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律勤館出來,朱富照常巡街,街上百姓的日子在繼續,就免不了會發生一些口角爭執,而他巡城的任務,就是要為他們調解。也許宮裡其他人會覺得,朱富每日的工作很渺小,但他自己卻覺得很有意義。
所以,無論多小,哪怕是一針一線的小事情,朱富都會認真的去做。
剛解決了一場夫妻打架,朱富和阿秋從東華街出來,已近午時,他們正打算回律勤館中吃飯,可是經過一條小巷的時候,卻無端聽見一陣嬌滴滴的哭喊聲。
阿秋的意思是天下總有管不完的事情,建議先回去吃飯好了,反正左不過是升斗小民間的無聊爭執,但朱富覺得既然遇上了,就不能不管。
聽了許久,朱富終於找到聲援,那是頭上開著一家小酒鋪的巷子,走進去一看,在那堆積老高的酒籮筐之後,有兩三個男人鬼鬼祟祟的。
嬌喊聲再次襲來:「不要了……各位公子放過奴家吧。」
「呸!裝得高高在上就以為自己是千金小姐了?不過是個臭婊子,敞胸岔腿讓爺們爽爽有什麼不對?」其中一個鬼祟男子啐了一口唾沫後,說道:「快把她按好,我先來。」
「就是,何況咱們還是付過錢的,玩兒你是應該的。」
「啊……不,不要!你們放過我吧。」
朱富悄然走進,只見三個猥瑣男子圍繞著一個女子,正在撕扯她的衣衫。
「給我住手!一群渣宰,看我廢了你們!」
朱富平日裡最見不得男人欺負女人的事,何況還是這種奸淫之事,不由分說,便衝上前去將兩個男人高舉過頂,齊刷刷扔了出去,另外那個嚇傻了,朱富不想動手,便抬腳直踹對方面門,那人牙齒頓時掉了兩顆,見朱富還在逼近,只得捂著滿是鮮血的嘴巴,抖抖索索的求饒道:
「好,好漢饒命。她是個妓女,咱兄弟付了錢才……」
「不——不是的。」被強暴的女子好不容易遇上了救星,怎肯再受屈辱,梨花帶雨的說道:「是他們騙我說只是聽小曲,我才肯跟出來的,沒想到他們在半路……」
朱富沒有做聲,遇到這種情況,就算他們是正常的嫖客,他也是不容許男人這般欺辱女人的,黑熊般的大手一把揪住滿臉是血的男人,不容分說的也將他扔了出去。
「謝謝恩公相救。」
三個猥瑣男人哪裡敢再糾纏,從地上爬起來就手腳並用的跑了。被施暴的女子稍事整理了下衣衫,便對朱富盈盈拜倒相謝道。
「不用客氣,下回小心點。」
朱富見巷口已經圍了好些指指點點的百姓,再見那女子髮絲散亂,衣不蔽體,乾脆脫下一件外衣蓋在女子頭頂,讓她遮住臉和身體,說道:
「你快些回去吧。」
「恩公,可以煩請恩公將我送回去嗎?就在西城的邀月軒,我這副模樣走在街上,實在是有些害怕。」女子聲音嬌媚,身段柔美,我見猶憐。
朱富想想,她說的也對,便同意了。
阿秋牽著馬在巷口等人,三個無賴跑出來之後,他家駙馬也出來了,還跟著一個狼狽不堪的女人,女人頭上蓋著衣服,正好遮到小腿處,一張臉上滿是髒污,但依然看得出來絕世之姿。
「阿秋你先回去吃飯吧,我把這位姑娘送回去。」朱富對目瞪口呆的阿秋如是說道。
「駙馬,你沒事吧。送她……她……她……看著有些面熟……」阿秋想湊近端詳那名女子,卻被朱富扯了衣領,直接轉了個方向,向前推道:
「別面熟了,快回去。」
說著便將那名女子扶上了馬,自己則拉著韁繩朝西城走去,只留下阿秋一人納悶。
她真的很面熟……不會是哪個小館裡的相好吧……
***
將人送到了西城邀月軒,朱富本想就此離開,卻被那女子揪住衣袖,說是跟她進去拿衣服。
朱富也覺得自己的外衣不能掉在外面,於是便跟著進去了。
白天的青樓楚館並不如晚上繁鬧,但此時近午,姑娘們也陸續起來了,看到朱富一個個都好奇的趴在欄杆上觀望。
那名女子有幾個熟悉的姐妹上前詢問,女子簡單說了下狀況,誰料卻得到了大片的共鳴:
「那幫孫子簡直不是人!下回可得小心點,以前咱們樓上的小蝶不就是這樣被張員外帶出去,活活給人奸死在外頭了,聽說有十幾個男人呢,屍體送回來的時候,渾身每一處好的,下面都腫了一大片呢。」
「我聽說,不只是男人,那個員外還用了好多刑具。」
「刑具算什麼,我聽說他從番邦找了幾個馴獸師,把小蝶當狗一樣訓了一晚上。」
「是嗎?我怎麼聽說,那個晚上不只是男人跟刑具,他還找了好幾條猛獸上了小蝶呀?」
「……」
朱富有些無語的聽著這些姑娘們的大膽言論,彷彿跟她們口中的那個『小蝶』比起來,這位姑娘今日所遭受的根本不算個事……這到底是個怎樣的世界?
朱富跟隨那姑娘來到她的房門外,她讓他在門外稍等片刻,她換了衣服就出來,朱富在門外直挺挺的站著,招來不少姑娘的注目與調笑。
不消片刻,房門打開,朱富轉身一望,只見原本狼狽不堪的女子稍事梳洗打扮就變得如此傾國傾城,眉目十分清麗,竟沒有半分風塵之姿,乍眼一看,還以為是哪家的閨閣千金,生來就有富貴相。
見朱富為自己的容貌發癡,女子有些歡喜的彎起嘴角,斂下眸子,嬌滴滴的對朱富說道:
「奴家名喚玉竹,是這樓中賣藝不賣身的花旦,今日得公子相救,感激不盡,若公子不嫌棄,還請入內,以謝……」
玉竹還未說完,便聽朱富憨憨一笑:「不嫌棄不嫌棄。」
得到朱富的首肯,玉竹露出了最嬌媚的笑容,驕傲又自信,在她的容貌面前,從來沒有一個男人可以拒絕。
微笑著對朱富比了個『請』的手勢,然後,我見猶憐般嬌羞的垂下頭去。
朱富看著她的模樣,再次傻憨憨的笑了,兩個箭步便走入玉竹姑娘的房內。
玉竹在眾姐妹的哄笑下,讓小婢子準備酒菜去,正想關上房門,卻見朱富拿著自己的外衣便急匆匆的走了出來。
「公子何去?」玉竹有些驚訝,不知道朱富要幹什麼。
朱富笑著揚揚手中的衣服,邊穿邊說道:「我自己進去拿來了呀,你下回出門小心點,我走了。」
「……公子要走?不留下?」玉竹有些難以置信,在她的絕世容貌面前,怎麼會有男人如此不解風情。
她叫他入內,可不是讓他自己拿衣服的。
滿心期待朱富回心轉意,告訴她一切只是他在開玩笑,可誰知朱富接下來的話,卻將玉竹姑娘推向了深淵,只聽他正色說道:
「不留下,我要回去吃飯了。」
「……」
吃飯?他竟然只是為了吃飯,就拒絕她這麼一個容色俱佳的絕色美人?曾經的驕傲自尊,被一擊即潰,玉竹姑娘咬碎銀牙也拉不回朱富要回去吃飯的步伐。
邀月軒眾姑娘一片唏噓……
***
朱富回到律勤館的時候,已過午時,正經的吃飯時間早就過了,他只得到廚房裡隨便找了些東西墊墊肚子。
手裡拿著兩個白饅頭,朱富在館中邊走邊吃,看這裡的陣仗,小皇帝怕是還未離開,正想找個舒適的地方坐下來,卻迎面遇上了監管大人。
「大駙馬?您去哪裡兒了,長公主都來好些時候了。剛還問到您呢。」監管大人看著朱富手中的饅頭,著急說道。
朱富聽到『長公主』三個字,也不顧滿口饅頭屑屑,驚喜萬分道:
「媳婦來啦?她在哪裡?我去找她。」
監管大人揮手避開饅頭屑屑,嫌惡萬分的指了指中古堂的方向:
「就在那裡,跟皇上和二駙馬說話呢。」
朱富滿心歡喜的向中古堂走去,卻被攔在門外,好在玉卿看見了他,替他解了圍,朱富才得以入內。
「媳婦,你怎麼來了呀?」
中古堂內,只見小皇帝和二駙馬通通站在中央,池南則盤腿坐在書案後頭,埋頭看著什麼,冷冷的也不說話,直到聽見朱富的聲音,她才抬起了頭。
朱富不管不顧衝到了池南面前,抑制不住不用等到晚上就見到媳婦的興奮,抱著池南便想親上去,卻被二駙馬柳蓮厲聲制止:
「你放肆,快放開公主。」
池南冷冷的瞥了一眼柳蓮,後者便尷尬的沒了聲音,池南從懷中拿出錦帕,替朱富擦掉了唇邊的饅頭屑,答道:
「我聽說律勤館中十分熱鬧,便過來瞧瞧。」池南的聲音不高不低,卻足以威懾全場。
小皇帝在姐姐面前不安的攪動衣角,不復晨時囂張。
二駙馬柳蓮則一臉癡迷的看著對任何人都冷眉冷眼,卻獨獨對朱富潤色有加的長公主,內心糾結又矛盾。
「哦,那你瞧吧,今兒我回來晚了,吃了這些便要出去,就不陪媳婦你了。」朱富老實的說道。
池南溫和點點頭,道:「去吧。」
長公主池南的溫和悅色,別說是小皇帝和二駙馬,縱使整個帝國也是沒有人見過的,如今這般顏色卻獨獨對那鄉野匹夫展現,怎能叫人平衡?
二駙馬柳蓮盯著一臉幸福,喝著媳婦茶水的朱富,暗自捏緊了滿是冷汗的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