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2 章
第151片 甲方乙方

  趙青河道,「男方雖然無父無母,與幼妹相依為命,又是遠鄉來客,卻勝在錢財富裕,願為乙姑娘定居同城,並大手筆在當地置下大片田地,婚事因此得到了乙姑娘父母的應允。乙姑娘父親原是地方鄉紳,他身故之後,女婿順理成章,也得了大鄉紳之名。這麼一晃,幾年過去,甲姑娘,應該是甲夫人了,與甲老爺一起回鄉探親,同昔日閨友重拾情誼,兩位老爺也頗為投機。夫婦兩雙遊山玩水,倒也不亦樂乎。」

  這下,趙大老爺的臉色不對了。

  趙青河的聲音仍淡仍漠,「恰巧,甲夫人生有一聰穎小兒郎,乙夫人身懷六甲,生產之際還有甲夫人幫忙,得了一位漂亮千金。甲老爺挺珍惜兩家夫人的緣分,就道定個娃娃親,把甲家長子和才出生的乙家姑娘的終身綁在一塊兒。甲府是名士高門,等於高攀一門親,乙家夫婦自然應不迭。」

  變臉色的人又多倆,這回是老太爺和老太太。

  原本還有人低語自聊,這會兒卻是鴉雀無聲,大概隱隱覺得這故事並非無稽之談,夏蘇就看到九娘的眼睛往岑雪敏那兒拐,顯然聯想到了什麼。然而,她雖清楚趙青河在說岑趙兩家的淵源,但不懂他說故事的意義為何。

  她以為,他今晚若生事,必定和這大半年來的凶險有關,十之*要抓出害他的凶手——

  夏蘇突然抬起眼,驚與疑的目光交織,望著同她鄰坐,一直垂眸抿笑的岑家千金。

  岑雪敏姣好柔美的側面白若梨花,明明嫻靜如常,明明寧淑安然,卻似有森冷寒氣,自美好身影中張揚舞爪。

  夏蘇陡然一顫,又不可置信,只覺自己有些異想天開。

  怎麼可能呢?

  良好的出身,疼愛的雙親,怎麼可能會走那樣一條不歸路?

  趙青河倒也不囉嗦,很快說到十來年之後了,「甲夫婦回江南,與乙家夫婦保持書信來往,轉眼兩家的孩子長大成人。乙家按娃娃親的約定教養著女兒,希望女兒能夠成為令長輩疼愛並受人尊敬的長媳主母,乙家女兒也以此為目標,****很努力地學習。反觀甲夫婦這邊,卻出現變數。首先,甲夫婦長子太優秀,優秀到大家長,也就是甲老爺的父親,在這個長孫身上託付著一族繁興的重望,自然婚事不可隨意,非名門望族的千金姑娘不考慮。儘管甲夫婦再三想將娃娃親進行到底,甲老太爺一力反對,他們也只好拖延,直至突然有一日,乙家女兒來投奔——」

  「不要再說下去了!說書不像說書,唱戲不像唱戲!」趙老太爺一聲叱。

  聽到這兒,還不知道趙青河在說趙家的事,那就是白痴。

  趙青河從未將這位祖父當祖父,嘴上說得不客氣,「老爺子別嫌我囉嗦,一般要講好一故事,開端得理清脈絡,不然後面聽不明白。您別急,甲乙兩家的淵源也好,甲家沒有信用也好,都不是我這故事的主旨,接下來,甚至就快沒甲家什麼事了。」

  「你到底要說什麼?」老太爺居然被挑起了好奇。

  「乙家的事啊。」趙青河一咧嘴,目光投向夏蘇,還不忘朝她眨個眼,結果只得回一白眼,他卻樂得跟什麼似的,笑得更大。

  「乙家女兒突來投奔甲家,帶著父母一封信,說是母病難父求醫,兩人行蹤不定,故而將女兒託付給甲家代為照顧。在一般人瞧來,乙家這麼做,是提醒甲家莫忘承諾,也是孤注一擲,要推兩個孩子一把。若孩子們互看對眼,反對的一方更加理虧,最終還得允了親事。」

  二太太沉了臉,不顧自己兒媳婦的身份,開口尖銳,「說來說去,還是甲乙兩家事,老太爺都道別說了,你還囉嗦個沒完沒了。」

  她也回過味來,這乙家女兒說得是哪一個。

  「二太太莫惱,跟誰搶了你財神似的,我可沒那個意思。聽完這故事,只要你仍稀罕,財神還是歸你家的,我保證絕不會有別人來搶。」如果夏蘇的嘴是麻利,趙青河的嘴就是嗆辣,「乙家姑娘一住近三年,乙家夫婦從未露過面,只偶有短短的書信。即使甲家夫婦已決定悔婚,再三懇請乙家夫婦來一趟,好當面道歉,兩人也不曾出現。到這兒,大家是不是會奇怪,即便乙夫人得了重症,事關女兒終身,怎能完全不現身。為人父母,多能為了孩子豁出性命,是與不是?」

  這一問,獲得不少點頭回應,而大太太和大老爺的神情開始出現疑惑。

  「事實很簡單,活人能來,死人卻是來不了的。」趙青河在平鋪直敘中,投下一塊大石。

  大老爺渾身一震,滿臉驚色。

  大太太卻沒那麼好定性,立時站了起來,不可置信地瞪著對桌的岑雪敏。

  二太太盡力將趙青河的話當惡意,將大太太拉回座位,以岑雪敏能聽到的聲量說話,「大太太可別聽一是一啊,且不說無憑據,便是真的,那姑娘也是怪可憐的。父母雙亡,還能有誰為她的婚事出頭,自然只好瞞著了,又沒有害人,實在算不得大錯,只是難言之隱罷了。」

  大太太冷冷瞥二太太一眼,已看穿她說好話的用意,不再說話,臉色但鐵青。

  夏蘇不看別人,只看岑雪敏,以為她還會置之不理,不料見她終於抬了眼,並與自己對視。

  「蘇娘這般瞧我,莫不是我臉上沾了點心?」甜美的笑顏,一絲不安也無,岑雪敏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我自己瞧不見,請蘇娘幫個忙,不然就要出醜了。」

  這是擅長偽裝?

  不,不,真得一點做作也無。

  若是冷靜,簡直冷靜得可怕,無人能敵。

  夏蘇相看了那雙靜眼半晌,回應亦冷然,「沒沾到什麼。」

  兩人皆冷,卻不覺冷,冷到的是周圍的人,終於激起一個受不了的,也是二房的——

  趙六郎重重拍下茶杯,「趙青河,你不要無中生有,血口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