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誰之名,默默愛你》
瘋子三三
第 1 章
盛夏

  易小聊是易家的養女,她乖巧聽話,長相可愛,上帝在創造她的時候,獨獨缺了一筆。

  她是個輕度智障。

  她是一對不負責任男女愛情的產物,光聽她的名字就知道她是個多不被重視的存在。

  小聊7歲的時候,第一次見到了10歲的柏笙。

  那時,正值盛夏,窗外蟬鳴陣陣,擾得人心裡一陣陣煩悶。她背著書包,看著坐在沙發上瞪著自己的小男孩。柏笙穿著白色的運動服,雙眸烏黑,10歲的孩子,看人時怎會是那般睥睨之態。

  此時,易小聊犯了她人生的第一個錯誤。在看到柏笙的時候,她選擇了害怕,選擇了躲,而且是躲在了易千北身後。

  千北和柏笙是雙胞胎,他們有著一模一樣好看的外貌,卻有著不一樣的命運。出生才28天,柏笙就被綁匪擄走了。市長家剛出生的大公子,綁匪開價很高。易家交了錢,孩子卻沒能尋回來。

  柏笙在孤兒院長到10歲,寄人籬下10年才回到易家。

  這是他第一次,踏進他真正意義上的家。

  小聊躲在千北身後,緊緊的拽著千北的衣服下襬,悄悄露出自己的小腦袋,透過千北的脊背偷偷觀察那個和千北長得一模一樣的男孩子。明明是一樣的長相,可是,千北的眼神就比他要溫柔很多。

  小聊在看到柏笙的第一眼,就覺得她知道柏笙和千北的區別。雖然他們長得一樣,但是,柏笙的眼裡,是漆黑漆黑的……黑不見底。

  他們的媽媽蔣陌坐在柏笙身旁,眼眶微紅。她伸手拉過千北,將他與柏笙的手掌交疊,「千北,這是哥哥。」

  「哥。」

  千北很乖巧,一直都乖巧得無與倫比,他是易家的小少爺,是易小聊的小王子,很優雅、很溫和。

  柏笙看著自己與千北交疊的手掌,只看了千北一眼,就移開了目光。

  小聊因為失了千北的遮掩,完全暴露在了柏笙的面前,柏笙只那麼瞥了她一眼,就不再看她。

  蔣陌對小聊招招手,「小聊,來。」

  易小聊小心的挪到柏笙身邊,柏笙身上有淡淡的檸檬味,他似乎是對小聊笑了一下,又似乎是錯覺。小聊僵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麼辦,手指緊緊的絞在一起。

  蔣陌嫣然笑著,把小聊往柏笙身邊輕輕推了下,「這是柏笙哥哥。」

  小聊侷促不安的攥著裙襬,嘴唇開開合合半天才支吾出一聲低低的,「柏笙哥哥。」

  從那天起,易小聊的世界裡,多了一個叫做柏笙的男孩子。之後的日子,小聊以太多的代價知道了,他和千北真的不一樣。

  千北是溫柔的,是白色的。柏笙……是黑色的,就像——撒旦。

  ---

  易小聊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坐在這裡,能看到籃球場。正好看到柏笙在上面跳躍的身影,只是一眼,小聊就能肯定那是柏笙。他很少會主動傳球給別人,不知道是太自閉還是自大,總是霸道的自己帶球上籃,投籃得分。

  小聊支著下顎,嘴裡叼著筆頭,歪著頭看他在籃球場上肆意奔跑,穿行在艷陽之下。直到中場休息,一個纖細的身影慢慢朝他走去。

  小聊收回視線,低頭看自己眼前的課本,馬上就要中考了,她必須比別人多努力很多倍才行。

  下一節課是體育課,身邊很多同學已經換好鞋子朝操場走去。小聊大多時候是一個人的,透過窗戶看了眼球場上依舊沒有結束的球賽,她輕輕嘆了口氣,拿出自己的白色球鞋換上。

  走到操場邊看到很多女生都圍著球場在看比賽,透過人群,柏笙依舊是最耀眼的那一個。小聊找了個陰涼的地方站定,抬頭看著蔥綠的樹葉,又一個夏天了……

  「易小聊……」一個男生怯怯的站在身邊,青澀的樣子,眼神輕輕閃爍。

  小聊被嚇了一跳,眼裡是毫不掩飾的戒備,「什麼事?」

  「那個……這是給你的。」一個淡粉色的信封遞了過來,小聊有些詫異,即使她再笨,光看顏色也知道這裡面是什麼東西。簡笑就經常收到,那東西是情書吧?只是……信封上寫的是她的名字?男生嘴裡說的也是……給她的?小聊有些發窘,15歲了,從來沒收到過情書。倒不是說她長得不好看,只是……

  「不要」,小聊想也不想就拒絕了,匆忙轉過身背對男生,有些窘迫不安。

  男生愣住,沒想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一時間僵在那裡,不知道該作何反應,還保持著雙手握住信封的樣子。

  遠處似乎傳來哄笑聲,刺耳的聲音還是隨著微風吹進了她的耳朵裡。

  「竟然會有人給小白痴遞情書欸?」

  「她除了腦子傻點,樣子也還能看啦。」

  「你怎麼知道人家不是耍她的,那是個轉學生,剛剛轉來……還不瞭解她的本性罷了。」

  「她連話都說不清楚一句,那男生要是多和她說幾句話馬上就蔫了。」

  小聊低著頭,視線一直落在了自己的白色球鞋上,只覺得這個夏天真的很熱,其他的——她感覺不到。

  一隻橫生出來的胳膊,帶著淡淡的檸檬味一陣風似的掠過小聊的鼻端。

  柏笙穿著白色球服,額際的髮絲有些濡濕,他好整以暇的樣子,修長的食指和中指夾著那個粉色信封,瞥了一眼,笑道,「這是寫給易小聊的?」

  信被拿走,男生眼裡明顯有些不悅,但是自己的身高和氣勢都不如對方,男生看年齡應該是和小聊一樣,初三的學生。可是,彼時,柏笙已經高三。

  「是!給易小聊的。」

  柏笙一副不敢苟同的撇了撇嘴,他在小聊身後,微微俯身在她耳邊,「小聊,有人喜歡你哎。」

  小聊沒說話,只是緊抿著唇角。

  柏笙皺眉,對那個小男生說,「我想,你還沒看清楚過易小聊的樣子吧?」看到小男生不解的眼神,他勾起唇角邪佞一笑,一隻手握住小聊的肩膀,力道很重。另一隻手霸道的抬起來到她額頭劉海處。

  小聊防備的向後退了一步,眼裡是滿滿的警惕。

  柏笙蹙起的眉又緊了幾分,臉上卻依舊笑得和風暖陽的意味,「小聊?」

  充滿警告的語氣讓易小聊生生垂下眼,咬著唇乖乖的站住不再動作。

  柏笙微涼的指端撩起她額際的劉海,一個細長的疤痕赫然出現在她光潔的額際,白皙的皮膚上,那慘白泛著粉紅的顏色,讓那扭曲的痕跡越發醜陋。失去劉海的遮掩,小聊本來小巧的臉盤瞬間變得有些失衡,那個疤痕有了放大般的猙獰效果。

  男生眼裡的驚愕讓小聊覺得可笑,她不在意男生怎麼看自己,會不會被嚇到,這樣的目光她不陌生。她只是不懂,不懂柏笙,為什麼從始至終,都那麼喜歡看她出醜,喜歡羞辱她。

  看到男生眼裡的驚愕和後怕,柏笙眼裡的溫度頓時冷了下去,字字清晰,「還有……易小聊是個小白痴,你該不會……有特殊癖好吧?」

  看著男生大步離開的背影,柏笙把手裡的粉色信封丟到小聊懷裡,手掌在她的劉海上隨意的撥弄了下。細碎的劉海滑落,擋住了那道疤痕。

  感覺到易小聊的身體在輕微發顫,柏笙單手支著膝蓋俯身,看到她眼裡噙著的亮光。瞇了瞇眼,「易小聊,你就這麼點出息?」他嗤笑,「不是喜歡躲在別人身後嗎,怎麼,千北不在,你就只懂哭?」

  小聊抬起頭,眼裡的酸澀早已奮力嚥下,倔強的昂著下巴,「易柏笙!你混蛋!」

  柏笙笑,笑得一臉無害,「罵了8年,還沒找到新詞?」

  小聊氣得臉頰緋紅,抓起懷裡的粉色信封往書包裡用力塞,因為蠻力信封塞得皺皺巴巴的。抱起書包小聊頭也不回的往遠處的足球場跑去。

  「她好像哭了,要不要去看看?」一個細膩的女聲響起,柏笙回頭就看到谷藍站在身後。

  「沒事。」柏笙面無表情的往籃球場走去,球賽馬上開始最後一節了。

  谷藍朝足球場的方向看去,只見易小聊抓著一個男生的衣擺在說些什麼,還不時的用手背蹭著鼻涕往男生球服上擦。男生則好脾氣的微笑著,一點也不在意她的動作。

  谷藍沒有再說話,默默跟在柏笙身後,那個男生,即使不認識,看一眼長相,她就知道了,那是易千北。

  最後一節球賽,柏笙得分最高。但是谷藍看出來,他不高興。從十歲離開孤兒院以後,再見到柏笙,她發現他似乎變得更沉默了。

  ---

  回去的時候,小聊拉開後面的車門,當看到裡面的柏笙時,又用力甩上,直接往副駕一坐。千北看著他們的動作有些無奈,每兩天就要上演一次的冷戰又要開始了。

  彎腰,上車,關門。千北也不多話,利落的坐在後面,省得殃及池魚。

  但是千北發現這次小聊和柏笙冷戰的時間很長。以往兩人都只是互不理睬,沒過兩天就會自然而然的說起話來。當然,主動的那個,一定是小聊。易小聊單純,思維一根筋,不懂記仇。這次卻不見她有主動示好的舉動。

  中午學校餐廳裡,千北眼睜睜看著小聊氣呼呼的端著餐盤瞥了他們一眼就往最遠的角落去了。

  「喂,你去跟她道歉。」千北低頭吃著東西,朝對面的人說。

  柏笙慢條斯理的吃完嘴裡的東西才回答,「為什麼?我哪裡錯了。」

  千北抬頭,有些無奈,「這次她真的生氣了。」

  柏笙聳了聳肩,「I don't care.」

  千北蹙起眉,手裡的筷子輕輕撥弄著餐盤裡的菜,「別忘了,她的那道疤是怎麼來的。」

  柏笙咀嚼的動作慢了下來,千北垂下眼,顧自吃東西,「她現在不是小孩子了,即使再遲鈍,也很介意別人那麼說她。你明明心裡不是那麼想的,幹嘛總是那樣刺激她。」

  「你又知道我怎麼想的了?」柏笙斜睨了眼千北。

  千北微笑,「別忘了,我們是有心靈感應的。」

  柏笙只覺得看著這個面帶微笑的臭狐狸很不爽,「我知道了,我抽個空跟她道歉好了。」

  「現在去。」千北在桌子底下用腳踹了踹他。

  「喂,現在很多人。」

  「這跟道歉有什麼關係。」

  「會影響發揮。」柏笙眼神飄忽,暗自琢磨著以前易小聊都是怎麼跟他冰釋前嫌的?道歉的話,他還真有些說不出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