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一派胡言!」

百里丞相一聲暴吼,將朱爹整個人舉過頭頂,重重摔了出去。

朱爹在半空旋轉幾圈後,便從容落地,未受半點傷。

「我那孫兒驟染頑疾,你敢說不是你搞的鬼嗎?」百里丞相怒不可遏,指著朱爹咆哮質問。

朱爹掏掏耳朵,一副什麼也沒聽到的樣子,吊兒郎當回道:

「你孫兒驟染頑疾怎麼就是我搞得鬼?百里老頭,這麼多年了,你含血噴人的功力長進不少哇。」

「張晉!」

「張什麼晉呀?張晉早被你射死在漓江水中了,我現在姓朱,叫朱大壯,那是我兒子,叫朱富,我們爺倆都是又髒又臭,遭人嫌棄的賣豬肉的,別再叫錯了哦。」朱爹掏完了耳朵,雙手抱胸,一臉無賴相的開口。

百里丞相被他的二逼表情刺激得更加氣憤,怒張的鬚髮更加膨張,臉色也由原來的微紅漲變成紫紅,朱富在一旁看得心驚,真擔心這老人家就這麼捂著心臟崩潰倒地,看著自家無賴至極的爹,朱富終於忍不住站了出來。

「爹,你少說兩句吧。百里丞相都快七十歲了。」

他爹眼白一翻:「七十歲怎麼了?有的人都七十歲了,還是暴脾氣,氣死了活該!」

「爹!你再這樣,我可要生氣了。」朱富粗眉一簇,朱爹心肝一顫,強自鎮定道:

「生什麼氣呀?你又不是氣泡子。」

百里丞相一把揪住朱富,拉到眼前,指著他黝黑的臉對朱爹問道:

「說,他是不是我孫子百里桀?他是不是被你偷偷帶走的?老夫再也不想忍了,老子認定了,他就是我孫子百里桀!」

朱爹身子一閃,揮開丞相揪住朱富的手掌,將朱富護在身後,反唇相譏道:

「這是我兒子,跟你沒有半毛錢關係!你叫他孫子,不就是佔我便宜,認我做兒子嘛,我可沒那福氣,入你們上下都是短命鬼的百里家。」

「你簡直欺人太甚!你一個死太監怎麼可能有兒子,別把老夫的屁眼給笑穿了!」百里丞相也不是好惹的,當場便反擊了回去。

「誰是死太監?你活傻了吧?」朱爹沉下面孔,他最恨人家說他是太監。

「就是你!無根的男人,不是太監是什麼?哈,不對,你連太監都不如,太監還知道禮義廉恥,你卻背祖忘宗,犯賤的趴在男人身下,撅屁股!老夫活了這麼久,最不待見的便是你這種不男不女的死太監!」

「……」朱爹額前青筋暴露,掀開袍角,塞入腰帶之中,看架勢是想跟百里丞相好好打一場了。

朱富見狀,立刻拉住了他,朱爹兩隻胳膊被朱富拉住,不得已只能對著百里丞相的方向踢踏著兩條腿,怒火中燒咆哮道:「你個一隻腳踩進棺材的老不死,我今天才要滅了你!小富貴,你放開,讓我過去打他。」

「爹,別鬧了。他都七十歲了,你跟他打什麼打呀?他,他,他也沒說什麼呀。」朱富有些吃力的拉住自家發狂的老爹,仔細回想先前兩人的對話,雖然丞相的話有些難聽,但也不至於他爹跟人家拚命啊。

「什麼都沒說?」朱爹不敢置信的對兒子尖叫:「他罵我是死太監,還說我犯賤,喜歡撅屁股被男人操!」

「……」朱富不解:「最後一句好像沒說吧。」

「說了!」朱爹斷定:「我說說了就是說了。你給我放手,不然我連你一起揍!」

「哈,老夫怕你呀。來呀,來呀!看我把你的頭給擰下來當屎盆子拉屎!」丞相不甘人後,唯恐天下不亂的說道。

朱富抱住自家爹,左閃右躲,丞相追到東追到西,礙於朱富夾在中間又不敢真的下手,急得直跳腳。

朱爹也是像吃了興奮劑一樣,跳來跳去想要脫離朱富的束縛,兩個加起來年過半百的人就那麼在大庭廣眾之下,如毛頭小子一般激烈爭吵。

「你還我孫子,還我孫子!朱富你讓開呀。」百里丞相急得直冒汗。

「我呸!你孫子得了重症,早死了,我還你個屁的孫子呀。」朱爹不遑多讓。

「他得重症也是因為你。」百里丞相伸手去抓,卻被朱富閃開,撲了個空。

「怎麼就因為我了?你看到我下毒了?你看到我對他做手腳了?」朱爹一邊掙扎,一邊扭動著咆哮。

「……」百里丞相聽了朱爹的話,驟然停下腳步,呼吸急促的說:「終於承認了吧。」

朱爹莫名其妙:「承認個毛球?」

「不是你下的手,你又怎麼知道他是中毒?」丞相一語道破。

朱爹一時語塞,朱富吃驚的看著自家老爹:「爹,你不會真的對丞相的孫子下毒吧?」

朱爹瞬間表情有些複雜的看著朱富,顫抖著唇良久才憋出幾個字:「老子沒下毒!」

「朱富,別相信他!當年他是國醫聖手,任何藥在他手裡都跟玩兒似的,對一個七八歲的孩子下毒有什麼難的?」百里丞相越看朱富越覺得親切,奈何朱富本身卻沒有這個自覺,依舊張開雙臂,護住自家老爹。

朱爹看著丞相的眼神,氣憤不已,乾脆掙開朱富桎梏,撒潑道:「好,就算是我下的毒,那又怎麼樣?你百里家的人,害的老子自殘,老子跟你們仇深似海,下毒害你孫子,在情在理,你能奈我何?」

「……」百里丞相顫抖著雙唇,一副你終於承認了的模樣,伸手便想拉過朱富,卻被朱爹攔在中間:

「你孫子已經死了。朱富是我兒子,我從亂葬崗撿回來的兒子,跟你百里家沒有半文錢關係,你個老匹夫別想打他的主意。」

丞相不依,跳腳道:「他是我百里縱橫的孫子百里桀,跟你才沒有半文錢關係!你給我閃開,朱富,我是你爺爺,你過來,跟爺爺回家!」

朱富愣在當場,他爹和丞相怎麼說著說著,就把話題轉到了他身上?怎麼還扯到他是誰的兒子,是誰的孫子?

「爹……」朱富為難的看著自己老爹,希望他給自己一個說法。

朱爹看著朱富,口氣十分堅定:「你是我朱大壯的兒子,別人說是你爺爺,你就認了嗎?白養活你這麼些年了?」

「……我……」朱富想從老爹的話中揣摩出最終的含義,卻始終判斷不了。

就在兩相僵持之時,一道呼天搶地,似乎要把天喊塌了的聲音從巷口處聒噪傳來。

「富兒,我的富兒,這回你一定要救救你蘭姨,一定要救救你的表妹呀!富兒——我的富兒呀——」

這個聲音……朱富回頭一看,想死的心都有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傷心太平洋啊……只見蘭姨披頭散髮,跟個瘋婆子似的邊跑邊哭,邊哭邊喊,完全不顧她從前標榜的貴婦形象,聲音比破鑼還要難聽。

她連滾帶爬,終於滾到了朱富面前,還沒說話,就撲通一下在朱富面前跪了下來,揪住他的褲腿就往上蹭鼻涕:

「富兒哇……你要救救蘭姨和表妹呀。她……簡直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鬼,說要殺……了我,還要殺了你表妹,可憐你表妹貌美如花,珠圓玉潤,如今也被她整治的面目全非,骨瘦如柴……你可要救救我們啊,救救我們啊。」

朱富印象中的蘭姨總是強勢的,像如今這般沒有氣節還是第一次遇見,只見她一張嘴哇啦哇啦說了一大堆,他卻沒聽懂啥意思,只是什麼惡鬼,什麼殺人,什麼骨瘦如柴……他單手將她從地上撈起,問道:

「蘭姨你別激動,慢慢說,怎麼了?」

「那個女人不是人!她是個鬼,是個惡鬼!從地獄裡爬出來,不得好死的餓死鬼!吊死鬼!」蘭姨一把鼻涕一把淚,扭曲的五官看上去才像只剛從地底爬出來的惡鬼。

「那個女人是誰?」朱富見她如此,心中有些不忍。

「是她!就是她!那個世子的正夫人!她簡直比惡鬼還要恐怖啊,我,我,我和你表妹在她手裡吃盡了苦頭哇。」

朱富被她哭得心煩,自己這邊的事情還沒處理好,那邊又來事了,唉,心力交瘁都不足以說明他此時的狀態。

「那日你走之後,我就沒見過你表妹,問她總說是關在柴房裡思過,可這麼多天過去了,我,我怎麼想也不放心,就偷偷去柴房看了看,你猜我看到了什麼,你猜我看到了什麼呀!」

蘭姨瞪大了一雙驚恐無限的眼睛,眼底烏青烏青的模樣看起來,好像真的見到什麼恐怖的事情般。

「我看到你表妹渾身都爛掉了……臉爛掉了,手腳也爛掉了……都生滿了瘡啊,流膿流血的瘡啊……那個女人真是歹毒,她讓你表妹全身生瘡,不讓人救她,讓她日日受蛆蟲啃咬,我,我,我……哇……富兒,你可要救救我們娘兒倆呀。」

朱富聽到這裡,終於明白了蘭姨說的話,蝶芷表妹嫁入了世子府,奈何耐不住寂寞,對世子用了大劑量的春藥,想以身體留住世子,卻被世子夫人視為眼中釘,他那日走了之後,蝶芷表妹便被關在柴房,遭受夫人的酷刑,如今已危在旦夕了。

見死不救,朱富是萬萬做不到的。那他又該怎麼去救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