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節夜宴,朱富與幾位駙馬都受邀入宮,幾位公主與駙馬共聚一堂,場面十分和諧。
二公主青瑤有了上回的教訓,為了自身安全,已經自動自發遠離朱富了,畢竟被投入井中的可怕經歷,這輩子她可不想再來第二回。
一場夜宴,在大家的配合下,一起喝喝酒,吃吃菜,嘮嘮嗑,平靜無波的度過了。
節日過後,池南便恢復了每日上朝問政的日子,而朱富則在府中每日研究菜譜,待池南晚上回來後,一同品評。
池南忍了一日,忍了兩日,忍了三日……到第四日便有些忍無可忍了,但又不忍傷害朱富的滿腔熱情,她總不能直接跟他說:『相公,你真的一點都不適合烹飪,放棄吧。』那太殘忍了,所以也只得推辭避讓,悲催痛苦日子,好不容易熬到了月底。
八月初,朱富便從律勤館的巡城馬一職,調去了城防營,上頭為了配合他大駙馬這個撐頭的身份,特地給了個『參副』的頭銜,官升四品。
平日裡好像沒什麼事,主要也就是站站崗,定時的在皇城邊上巡邏一番,跟朱富從前的工作性質並沒有發生特別大的改變。
蕭國的城防營的統領是公玨王爺,而城防營又歸屬禁軍,而統領京城三十萬禁軍的,正是前段日子一直找他麻煩的百里丞相,朱富想起那位暴躁的老人家,著實覺得有些蛋疼。
八月的艷陽,能熱死一群鳥,朱富頂著烈日站崗,半點不敢懈怠。
雖說是官升一級,但朱富卻更喜歡上一份工作,最起碼自由,有事處理事,沒事還能到處逛逛,搜羅些媳婦喜歡的小玩意兒,可入了城防營,每日的工作便是站崗與巡邏,內容呆板無趣。
但既然來了,朱富就沒有打算懈怠,不管是什麼,他總要做下去,這就是身為男子必須付出的責任感。
正熱的冒油的時刻,一支穿雲箭破空而來,直接越過城牆,向宮中射去。
箭尾自朱富眼前一閃而過,朱富借風使力,扶搖而上截住了力道並不是很大的穿雲箭,站在城樓上,看到箭尾綁著一張字條,正欲打開,旁邊不知哪位同僚大喊了一聲:
「快報軍機處,有敵情!」
在經驗豐富的城防營兄弟們看來,用穿雲箭傳遞的不是暗號便是敵情,不是探子便是敵人,一時間,整個城防營駐守的城門為之震動,兵力部署迅速展開,首尾交替,弓箭手蓄勢待發,如敵人兵臨城下般,情況十分危急。
城防營參總顧昉一把搶過朱富手中的字條,小心謹慎的展開——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就在大家對這份特殊的『敵情』百思不得其解之時,第二支穿雲箭便疾風般射到,朱富空手接住,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淡定自若,扯下字條,交給參總。
參總將第一張意味不明的『情報』暫且放下,帶著眾人的期盼,展開了第二張——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刻難為情……』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
直到第三支,第四支,第五支箭射來,參總滿懷發現敵情的期望之下展開字條,所得到的無非就是一些癡男怨女的相思詩句,若不是他太過愚笨,那他還真分辨不出詩句中的『敵情』隱藏在哪裡。
「這他媽是誰在耍老子——」教主俯身般的咆哮傳入雲霄。
穿雲箭每隔半盞茶的時間便發射一次,次次都射向皇城內東南角,奈何功力有限,每每都被朱富截獲……參總大人終於察覺到了不對,衝著穿雲箭發射的方向大吼道。
「你!你!是不是你!誰他媽的在耍老子——誰——到底是誰——」
顧參總是秀才出生,平時性格比較溫和,但真正爆發起來也是很有魄力的,被幾隻穿雲箭搞得暴跳如雷,轉圈圈,抓頭髮,發狂吼,噴掃身邊每一種他看得見的生物……
朱富見他如此,憑空算了算穿雲箭的來路,摒神靜氣,忽的,第六支箭疾射而來,朱富迅雷般截住箭尾,循著來路,將箭給原路射了回去。
然後一個淒慘的聲音自不遠處的樹窩中傳來:「哎呀——」
「哇……朱參副太厲害了。」
「朱參副神箭!」
「朱參副好樣的!」
一時間,城樓上的奉承之言不絕於耳,朱富抓著後腦勺,不好意思的憨笑,卻聽一旁暴跳如雷的股參總趴在城樓上,搖頭晃腦拋來一句:
「打草驚蛇!打草驚蛇!可惜,可惜呀!」要早知道朱富知道賊人藏身何處,他就派人去抓活的了。
顧參總本就對朱富這種空降而來的裙帶戶無甚好感,正準備借此機會,責備朱富急功近利的時候,一道罵罵咧咧的洪亮聲音自城樓下傳來。
「誰呀!是誰截了我的箭,是誰射的我!給我出來,看我不擰斷他的脖子!」
眾人往城樓下望去,只見文遠侯百里騎一手持弓箭,一手摀住鮮血淋漓的大腿,一瘸一拐的由遠至近,顛兒過來。
見來人是百里相爺的愛子,顧參總立馬從城樓上跑下去迎接,卻被盛怒的文遠侯一把揪住前襟,書卷氣的面容故作惡態,叫道:
「是不是你?截我的箭,還射我?」
「不,不,不是的。」顧參總從前也跟這位打過交道,對丞相爺的脾氣十分瞭解,所以輕易不敢得罪,聽他如是質問,立刻猛烈搖手,以表清白。
「不是你射的,那肯定也是你讓人射的,是不是?」文遠侯將滿是鮮血的手掌送到顧參總面前,訴說著他的怒火。
顧參總看著近在眼前的血手,嚇得不禁嚥了一口氣,要是這傷被他爹丞相爺看到了……他簡直不敢想像他們城防營得遭受多大的災難。
關鍵時刻,顧參總決定還是犧牲小我,保全大我——一改畏縮之態,轉身指著城樓上的朱富,快速從被告轉成了污點證人:
「是他!是大駙馬射的。」
文遠侯抬頭看向城樓,只覺陽光耀眼,朱富憨厚的高大身材立於城樓之上,如標桿般不屈不撓。
「又是你!」文遠侯認識朱富那張臉,當日便是這個黑小子阻了他與光光的約會,新仇舊恨,舊恨新仇,文遠侯咬牙切齒:「你給我滾下來——」
朱富被點名,在同僚們無限同情的目光中走到了文遠侯面前,顧參總見墊背到來,自己便一溜煙閃了回去,知會眾人非禮勿視,一個個都把頭抬高看鳥。
文遠侯將弓箭一摔而下,開始捲袖子,打架的意圖十分明顯,朱富見他如此衝動,腿上又受了傷,實在不想這樣跟他動手,覺得勝之不武的同時,也想給年近七十的百里丞相一個面子。
所以,便秉著『有話好好說』的良好態度,對文遠侯笑道:
「對不起,侯爺。我不知道射箭的是你,知道的話,我肯定不射你。」朱富將厚實的手掌在他面前攤開笑容滿面道:「這是侯爺的字條,我都還給你。」
文遠侯本來聽朱富有意道歉,撩起的袖子打算放下,緩緩再動手,可忽然看到朱富掌心裡攥著他的,幾張包含了無限相思情意的字條時,腦中神經頓時繃了。
原想著多寫點,多射點,讓這些字條百轉千回,總有一張能落到他心愛的光光手裡,沒想到,竟然一張不落,被這個黑小子半途截獲,試問他又怎能不惱?
一場天人之戰瞬間展開……
半柱香的時間後,文遠侯雙手被縛,朱富讓四個膽戰心驚的小兵再一次將人抬回了相府。
「光光——我會再來的!我們情比金堅,海枯石爛,至死不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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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廂,相府門前停著花轎,柳蝶芷於今日正式嫁入公孫府,成為世子的側妃,蘭姨得寸進尺,非要讓女兒在相府出嫁,三里紅妝隨嫁,憑的是有多風光就多風光,絲毫不加以掩飾。
無論相府老管家怎麼說,她們娘倆就是不能理解所謂的側房之禮,也就是說,即便你是嫁給皇帝,只要不是正房,就不能有那麼拉風的排場,別說是三里紅妝,就是陪嫁的人都不能超過三個!
老管家拗不過蘭姨的胡攪蠻纏,無奈便入內去請求相爺支援,可一入院子,便看到丞相獨自一人,失魂落魄的坐在一株參天老槐下,就在剛才,他從蘭姨口中知道了妖孽張晉的下落,她說,他那之後化名朱大壯,隱匿於市,而朱富是他的兒子……
那廝是個閹人,又怎麼會有兒子?想起了十幾年前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相府的獨苗孫子百里桀莫名夭折,丞相爺便心如刀割,整個人仿若老了十歲般,形容枯槁……
就在這時,門房來報:
「相爺,大少爺又被大駙馬打完送回來了。」
「……」
相爺腦中一片空白,大少爺……大駙馬,大駙馬……朱富,朱富……朱大壯,朱大壯……張晉……還有他未成年便夭折的孫子……百里桀……
「去他大爺的!讓他乘早死了滾!回回被人打完送回,把百里家的顏面丟到千里之外,他還有臉回來!滾——」
百里丞相想起那個不爭氣的兒子,終於爆發了……花轎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