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駙馬出行

茹城與京城比鄰,風光氣候皆宜人,先皇只是來過一回,便徹底愛上了這個地方。

因為路途不是很遠,又有朱富相陪,池南便放棄了車轎,屏退了隨從,與朱富二人騎馬而行。馬兒一紅一白,正是朱富從胡國救下的那兩匹駿馬,對朱富衷心可比日月,讓往東絕不往西,讓狂奔絕不小跑。

紅色那匹性烈,由朱富騎著,而白色的則溫順的背著池南緩緩前行。

一路的湖光山色令朱富心情大好,將連著幾日的鬱悶拋之腦後,決定好好的,放空一切來享受兩日難得的旅程。

「媳婦,咱們今晚住哪兒?」朱富騎在馬上,啃著先前從樹上摘下來的野果子,隨口問道。

池南咬了一口那果子,只覺酸澀過後漸漸生出一股甘甜,看朱富吃的像只野猴子,她不禁笑了:「住山裡唄。」

朱富狀似老實的點了點頭,將吃的果子核拋向了遠方:「住山裡好哇,幕天席地我還沒嘗試過,媳婦,咱們今晚就住山裡。」

「……」池南哭笑不得的看著他,搖頭白了他一眼:「別忘了我們是去祭奠先皇,你這樣說話,不怕先皇怪你有違孝道?」

池南似真非真的說了這麼一句,原想調戲調戲朱富,沒想到那廝接下來的回答卻再一次讓她氣絕:

「爹才不會呢。他巴不得我們日日恩愛,時時恩愛,早些給他生幾個大胖孫子才歡喜呢。」

「……」

見池南不僅不回話,還加快了馬速,朱富也夾緊馬肚,趕上了池南的腳步,再接再厲的說道:「媳婦,咱們要個孩子吧。名字我都想好了呢。」

池南挑眉,好奇道:「名字都想好了?叫什麼?」

朱富沉吟片刻,鎮定自若道:「就叫……富貴!這個名字無論是姓朱,還是姓蕭,叫起來都好聽!」

這一回,池南連翻白眼的興趣都沒有了,你叫朱富,已經夠土了,竟然還要叫兒子富貴,當即駁回:

「你想都別想。」

朱富不依不饒的問:「別想什麼?是別想你給我生兒子,還是別想兒子叫富貴?」

「……」池南只覺額前一陣冷汗,覺得與某人的溝通越發成問題,乾脆冷哼道:「哪樣你都別想!」

說著,邊輕輕在小白馬腿上拍了拍,小白便十分靈性的加快步伐,惹得朱富在後面一陣追趕叫喊。

兩人一路笑鬧,終於來到了茹城郊外,先皇陵墓便坐落於茂密蔥鬱的竹林深處。

先皇愛竹,故修建陵墓時,特意叫人在四周培植了大範圍的珍貴蘭竹,此時夏日炎炎,蘭竹林中清風送爽,憑的是叫人流連忘返。

朱富跟著媳婦走入竹林,他背上背了一隻包裹,從出發開始,池南便問他那是什麼,他就是不肯說,池南不喜歡強問,也就隨他了,現在下了馬,他竟也不忘將包袱背著,一副生怕遺忘的模樣。

「媳婦,這裡面好大啊。」朱富走在林間小道上,不住轉圈圈仰頭望天。

「嗯,先皇陵寢自是佔地遼源,我們現在看到的只是前半邊,陵墓的後面,也同樣種植著參天蘭竹,直通昊天崖。」池南提著裙擺,一步一步走上青石台階。

朱富初聽範圍,不禁咋舌,這麼大塊地,也就是皇家用的氣派,要是擱民間,小老百姓只要有一塊安寢之地便足矣,但他的老丈人是皇帝,佔地小了,就算他同意,那些個史官,諫官們都不會同意的。

先皇陵寢位處半山,朱富與池南徒步爬行了有半個時辰才隱約見其陵角,池南體弱,平日也是車馬居多,今日一下子走了這麼遠的路,自是覺得體力不支,額前已然沁出細密的汗珠,朱富看著心疼,便提議背她上山,卻被媳婦拒絕了。

「兒女給父親掃墓,怎可偷懶?身體力行是必須的。」

朱富想想也對,雖然這一路媳婦很累,但是成就了她的一片孝心,值了,既然不讓背,那他就多扶著她一些好了。

又過了半個時辰,他們終於抵達先帝陵寢正面。巍峨的墓碑,剛勁的文獻,玄武背石,朱雀鳴飛,青龍在天,白虎駐守,好一派皇家氣象。

池南與朱富要來的消息,早一步已經傳給了守陵侍衛,所以,走到現在並未出現侍衛阻攔的現象。

池南盈盈在父親墓前跪倒,也不說話,只是安安靜靜的磕了幾個頭,抬起身子想叫朱富一同來拜,卻見他獨自蹲在陵墓邊緣,手裡搗鼓著什麼似的,忙忙碌碌。

「朱富。」池南叫了聲,卻沒有收到回答,她不解的走過去一看,只見朱富從他的小包袱中掏出了香燭與臘肉……沒錯,池南揉揉雙眼,的確是臘肉,還有三樣水果,一盤紅燒魚……

他是怎麼帶過來的?這是池南腦中浮現的第一個問題。

正怔怔的不知道說啥的時候,朱富已然拜訪好祭品,點燃了三柱清香,嘴裡念叨起來:

「岳父大人在上,小婿朱富特來拜見,第一次見面,不知道帶些什麼,這些東西,您老將就著用。」說著便虔誠無比的持香拜下。

池南看著他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心裡被一種情感充滿,無疑,朱富樸實的舉措雖然有些好笑,但卻是最能打動人心的,因為無論怎樣,他都用心做了,並且是發自內心的尊敬先皇,這些行為在常人看起來,有些不合時宜,卻絕對比那些嘴上說著尊敬,大肆鋪張進行祭祀活動,心裡卻絲毫感觸沒有的假面人要好太多太多了。

「岳父大人,您先用,要是有什麼特別想吃的東西,就托夢給我,我醒來之後,就騎馬給您送過來……」朱富磕完了頭,竟然開始跟仙逝岳父嘮起了家常:

「如果錢不夠用的話,下回我來給你帶些金元寶……還有紙錢……」

池南站在他身後聽了會兒,只覺滿頭黑線高高掛起,好吧,雖然孝心一片,但該阻止的地方還是得有人阻止,池南無奈的將在先皇陵墓前喋喋不休的朱富拉起,誰料對方還不樂意,嘟囔著還沒跟岳父告別什麼的,池南暗歎了一口氣。

有夫如此,她還求什麼?是吧,父皇?

***

從半山下來,朱富看了看天色,太陽快下山了,而媳婦卻還是一步一步慢慢走著,如果按照她的速度,天黑前能不能出林子都是個問題。

正想開口提醒,卻見媳婦驟然右轉入一條小岔道,朱富記得,這條並不是下山出林的路,喊了聲媳婦,媳婦卻讓他不要說話,跟著走便是。

朱富乖巧的閉嘴,跟著媳婦又走了會兒,只覺眼前的視線豁然開朗,在這條小岔道的盡頭處,竟然還有一處這般幽靜的所在。

完全以竹修造而成的房屋小院,院子裡種著菜,有水缸,有石桌,還有一株開滿了海棠花的矮小樹木,在那之下,幾隻小雞小鴨圍繞著樹根正在撿食吃。

朱富怎麼也沒有想到,在先皇陵寢的周圍會有這麼一間住宅居所,而且看樣子,竟是有人常年居住的模樣。

「這裡是……」朱富左右環望,徹底被眼前的農家景象吸引住了。

池南推開竹子門,避過了在她腳前走來走去的小雞子,兀自走入院中。

「有人在嗎?」朱富大聲問候了聲,緊閉的房屋門依舊緊閉,他撓頭自問:「沒有嗎?難道砍柴去了?還是挑水?」

池南見他在那自問自答,覺得好笑,不禁出聲說道:

「別喊了,這戶主人家不在,這兩日他到處奔波,沒空回來。」

朱富奇道:「你怎麼知道?」

聽媳婦的口氣,彷彿跟這家主人還很熟稔,但他卻從來沒有聽媳婦提起過,有這樣一位友人。

「我就是知道。」池南抬手在院中的石凳子上拂了拂,便坐了上去,手肘撐在石桌上,拖著下巴,無限美好的對朱富說道:

「今晚我們就住這裡,相公覺得可好?」

朱富有些不解:「可是,這裡是別人家,主人都不知道我們住進來,這樣好嗎?」

池南一挑右眉,從地上抓了一隻絨毛小雞,一邊逗弄一邊說道:

「有什麼不好的。他不在家,我們就在他家等,等到他回來,他不就知道了嗎?」

媳婦的這個道理聽上去還真新鮮,朱富覺得無奈的同時,又將院子打量了一圈,他走上竹階,試著推了推房屋大門,竟給他推開了,探頭向裡瞧了瞧,內裡所有的設施竟然都是竹子所制,處處散發著一股清香。

媳婦既然說住這裡,那就住這裡好了。

這麼想著,朱富便撩起了衣袖,拿起院中的小木桶,準備出去,卻被池南叫住:

「你去哪兒?」

朱富露出他潔白的牙齒,揚了揚水桶,笑道:「提水去呀。媳婦既然要想體驗一把農家樂,那我這個做相公的自然要配合呀。你放心,我會將你伺候的舒舒服服,讓你做一日世上最最幸福的農婦。」

說完,朱富不等池南反應過來,便提著水桶出門找水源去了。池南坐在石凳上,與手中的絨毛小雞對視一眼,旋即露出笑容。

好啊,她倒要體驗一把,世上最幸福的農婦是什麼感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