯了。所以,留在杭州追姑娘,是明智之舉。否則,跟著我走,損了夫人又折兵,多沒意思。」
夏蘇撲哧笑出,這話太傷人。
董霖果真把紅臉憋到黑,一拳朝趙青河打去,「趙青河,你小子找死。要是沒我,你能調得動官差查你自己的私案?要是沒我,你跑到人生地不熟的杭州,還能如魚得水,撒豆成兵?」
趙青河可不等著挨揍,非但擋住董霖的拳頭,還反擊回去,「我的私案?可笑哈,我不是百姓,你不是官,有人謀害我,你們查不出名堂,我自己查,怎麼就成了私案?真是,你小子當官這麼久,其他地方沒長進,反而沾了昏官氣。來,來,哥哥我幫你發散發散。」
哥兒倆打得天昏地暗,連夏蘇什麼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
第二日,用過早膳就去了碼頭。因楊老爺楊夫人覺得這也是九娘回門的好機會,就讓楊琮煜小兩口跟趙青河他們一道去蘇州,所以趙九娘和夏蘇不必依依惜別,倒似又出遊一般,高興得很。
看到董霖的又青又花臉,趙九娘問夏蘇,「這人確實是咱蘇州府的師爺麼?怎麼看著不穩靠,跟市井混混一樣。」
「看慣就好。」夏蘇心想,可不就是混棒子嘛。不過,董霖決定回蘇州,真是個不錯的師爺,凡事奉公為先。
「也對,是不能以貌取人。」趙九娘的語氣忽然有些不滿,朝船頭努努嘴,「我從前雖覺得那位岑姑娘溫婉過了頭,卻不知道她原來不是太矜持。從府裡出來時,我就看到她找三哥說話,這會兒又湊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