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還早,隱隱金光刺透雲層傾灑而下。
京城西隅一角的街道已然人聲鼎沸,清晨的市場總是喧鬧繁忙,各商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人身推攘,魚躍水濺,勾勒出鮮亮的世間百態。
經過一個早晨的忙碌,市場終於歇息下來,但依舊人來人往。
豬肉鋪子前,守著一位風華正茂的純□,粗布麻衣卻難掩其脫俗麗質,輕薄嘴唇緊抿,眼角吊梢,簡言之,就是一臉凶相,目光雖不說凌厲,卻十分不友善。
有這樣一座臭臉冰山駐守在豬肉鋪子前,縱使不賣豬肉也總能招來一些指指點點。
「阿富,什麼時候你媳婦能笑一笑,像她這樣一天到晚擺一副冷冰冰的臭臉,以後誰還願意來你家買肉啊?」一位阿婆眼角撇著朱富媳婦如是說道。
豬肉攤後,一個黑不溜秋,結實壯碩的男子憨憨一笑,手起刀落,一塊豬肉精準無比的落到秤盤中。
「嘿嘿,我家娘子不愛笑,列位鄉鄰莫要見怪才好。正好八兩五錢,吳嬸您拿好咯。」
排隊買肉的鄉親們再一次對朱富的刀法感到驚奇,因為無論你要多重的斤兩,他手起刀落,絕不會費第二刀,是市場上出了名的准。
「阿富,不是大娘說你,疼媳婦是不錯,可要是癡疼,那就不對了。我就是這麼教我四個兒子的,媳婦疼歸疼,可該打還得打,該罵還得罵,不然她不長記性。」
說話的大娘生了四個兒子,早年被惡婆婆欺負狠了,如今便是辛苦熬成婆,總是看不得別人家的媳婦享福。
朱富不知道怎麼回大娘的話,便一味憨笑,良久才憋出幾個字來:「我……回去說她。」
一旁賣魚的阿水好事,喜歡挑撥湊熱鬧,竟跟著說:
「哎唷,他這哪是疼她,分明是怕了她,朱老三你敢不敢當著這麼多鄉親的面兒教訓教訓你那擺臭臉子的婆娘?」
在眾人的刻意起哄下,朱富支支吾吾,急得滿面通紅,黝黑的鼻頭上沁滿了細密汗珠。
他媳婦冷眼掃過眾人,笑得正歡的眾人頓時啞然,清冷的目光最終落在魚攤旁的阿水身上,莫名的,他就豎起了汗毛,週身發冷。
朱富媳婦自凳子上站起,一襲粗布麻衣也難掩其灼灼風華,她氣勢凜凜直逼阿水哥,眾人屏住呼吸,緊張萬分的等待朱富媳婦接下來的駭人舉動。
「春空,不要這樣。」朱富自是知道自家媳婦的脾氣,生怕她惹出禍亂,忙開聲制止道。
朱富媳婦恍若未聞,一步一步的終於走到了離魚攤前一米處——拿起了早上朱富出攤前為她沏好的茶壺,對準壺口,優雅喝了一口。
然後才拿著茶壺,轉身回到了先前坐著的位置上,彷彿對所有事情都不屑一顧般淡然。
眾人一下子鬆了口氣,阿水哥擦了擦被莫名嚇出的冷汗,強自鎮定。
「哈,哈哈,要是我娶了這麼個喪門星,我乾脆上吊自盡好了。」阿水哥如是說道,想挽回一點點顏面,渾然忘記了,他第一次看見朱富媳婦時的垂涎與嫉妒。
一場鬧劇以對手的徹底無視告終,市場恢復了喧鬧,朱富暗自擦了把冷汗,剁肉的空檔,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兀自喝茶,悠閒自在,渾然不被外界侵擾的媳婦,心中別提多甜蜜了。
不管親親媳婦脾氣如何,他就是喜歡她。
就在這時,剛剛平靜了的市場中又迎來了一陣不小的騷動,整齊的馬蹄聲由遠至近。
只見以一騎黑玉般的馬匹為首,二十來匹駿馬頃刻填滿了人流如織的街道,人們紛紛避讓至一旁,從未見過如此陣仗的平頭百姓們自然不會放過見識的機會,一個個探頭探腦的指指點點。
馬上的銀衣鐵衛齊刷刷躍下,在豬肉鋪子前單膝跪下,口中齊呼:「軒轅鐵騎一營二隊,參見池南王。」
池南王?軒轅鐵騎?
眾人傻眼,難道在這個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豬肉攤子周圍,竟有貴人出沒?而且這位貴人,竟然出動了素有帝國軍魂之稱的軒轅鐵騎?
是誰?這位池南王到底是誰?
黑玉般的馬上跳下一人,滿頭白髮,卻生得鶴髮童顏,眉目極其俊朗,一雙精明的眸子竟然微微泛出藍光,陽光照耀下愈顯通透。
只見那人去到一人面前,如軒轅鐵騎的眾人那般單膝跪下,恭順行禮道:
「恭迎公主回宮。」
「……」
朱富媳婦神色如常的捧著茶壺,翹著腿,就連眼角都懶得掃向跪在面前的英挺男子。
朱富也和所有的鄉親一樣嚇傻了,但事情終究是發生在他的鋪子前,而且那些人很明顯都是衝著自家媳婦來的,他自然有必要問問清楚了:
「你們是不是認錯人了,她是我媳婦,不是什麼公主。」
白髮英挺男子掃了一眼朱富,對於他口中的『媳婦』處變不驚道:
「她是長公主,先帝親自冊封的池南王,掌攝政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