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6 章
京城卷|第九章 直隸漕幫的宋二爺(五)

  爺和九爺沒料到他早有辦法,互視一眼,九爺笑道:說,若是少人手,自有我們設法。」

  宋清從懷中取出幾張文書,呈給九爺,「這是下官偶然所得,原打算早早獻上,只因怕冒犯十四爺……」

  九爺接過一看,驚得連拍扶椅,失笑不已,「竟有這樣的事?竟有這樣的事?八哥,你看看,十四弟若是知道了,她可就是——」

  八爺見得九爺失態,心中惑。

  接過一看,驀然站起,面色變幻不定。他抓著那幾張供紙,低著頭在房中來回走了幾步,嘆了口氣,抬頭道:「必不是真的,若是真的,當初陳變之犯欺君之罪時,她何必跟著去?等著再嫁給連震雲不就成了?」

  九爺笑道:「她是不是真的,咱們不用管,咱們只要知道連震雲有這心思就成。虧他還立正室,外頭三個四個向府裡抬,把咱們全矇住了,果真是狡詐之極。只是這事兒可不敢和十四弟說,他連秦道然還記恨著呢,還能容得下連震雲?」

  秦道然從八爺手中接過文書看了,點頭道:「事兒怕是假的,這人的心思兒怕是真的。只憑揚州傳來的兩句話單木不成林,但兩頭互一印證,連震雲這事就是板上釘釘了。這事兒也不能讓齊強知道,他要知道了,他妹子就知道了,他妹子要知道了——連震雲可就不用再想了。」頓了頓,「若是她告訴了陳變之,更是麻煩。」

  宋清聽得幾人言語,知曉他們也曾察覺此事,今日他所獻之計應是能用上,不由笑道:「大管事說地自是有理,但若是齊夫人不知道,以後的事兒哪裡還能成?」

  秦道然笑道:「連震雲難不成還指望現在就娶她?她夫君可不是個平頭百姓。依齊強妹子平日裡行事,若是能給他幾個好臉,平日裡私下相會,就算是天大的好事。這些事兒,不用告訴她,咱們也能辦成。」看向沉思中的八爺,「三爺、四爺那邊,自然也會下力籠絡連震雲,只看誰給的好處實在。連震雲的財和勢都是到頂,再難向上,平日裡沒人能看出連震雲有什麼破綻,只有這色字上頭還能做做文章。」

  八爺沉默半晌,搖頭道:「這事兒也是極險,女色雖好,卻是偏門。要靠一個婦人拿住九省漕幫,到底不是穩妥之道。」

  秦道然道:「別地法兒已是使盡。現下又不能來硬地……」

  九爺看了八爺一眼。笑道:「不過是拖些時辰。讓咱們再想些法子。免得叫那兩府裡得了去。難不成還真指望她?連震雲那樣地人物。

  到底也不會為了個婦人如何。我倒是擔心若是不告訴她。她沒半點防備一頭撞進網裡。連震雲沒把持住弄出事來。兩家扯破了臉面。若是這樣。她不鬧個天翻地覆。讓大家都不得安寧。我也不信了。到時候。不說陳變之要和咱們翻臉。我日後見著十四弟。怕也得繞遠道了。」

  宋清搖了搖頭。「以下官來看。這位齊夫人利害得緊。面上兒又極是講規。便是下官這樣初會之人。也不敢輕易怠慢得罪於她。」頓了頓。「齊夫人便與連震雲並無私情。但既有傳言。足證兩人多有交往。連震雲必是比下官更明白她地性情。他若是安心討好她。平日應更加多禮才是。就算是私下裡。沒娶過門之前也不敢明著亂來。」

  八爺微微一怔。笑了出來。「宋大當家見事明白、觀人有術。說得極是。」轉頭看向九爺。「連震雲半月後就要到京。這幾日。你就讓你府裡地內眷召秦道然、齊強地內眷進府裡多多走動。」又看向宋清、狄風如。「四位當家地遠來。身邊沒人侍候。我送幾個揚州瘦馬過去。時時帶著去齊府裡走動罷。」微微笑著。「她難得來京城一回。總不能老讓她在江浙會館裡呆著……」

  江浙會館雙虹院裡。掌燈時分。陳演脫去官袍換上家常大藍緞子夾袍。摟著午睡方醒窩在熱被子裡地齊粟娘。一臉驚訝。「連震雲抬蓮香作了正室?我可是半點沒看出來他有這個打算。」一邊給她喂熱茶地手也不禁停了。一邊又道:「你今日去齊強哥府裡了?嫂子身子還好?」

  齊粟娘只穿了肚兜和白羅底褲兒,露出一身細白的皮肉,她歡喜笑著,茶也不喝了,從陳演懷中爬了出來,伸手在枕箱裡取出用繡帕包得嚴嚴實實地紅貼兒,展開放在陳演面前,得意道:「你看,這上頭明明白白寫著呢。」陳

  將茶放到靠桌兒上,哄著齊粟娘蓋好被子,接過紅著。

  齊粟娘又自顧自嘆了口氣,「嫂子一個人在外頭漂泊辛苦了七八年,吃了多少苦,身子自是不好。彩雲那裡動靜又大,月鉤兒如今也知道小心,不肯多管彩雲,免得出事了叫她背黑鍋,我也只好多在那府裡呆一呆了。」又笑道:「今日秦大管事的夫人李氏來探望嫂子,拉著我說了好一會話,只說等嫂子身子好些,一起出門聽戲賞花。」

  她正說著,卻見得陳演面色漸漸有些沉重。齊粟娘惑道:「陳大哥,怎麼了?」

  陳演皺眉道:「他連日子都沒訂好,就這樣發貼,發了貼又不呆在揚州操辦卻來了京城,定然事出有因。」

  齊粟娘一怔,陳演站起,在炕邊走了兩步,苦笑道:「他只要還呆在揚州城,就是一個隔山觀虎鬥的打算。他不擔心我替哪位爺整治他,我也不擔心他替哪位爺辦差,各位爺門下的人雖是來來去去,他不鬆口,山高皇帝遠,那些爺也拿他沒法子,揚州府自然就消停。但他出了揚州府,進了京城,若是不能選出一個主子,怕是連京城九門都出不了。他何嘗不明白這個理?竟是要置之死地而後生,必是再也拖不下去,方才如此……我原還指望他再拖一陣子……」

  齊粟娘斷未料到連震雲此番上京如此凶險,聽得一臉駭然,想起方抬成正室的蓮香,再想想二萬兩銀子的本錢,頓時從被子裡跳了出來,不顧室內寒氣,光裸著雪白的手臂、脊背在炕床上團團轉,「這……這……」

  陳演連忙走了過去,扯起被子將她包住,摟著一起坐在炕上,安慰道:「你不用替蓮香擔心,連震雲是頭老虎,不是隻貓,他不吃人已經是好事,天下又有幾個人能真正算計到他?他既是敢上京城,必也有所恃,誰知道他暗地和那些爺到底有過什麼話?況且,我若是連震雲,我也得親自到京城裡看看情形,親眼見見幾位爺,才能打定主意,到底他手下不單是江蘇幫,還有浙江、松江兩幫。他若是下錯了注,這些人可全跟著倒霉了。」

  齊粟娘聽得陳演這般話,突地想起連震雲曾在高郵城見過四爺,頓時放了些心,抱住陳演笑道:「你怎的想得這麼明白,咬定了他和四爺有過什麼話兒?」

  陳演笑道:「我可沒說他一定和四爺有話,但十三爺可不是個見人就拉著說話的主。再說了,揚州府三爺門下地人四處竄著,往他府裡奔了多少回了?八爺如今的聲勢雖大,只是他和你一樣,賢名兒太足,我看著反不是好事——」說話間,瞅著齊粟娘哈哈大笑,「他那樣的精明人,哪裡會不把連震雲放在眼裡,別人去拉攏,他反而去踩幾腳?你直管放心。」

  齊粟娘又啐又笑,伸手不停地擰他,「賢名兒足怎的了,人家在外頭當著你的面讚我時,你笑得一臉得意,怎的沒見著你說不是好事了?」

  陳演倒在床上,笑得直喘氣,「我可沒說你不好,我只說八爺不好,他又要權、又要財,還要名,收買了滿貴宗室大臣不算,還要來江南籠絡人心,揚州府名士在我耳邊說他是個賢王的都不知多少個了,直讚我會娶老婆。」

  齊粟娘滿心歡喜停了手,陳演咬著她的耳朵,「你想想,你是陳家的主母,上頭可沒半個人壓住你,連我都要看你的眼色兒做人,賢名兒足自然是好事。」

  說話間,不待齊粟娘瞪眼,陳演兩三下甩了鞋子,爬到被窩裡頭,一把摟住她低聲笑道:「八爺可不一樣,河標綠營多是十四爺地門下,已是控住了漕河防務。我若是皇上,再聽著八爺門下有直隸、兩湖、山東、常州四省漕幫,就已經坐立不安了。他還想把連震雲拉到手上,把千里漕河一口兒吞下,皇上晚上還睡得著覺?皇上如今可不是七老八十,今日他和我說了一整天的編制律算全書的打算,東方西洋地我的腦子都亂了,出宮前就撐不住,皇上地精神還足得很。八爺他——太著急了些。」

  齊粟娘聽得「律算全書」,奇怪道:「皇上要編什麼?東方西洋?是算學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