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柳蝶芷從外面回到公主府,從門房到裡院,竟然一個下人都沒有,正納悶之際,卻聽到了一陣殺豬般的嚎叫。
她順著聲音找去,便見一個小小的廳堂外,裡三層外三層,被看熱鬧的下人們包圍了個水洩不通,而那個正在哀嚎的聲音聽起來……好像是娘。
蝶芷想起先前進門時,公主府外的那頂華貴軟轎,頓時明白了現在發生的一切。
公主回府了,她娘遭殃了。秋水寒潭般的眼眸微垂,柳蝶芷轉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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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富帶著阿秋正在街上閒逛,忽的卻聽身後傳來一聲焦急的叫喚:
「富哥哥,富哥哥。」
朱富停下腳步,會這麼叫他的只有……
「蝶芷?」朱富回過頭去,看到了不顧形象奔過來的表妹。
只見柳蝶芷快要奔到朱富面前只是,腳下突然一崴,整個人撲到了朱富懷中,香風四溢,朱富嚇得挺直了身體,蝶芷表妹楚楚可憐的伏在朱富胸前,抬起了梨花帶雨般的清麗,泫然欲泣道:
「富哥哥,公主要殺了我娘,求你快回去,救救我娘吧。她雖可惡,但卻罪不至死,不能因為一句話得罪了公主,就被不明不白的打死呀。」
柳蝶芷信口說著挑撥的話語,彷彿池南處置她母親的過程她都看見了一般,隨口編排道。
朱富驚喜:「媳婦回府了麼?」
柳蝶芷咬著下唇,輕輕的點了點頭,將身子更加靠近朱富的胸膛,柔弱無骨般說道:「是,公主回府之後,娘就說了一句話,公主便要殺了她,富哥哥快去救救我娘吧。」
「只說了……一句話,媳婦便要殺她?」朱富有些質疑,媳婦的脾氣縱然大,但也明辨是非,怎麼會因為一句話就要殺人呢?
帶著疑惑,朱富隨柳蝶芷去到了公主府,所見亦是所有人圍在廳外,內裡的嚎叫聲不減反激。
朱富撥開人群,帶著柳蝶芷走入了內圈,看到蘭姨被五花大綁,屁股朝上,正在被棍子一下下狠狠揍著,隱約的看到了皮開肉綻的跡象。
「娘!」柳蝶芷衝上前去,用身體擋在母親的腰部,不讓棍子繼續落下。
用刑受阻,施刑的小杜沒辦法看了眼自家公主,等待進一步指示。
柳蝶芷見棍子不再落下,眼珠子朝池南的方向轉了轉,竟然可憐兮兮的爬到了池南跟前,嬌弱無辜的說道:
「公主殿下,一切都是家母的錯,但,但請您高抬貴手,放她一條生路吧。若有來生,蝶芷定當做牛做馬,報答公主的。」
池南坐在廊下的太師椅上觀刑,突然看見朱富帶著個嬌滴滴的美人兒回來了,正不解之際,嬌滴滴的美人兒便哭著向她爬過來哭訴,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般。
貴喜嬤嬤在池南耳邊輕聲提醒道:「這是駙馬姨娘的女兒,駙馬的表妹。」
池南看著跪在眼前的美人,外表清純的沒話說,是最能惹起男人憐愛的類型,一雙美目秋水含情,憑的是清麗可人,誰能想到這樣一位清純佳人的子裡,竟然暗藏詭計,眉宇間的桀驁卻是怎麼掩飾都掩飾不了的。
「公主即便不肯原諒家母魯莽,但也請念在駙馬情面上吧,蝶芷給您磕頭了。」
說著,美貌表妹便在眾人面前,真真切切的給池南叩了幾個響頭。
朱富見她如此,於心不忍,便上前攙扶,看著她因撞地而微微泛紅的額頭,更是過意不去,扶著表妹,對池南說道:
「媳婦,要不就算了吧。給姨娘個教訓也就是了,沒必要真的鬧出人命。」
蝶芷躲在朱富的臂彎中,暗自垂下眼瞼,一汪清淚說掉便掉,貝齒輕咬下唇,這般楚楚可憐的模樣,惹得在場所有男人都起了保護之心,人群中泛起一陣騷動。
池南將著一切都看在眼底,心裡覺得好笑,活了這麼久,官場上的爾虞我詐她倒是見識不少,但小女人間的挑撥離間還是第一次遇到,有趣。
她自太師椅上站起,也不去看摟佳人在懷的朱富,不動聲色圍著被打的姨娘走了幾圈,這才抬首對表妹微笑道:
「好吧,今日看在表妹的份上,便繞過她了。」
池南的大方,在人群中又掀起了一陣浪潮,好多受了幾天氣的丫鬟們不禁暗自跺腳,這般無禮囂張的女人,公主竟然只是打幾下就算了,真不解氣。
「啊,真的嗎?多謝公主大恩,蝶芷沒齒難忘,公主有任何差遣,蝶芷定……」
蝶芷表妹露出滿臉的驚喜,對池南感恩戴德,正要表一表衷腸,卻被池南打斷。
「差遣倒是沒有。還要勞煩表妹,將本宮的相公放開才好。」
聽到媳婦如是說,朱富才猛然意識到自己與表妹的曖昧姿勢,當場嚇得後退兩步,遠遠離了那觸手的溫柔。
蝶芷表妹臉上一陣尷尬,但卻很快隱下,轉身扶起哀嚎不斷的蘭姨,正欲離開,卻被池南叫住。
「等等,你打算扶她去哪兒?」池南將雙手攏入常服袖中,好整以暇的問道。
柳蝶芷按下心中不爽,強扯微笑道:「家母受此酷刑,需要有個地方養傷,南風苑……不是我們該去之地,還請公主另行安排,蝶芷一切遵命。」
她的這番話連消帶打,既向朱富控訴了池南的惡行,又委曲求全放低姿態,做足了溫良之形。
池南勾起唇角,沒有正面回答柳蝶芷的問題,倒是對候在一旁的貴喜嬤嬤招了招手,說道:
「去把姨娘母女在南風苑的東西全都收拾出來……」
柳蝶芷聽池南如是說,以為事情終有轉機,打定主意先退一步,從南風苑搬出就搬出,總比被人趕上街頭要好,只要能留在公主府,一切都能從長計議,她在心中暗暗發誓。
「不,不用了。若公主信得過蝶芷,蝶芷去自行收拾即可,公主只需給蝶芷母女小小一隅即可,也算是成全了駙馬的愛護之心。」柳蝶芷說的委屈,朱富聽在耳中頗不是滋味。
正想對媳婦開口求情,卻聽池南對他揮了揮手,說道:
「無需。讓貴喜去收拾便得了。」池南與柳蝶芷四目相對,唇角勾起一抹殘酷的微笑,冷冷道:
「收拾完後,拿到這裡,全都燒掉,一件不留!」
「是。」貴喜嬤嬤領命而去。
柳蝶芷愣在當場,臉上的從容再也掛不住了,純良的臉上隱隱露出猙獰的惡毒,咬牙切齒道:「公主,您說什麼?」
池南不說話,只是看著她,彷彿正在欣賞近在眼前的窘色。
柳蝶芷被她盯得很不自然,便扭頭看了一眼朱富,可憐道:「富哥哥,您幫蝶芷說句話吧。那些東西是我們娘倆的命,如何能被燒掉呢?」
「呃……」朱富正欲開口,卻被媳婦一指按住了嘴唇,示意他收聲。
池南站在朱富與柳蝶芷中間,微笑對答道:「入了我公主府的門,便是我公主府的人,放入我公主府的東西,便是我公主府的東西,我在我的府中,燒一些自己的東西,有何不可?蝶芷表妹,你說是嗎?」
「……」
柳蝶芷被池南說的面如土色,緊咬著下顎,指甲尖扣入肉中,氣的渾身發抖。
不一會兒的功夫,貴喜嬤嬤便帶著十幾名丫鬟魚貫而入,將手裡捧著的東西一件件摔在了地上。
從換洗的衣物,到金器首飾,甚至是最近剛買的一些時新玩意兒,全都被翻了出來,摔在地上。
貴喜嬤嬤將厚厚的一疊銀票送到池南跟前,匯報道:
「駙馬姨娘在府中四日,共從賬房支取十萬兩銀子,這些應該就是剩下的。」
池南瞥了眼銀票,冷道:「通通燒了,公主府不缺這些小錢,還是別留下看著膈應。」
「是。」
貴喜嬤嬤訓練有素,很快便讓人取來煤油,在院內燃起了不小的火光,池南近火而立,與柳蝶芷對峙的目光中露出一抹叫人寒涼入骨的冰冷。
「朱富,我想吃鼎順閣的小籠包,折騰了一上午,我餓了。」池南對愣在一旁觀火的朱富如是說道,語調輕柔,聽得出有絲絲撒嬌的成分在內。
朱富聽到媳婦喊餓,自然等不得,轉身拔腿便走:「好,我去買,媳婦你先回房休息吧,一會兒我送過去。」
池南滿意的看著朱富離去的背影,勾起唇角斜睨著柳蝶芷冷笑:
「東西燒了,人若留下,也是燒!」
池南的意思很明顯,你們的東西我全燒了,但別以為燒了你們的東西,你們就可以留下來。
柳蝶芷扶著渾身發抖的蘭姨,咬著下唇,露出惡狠狠的目光,反正朱富不在,她也沒必要裝給誰看了,乾脆掀唇怒道:
「公主今日這般不留情面,蝶芷絕不會忘記!到時候,公主可不要後悔!」
池南是什麼人,怎會因為一個小姑娘的威脅而害怕?自然迎著挑釁的目光,挑眉道:
「靜候表妹佳音。」隨即話鋒一轉,對貴喜吩咐道:「把這兩個垃圾,叉出公主府!」
貴喜嬤嬤十分配合的領命,謹遵公主口諭,用四人四叉,將身無一物的母女二人叉出了公主府。
好麼,這才叫大快人心,人心大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