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清河卷|第十一章 回到清河的陳演(下)

  齊粟娘走到妝台邊,從平磨軟螺甸妝盒裡取了藍布蓮枝錢袋,放好銀票,陳演已是跟了過來,垂頭在她耳邊笑道:「陛見時,我也在御前,他應對很是得體。所學雖是粗淺,貴在多年漕上和壩上的經驗,我聽了都受益非淺。好在他不貪功,皇上問他這圖樣能不能在其他壩上閘口推進使用,他說清河御壩原是險中之險,未必其他地方能用上。獻上五副簡圖,請皇上印發漕上各壩,由各處自行研用。」側頭吻了吻齊粟娘的面頰,「皇上的性情你也知道,見他如此,自然歡喜。又考較了他的武藝,他居然還會使火槍,當場就授了從七品候補衛千總的銜,仍在漕上任事。他們幫主喜得不行,等皇上一離開淮安,就在總壇裡連擺了幾天的流水席,我上路的時候,他還脫不開身呢。」

  齊粟娘聽得目瞪口呆,她原是擔心連震雲在康熙面前是否能過關,若是平安敷衍了過去,也料到康熙會褒獎連震雲,卻沒想到他轉眼從白丁升到了從七品,足足跳了二品五級,雖是個候補虛銜,與當初卻是天淵之別,那五副圖樣竟是作了大用。

  陳演見她神色,不禁笑道:「他能文能武,精明厲害,自然不是池中物,總要出頭的。只是這回時機太好,連年征戰,民生不安,皇上這幾年就在河、漕上用心,正是尋才的時候。」

  齊粟娘苦笑著點了點頭,這般情形是好是壞,實在不是她能所知。她回過神來,見得窗上舊糊的窗紙被吹開了條縫,滲著風,走過去用細針別上,轉身替陳演脫了正七品的舊官袍,換上家常細葛布單衣,浼水洗了面。

  齊粟娘見得風大,將描金漆桌兒擺到了朱紅帳內,置了兩個春凳,擺了四碗一盤的熱菜,燙上一錫壺兒金華酒,兩人對坐,笑著說了些趕製正六品朝服,吉服,銀帶、冠帽之類的瑣事,陳演一邊吃飯,一邊笑道:「你的誥命服可制好了沒?我還等著給新安人恭喜呢。」

  齊粟娘噗哧一笑,歪頭道:「陳大哥,你送了多少禮給淮安知府?他這般肯替你說話,把你評了上等?」

  陳演笑道:「你給了我五份禮匣,太子、四爺、十三爺、張大人、知府大人,一府一份,四爺只取了你的繩帕回添禮,其餘退了。太子爺收了還不算,門下的人還暗暗來索要,我是用四爺退的禮和十三爺、張大人的回禮給填上的。我升了後,知府大人送了禮,我自然不便收,親上門去辭謝了,才知道他原來是四爺的門生。」說話間,搖了搖頭道:「索額圖雖是圈禁死了,皇上仍是讓太子參辦軍國大事,代他接見外來朝使,現下看來,太子爺還穩得很。」

  齊粟娘聽得知府是四爺的門人,已是心裡打鼓,再聽得此話「太子爺還穩得很」,心裡一驚,忙問道:「四爺和十三爺看著和太子怎麼樣?」

  陳演皺眉道:「皇上既是維護太子,四爺看著也和太子更近了些,十三爺私下召我說話時,我看著他多半是不親近太子,但仍是跟著四爺的。」

  齊粟娘心裡發涼,太子爺不帶見陳演,有康熙在一日還罷了,若是將來登了位——勉強鎮定夾了幾筷子菜,忍了又忍,終是忍不住放了碗筷,輕聲問道:「陳大哥,皇上身子可好?」

  外頭的風嘶嘶地叫著,陳演定定看了她一眼,放下手上的碗筷,柔聲道:「你放心,皇上好著呢,別想那些,這些事兒咱們使不上力,反倒叫皇上不喜。」頓了頓,「便是將來太子登基,哪裡又能和皇上一樣威重令行?這麼些皇子、宗室、滿漢權貴就夠太子應付的了,要輪上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呢。」

  齊粟娘猛地一呆,怔怔看著陳演,陳演嘆了口氣,站起走到對面,將齊粟娘抱住,柔聲道:「我那會兒傻著呢,讓你受委屈了,粟娘。」

  這話輕輕柔柔地說出,卻讓齊粟娘腦中轟然一響,埋在心底深處的,暢春園盛夏午後的恐懼與絕望猛然湧出。她想忘記,卻從未忘記,不管過了多久,在暢春園迴廊下無休無止地奔跑,仍是尋不到出路的惡夢總是會在她的全無防備的時候,將她驚醒,只能在漆黑的午夜,緊緊抱住陳演,尋找那一點點安心。

  齊粟娘心中酸苦,終是伏在陳演懷中大哭出聲,將那一瞬間的恐懼與絕望統統哭了出來,從身子裡去除乾淨,陳演死死地抱住她,喃喃道:「都怪我,都怪我……」

  屋外的風越刮越大,呼嘯著撞擊著門窗,陳演插上的門梢被吹得連連碰響,卻頑固得不肯讓風吹進來一點。風突兒又小了,掩住了本來狂暴的面目,似是在試探著,帶著滿腔的戀慕,輕輕柔柔推撫著窗紙上的裂縫,想要鑽入人的心底,齊粟娘別上的細針卻一動不動。

  風終是被擋在了屋外。

  齊粟娘足足哭了半刻,在陳演的安慰聲中,慢慢收了淚,哽嚥著道:「陳大哥,不是那麼回事,我後來才知道,太子——太子也不是衝我去的。我那會兒差一點就莽撞了,我下回一定忍著——」

  陳演緊緊抱住齊粟娘,低低地道:「那事究竟是怎麼回事,誰也不知道。我是個男人,也是你夫君,斷沒有你受人無禮欺負,還叫你忍著的道理。」慢慢鬆開懷抱,替齊粟娘的拭著淚水,「人活天地間不過求個安心,齊強哥有九阿哥護著,我們不用讓擔心。我們夫妻也就是兩個人,一條命,你忍不下原是正理,你若是忍了,也白嫁給我了。」

  齊粟娘眼淚兒止都止不住,抱著陳演又是一場大哭,陳演一聲兒不吭,慢慢拍著她的背,終於讓她的心漸漸安穩……

  拉得滿滿的朱紅帳下,描金漆桌上的四碗一盤不過約動了幾筷,已是慢慢涼了。

  桌邊春凳上,齊粟娘除了外褂,僅著了蔥綠抹胸兒、貼身白羅衣和白綾子內裙,一張臉紅撲撲的,坐在陳演身上,提著錫酒壺兒與陳演喝著交杯盞兒。

  陳演已有些醉意,單衣敞了懷,雙手在齊粟娘裙內游移愛撫,他低頭在齊粟娘送上來的酒盞裡抿了酒,又吻了吻她的唇,笑道:「你這般下死力灌我,若是我醉倒了,呆會兒你可不要怨我……」

  齊粟娘抿嘴笑著,將酒壺放下,瞟了陳演一眼,一口將盞中的殘酒喝了,哺入陳演嘴裡,陳演摟著她深吻,含糊道:「你這般風流嬌樣兒,除了上回我受傷時露了一回,再沒見過。日日叫我想著……今兒……」說話間,便想解她的衣裙。

  齊粟娘啐他一口,按著他的手,嗔道:「什麼風流嬌樣兒,看看,平日若是我放縱了些,早惹得你說。」

  陳演正是著急的時候,雙手被她按住,無奈笑道:「我們是結髮夫妻,床笫間的事兒還有什麼好說的,我倒願意你日日膩纏著我呢。」

  齊粟娘又是抿嘴一笑,放了他的手,從他懷中站起,自解了羅衣、綾子裙和底褲,僅著一件蔥綠抹胸,跨坐在陳演身上,重重親他。

  陳演粗粗喘氣,一手去扯她的抹胸帶子,一手去扯自個兒單衣,正手忙腳亂的時候,齊粟娘伸手到他衣下,解了他的褲結,順了出來,提身向上一坐,只覺水潤玉硬,直達身底,不由得呻吟一聲,軟在陳演懷中。

  陳演措不及防,全身一緊,一口重重咬在她胸上,含糊道:「明日……我不開早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