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蕭卿蝶,蕭國三公主。
上有攝政皇姐,下有才學皇妹,我夾在中間,不高不低,不尷不尬,我不喜歡這種被無視的感覺,卻又無可奈何。
我的母妃只是個美人,後宮的地位不高,幸好後宮妃子大多產女,否則我和母妃的日子還要難過。
我身為公主,每月會有兩千紋銀的俸祿,其他再無補貼,身在皇家,有必須要維持的門面,所以,我不得不轉而想其他法子。
經過五年的經營,我在城內有了七八家收入穩定的鋪子,大大改善了我和母妃的生活。
和柴韶的相遇算是偶然。
在跟我成親之前,他算是個紈褲子弟,是雲麾校尉的次子,上有長兄,腿腳殘疾,不得為武,便從商,與我有過幾次生意上的交流,柴韶跟著他哥哥來過我店裡,我雖未與之有過正面交集,但對他還是頗有印象的。
那一次,我去武進勘察木材,柴韶帶著他從小的貼身侍婢香兒出走,說好聽點是遊山玩水,其實說白了,就是私奔,他一開始不知道我是誰,只是說要跟我們的車隊一同行走,我卻認識他,便許了。
一路上,香兒對柴韶百般照顧,就連喝水吃飯,都是親自送到他手上,作為一個婢女,她很合格,但作為一位公子的私奔對象,我覺得很不相稱,而柴韶也沒有表現出對香兒特別的珍惜,不過那時候我並沒有多在意他們,直到車隊行至魯凡的時候,柴家的兵馬追了上來。
前來追捕的便是與我有過生意交流的柴大公子,他見車隊領頭是我,便下馬問我有沒有在路上見過他的弟弟,我很爽快的告訴他,他的弟弟就在車隊中。
可能是因為沒有在他們身上看出所謂的男女真情,或者說並沒有想到柴韶會為了那樣一個普通的女子真的與家裡鬧翻,結果,便是柴韶與香兒雙雙被擒,而我繼續趕路。
大概過了二十幾日,勘察完武進的木材,我回到京城,才剛下車,還沒入府,便有一個人從門前的老槐樹後頭衝了出來,凶神惡煞的模樣像是要把我碎屍萬段般,口口聲聲的說著,是我害死了他的香兒,要我把香兒還給他。
我很淡然的看著他——柴韶被我的護衛擒住,念在與他哥哥的交情,我便沒有跟他計較,放走了他。隨後便派人去打探了一番才知道,原來柴韶與香兒被擒回柴府之後,香兒以勾引少爺為由,被柴家責打一通後趕出了家門,因為在京裡無親無故,在被趕出家門的第二天,便死在了路邊。
如此慘劇,我也很遺憾,但是,若柴韶將一切罪責都算在我的頭上,那我委實冤枉。
從我放走柴韶的第一次之後,他便日日前來糾纏,府外等不到我,就去店裡找我,每次都無理取鬧,攪黃了我好多生意。
原本我看他可憐,也不願跟他多計較,可是,生意是我和母妃的支撐來源,我對賺錢有著很深的執拗,不亞於他對香兒,更何況,我是真心不覺得,他如他所言那般愛香兒,那種男女之愛,在他身上並沒有表現出來,於香兒他不過就是依賴,依賴她每日伺候的盡職盡責,讓他產生了那種離不開她的錯覺而已。
他三番五次攪黃了我的生意,所以我很生氣,對他也就不那麼客氣了,見他上門就趕,趕不走,就打!
可沒想到,那柴韶雖然是個無所事事的公子哥,但脾氣卻是真的固執,被趕被打都不肯離開,總是嚷嚷著要我給他一個說法!
我能給他什麼說法?難不成讓我給那個莫名其妙的香兒填命嗎?簡直可笑!
我們之間的這些事情,很快便傳到了宮裡,傳聞中,不是說柴韶每日上門吵鬧,三公主驅趕不及……而是,雲麾校尉的次子柴韶每日糾纏在三公主府門前,對三公主死纏爛打,可見其愛慕之心,三公主雖厭卻不忍驅趕,可見兩人已暗生情愫,如膠似漆。
如什麼膠?似什麼漆?
就在我還沒解釋清楚流言的時候,池南就讓小皇帝下了一道聖旨給雲麾校尉,說是將柴韶賜婚給三公主蕭卿蝶。
雲麾校尉正在憂心次子前程,驟然接到聖旨,高興的簡直快要瘋了,逢人就說要與皇家結親。
就這樣,我與柴韶就莫名其妙被送上了喜堂。
此後的生活並沒有因為結婚而平靜下來,柴韶被綁著成親,心中的怒氣更甚,每日便從公主府中取走銀錢,出去賭博,輸得乾乾淨淨之後,才回府。
我氣極了,罵也罵了,警告也警告了,還是無用,既然如此,那就只剩下打了。
他輸一次錢,我就打他一次,他越輸越多,我越打越猛,兩人本就不好的關係,變得更加劍拔弩張。
有一日,我閒來無事,便在府中的涼亭中看賬本,春暖花開,園子裡的的樹木枝繁葉茂,擋住了刺目的陽光,涼亭中涼風習習,很是清爽怡人。
透過稀疏的樹木,我看到了一個完全不一樣面貌的柴韶。
大概是府裡下人養的狗產崽了,柴韶懷裡抱著兩隻肉團團的小東西,一隻手拿著一塊糖糕,逗弄著它們,那一刻,陽光傾灑而下,照在柴韶本就年輕俊逸的臉上,再加上他對待小狗時,溫暖陽光的笑容,我彷彿覺得整個世界都突然燦爛了起來,一直平靜的心房,被這燦爛掀起了漣漪,使我悸動不已。
我甚至在想,如果,我是說如果,柴韶用那種溫柔燦爛的表情對我微笑,那麼,我將是什麼感覺呢?一定很幸福吧。
這是我第一次從柴韶身上生出了要求『幸福』的念頭。
只要我在府裡,柴韶就從不間斷的做他認為的渾事,好像他每日的工作,就是為了激怒我一般,就算我刻意迴避,刻意忍讓,刻意漠視,他總是能見縫插針給我找不痛快。
我對他下手的次數越來越少,開始漸漸的遠離跟他接觸,直到那一次,他是真的把我惹急了。
他將公主府中的幾件至寶偷出去,全部輸在賭坊之中,那三件寶物是我花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才得到的,對我而言意義非凡。
我派人把他抓了回來,甚至把借錢給他賭博的人——池南的相公大駙馬朱富也抓了回來,我決定用這一次的事情,徹底的跟柴韶分個清楚。
他一如既往的撒潑,甚至抬出了已故的香兒來刺激我,我心痛的同時,又很生氣,真恨不得把鞭子纏在他的脖子上,就這麼了結了他。
他被打的昏死過去,我抱著他痛哭,傷的心都快碎了般。在那一刻,如果我能代替柴韶昏死,我會毫不猶豫的去做。
這麼痛苦,對兩個人而言都是折磨,我不知道怎麼去愛,柴韶不知道怎麼被愛,兩個人根本就是兩條船上的,不是一路。
我想放棄,想趕緊結束掉這場本就是意料之外的感情,因為再糾結下去,根本毫無意義。
被我一同抓來的大駙馬是個很淳樸的好人,他那天跟我說了很多,講解了男女之間的感情,那一夜,我好像懂了很多。
按照大駙馬的方法,我試著去跟柴韶交流,用從前從來沒有過的溫柔,善待他。
大駙馬說得對,柴韶是驢脾氣,牽著不走打著倒退,喜歡溫柔的女人,就算不溫柔,也要能為他著想,將他放在心上的女人。
我從前對他的打罵,絕對稱不上溫柔,有段時間對他的迴避和漠視,在他看來,就是沒將他放在心上。
我們兩個都不會談情,不懂怎麼說愛,其實,早在他第一次在公主府外跟我較勁,他就已經動心,而我也早就淪陷在那個陽光耀眼的午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