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斯長得很好,蘇清嘉一直都知道,可當他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她心底又是一陣悸動,那雙藍灰色的眼睛波光粼粼,只容得下一個人的身影。
他還在絮絮叨叨地說:「我是不是很笨啊,我找了好多好多電影來看,想學學怎麼安慰女孩子,可是我學了就忘,貝拉,我今天是不是很糟糕,既讓你傷心,又讓你受到驚嚇?」
小金毛一下又從一個高大帥氣的情話王子變成了一個村裡村氣的愣頭青,蘇清嘉被他逗笑了,問:「為什麼學了就忘呢?又不是西班牙文學。」
她破涕為笑的樣子像是枝頭的梨花初綻,卡洛斯瞪著眼睛看呆了,想撲上去親一親她,可開車不方便,身上也髒兮兮的,他有些懊惱地說:「西班牙文學我後來一直都及格了好不好,老師還給過我四分呢!」雖然高中沒畢業,但他覺得自己還是天資聰穎的。
小金毛這樣強調,蘇清嘉轉而問道:「那你以前為什麼總是不及格?」
卡洛斯脫口而出:「那樣你就會來給我補習了!」
時隔多年,知道真相的蘇清嘉呵呵噠,「原來你以前都在騙我,虧我還為了你的成績提心吊膽了好久。」
小金毛自知理虧,有些膽怯地把脖子一縮,把嘴巴抿得緊緊的。過了一會,才敢悄悄地瞟她一眼,不想又被蘇清嘉逮個正著。小金毛又僵著脖子別過臉,繼續開車。
回到家,蘇清嘉解了安全帶就往房間裡跑,卡洛斯頓時急了,匆匆地跟在她後面。
「貝拉,你聽我說!貝拉,你別生氣。」小金毛人高馬大三兩步就追上來了,但又不敢超過她,換成小碎步走,手還用力拽著她的衣擺。「我就是喜歡你,想和你相處,那時候你忙著練鋼琴,我有時候一星期都見不到你,貝拉,我知道我錯了。」
蘇清嘉終於在沙發前站住了,轉過身來瞪了他一眼:「我練鋼琴你還委屈上了?」
卡洛斯咬著唇,眼神無辜極了。
蘇清嘉徹底被他無聲的控訴打敗了,拍了拍他的臉蛋道:「你個磨人的小妖精!還不脫衣服!」
卡洛斯整個人都僵住了,渾身上下的血液往一個地方湧去。
噢,天啊,這還是客廳,他還沒拉窗簾,是要在這裡嗎?是要嘗試那個姿勢了嗎?天啊,他還沒有做好預習,他還沒有洗澡,他還沒有準備好……
不,不行,不能拒絕,貝拉會生氣的,他要聽話,他要做個磨人的小妖精!他要好好伺候著!
在女孩瀲灩的眼波中,他緩緩抬起手,解開襯衫的扣子,可手上似乎不聽使喚了,一直在抖,他焦急之下想著乾脆用大力扯開。
燈光似乎都變成了緋色,他能聽見泳池的水花隨著微風拍打著玻璃,還有他沉重的呼吸聲。
那些羞於啟齒的夢境似乎離他特別近。
他手上功夫不給力,蘇清嘉走近了一步來幫他解開上衣,卡洛斯一低頭,就看見她曼妙的脖頸,像是天鵝一般秀美,她今天穿了一身黑裙,包裹地很嚴實,卻讓他喉結上下滾動不已。
最致命的誘惑是她細白的手在給他解開胸膛的扣子。
他被她推倒在沙發上,光|裸的上半身觸到了柔軟的沙發。
他咬咬唇,努力擺出性感的姿勢,眼神含羞帶怯。
蘇清嘉卻轉身從抽屜裡拿了個盒子出來,瞥了他一眼道:「翻過來,我給你擦藥。」
小金毛牌磨人的小妖精:「……」破碎了。
剛剛的球迷鬧事,蘇清嘉雖然沒有親眼看見情況,卻也知道卡洛斯肯定是被打傷了的,原因無他,小金毛最愛惜他那張號稱「球場阿波羅」的臉,他臉上都有了傷口,身上指不定成什麼樣子。
至於卡洛斯為什麼愛惜那張臉,咳咳——
能說是方便□□嗎?
卡洛斯趴在沙發上,雙手交疊在下巴下,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蘇清嘉跪在他的腿側給他擦藥。他身上的肌肉線條很流暢,寬闊而富有安全感,有道道烏青不規則的分佈在上面。
「疼嗎?」她揉了揉那塊發紫的淤痕。
「疼死了。」小金毛甕聲甕氣地說,「不過貝拉你親一親就好了。」
蘇清嘉故意戳了戳傷口,小金毛冷不丁抽了口氣,她這才低下頭,輕柔地吹了吹氣,然後又親了親。
被她的長髮擦過,卡洛斯身上心上又都開始癢癢了起來,他能感受到她柔嫩的指腹劃過他脊背的酥麻,他趕緊守住心神,努力想些別的事情來轉移注意力。
蘇清嘉見他一下變乖了,手下動作都不自覺慢了下來,仔仔細細地上藥。
「貝拉。」
「嗯?怎麼了?」
「我知道我為什麼老是學不會安慰人了。」卡洛斯眉飛色舞地說。
蘇清嘉頓了頓,邊上藥邊回話道:「那你說說。」
「因為……」卡洛斯又害羞起來,從她這個角度剛好看得到他的耳朵大幅度地抖動,他整個身子都紅了起來,在燈光下有種難以言喻的性感。
「因為我希望你永遠開開心心,永遠都不要有傷心的時候。」小金毛摸了摸腦袋,「你不要傷心,我就不要安慰你,我可以陪你一起開心。」
蘇清嘉驀地心底一軟,拍了拍他的背叫他坐起來,卡洛斯把她放在腿上抱著。
他的表述很簡單,又很複雜,可蘇清嘉明白他的意思。
他最大的心願是和她在一起,第二大的心願是讓她永遠開心,第三大的心願是讓她給他生小孩。他所有的願望都和她有關。
這個不會安慰人,也學不會安慰人的男孩用這樣理直氣壯的方式說著「我不要安慰你」。
蘇清嘉輕聲說:「可人生總會遇到不開心的事情啊。」比如離別,比如生死。
她的呢喃嘆息把卡洛斯難住了,他頗有些無賴地攬住她的腰,臉在她肩窩處蹭:「那你就看看我啊,我這麼好看,你看看就開心了。」
蘇清嘉撲哧一聲笑了,伸出食指戳著他鼻頭,讓他離自己一尺遠,來回打量了一會道:「你現在都破相了,我怎麼看都覺得傷心。」他額頭上的傷口不流血了,但腫起的一塊還是有些觸目驚心。
卡洛斯嘴巴翹的老高,抽出手把自己的額頭給遮住,眼睛裡寫滿了委屈,蘇清嘉絲毫沒有安慰他的意思,他嗷唔一聲,整個身體往後栽倒,拿了抱枕遮住臉。
他肩膀處還有一團淤青,現在的姿勢正好方便了她上藥。
卡洛斯特意在她碰到傷口的時候哼哼唧唧了兩聲,可蘇清嘉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他又偷偷拿開抱枕看了看她的臉色,小金毛覺得自己心好痛。
貝拉都不心疼他了。
他是個不被女朋友喜歡的破了相的娃了。
正在他自怨自艾的時候,卻感覺到胸膛處被一團綿軟壓住了,她伸出手環抱住了他精壯的腰桿,臉頰在他的紋身處貼好。
她本來高挑,但卡洛斯比她足足高了二十多釐米,這樣的對比之下,蘇清嘉反而嬌小的不行。
小金毛喜不自勝,樂顛顛地把腦袋抖了抖,讓抱枕從臉上移開。
「卡洛斯,你相信命運嗎?」蘇清嘉素手上移,摸著他胸口清晰的紋身。
小金毛正是享受極了,聽她這麼一問,愣了一小會,回答道:「信啊。我當然相信啦。」
「為什麼?」
「以前我在孤兒院的時候,羅莎修女常常告訴我『人要有期望』,她跟我說,生活越是苛待我,以後我就會得到更多的回報,我一開始也不相信,但後來我就真的等到了你。」卡洛斯眼神熠熠發光。
「我那時候很想要一個洋娃娃陪著我,然後上帝就真的把你送來了,你還會對我笑,跟我說話,陪我練球,你從那麼遠的地方來到西班牙,孤兒院有那麼多的小孩,你偏偏卻只遇見了我。」他扣住她的另一隻手,十指交纏,像是珍寶似的在她面前晃動,「這不是命運,是什麼?」
「可那時候我還沒有和你在一起呢。」蘇清嘉在他胸口親了一下。
卡洛斯一時怔了怔,不說話,良久,他收緊了和她交握的手:「可因為你,我才有了目標。」他把那些在巴塞羅那守望新大陸的歲月娓娓道來。
「還記得加西亞嗎?其實他在拉瑪西亞的時候就經常拿薪水去買大|麻,很多和我一起受訓的球員都吸了,但是我沒有。因為我知道,我一定要好好踢球,只有這樣,我才可以離你更近一點。因為你,我沒有成為一個混跡夜店的失敗者;因為你,我學會了畫畫,中文,還學會了好多語言;因為你,我沒有像其他球員一樣,過早地輟學;而現在,我在贏得了屬於自己的榮耀,我能夠給你畫漂亮的素描,和你家人說話,我受到了更好的教育,也能夠更清晰地看待我的道路。」
他的聲音像是金玉相鳴。
「在我最黑暗的年歲,你是命運送給我的曙光。貝拉,我無比地相信命運,也無比地感謝命運。」羅莎修女跟他說過《出埃及記》,苦難的人們在命運的指引下,最終迎來了他們的摩西。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劉夢雅雖然離開了我們,可我覺得她也不一定覺得命運對她不公平。」卡洛斯摸了摸她如瀑的長髮,「她有愛她的父母,也有良好的家境,她因為生病遇見了久別的周策,也因為她的堅強,周策喜歡上了她,他們雖然在一起的時間很短,但她一定很開心。周策會記得她一輩子。」
記住這個在最美年華凋謝的女孩子。
蘇清嘉抬頭看著他,他的目光像是流水,靜靜地包裹著她。
「還說你不會安慰人,你弄得我眼淚都要掉下來了。」蘇清嘉小力地打著他。
卡洛斯又愣了愣,眨巴了兩下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抿著唇笑,「我,嘿嘿,原來我這麼聰明啊。嘿嘿。」
剛剛的唯美氣氛就被他傻兮兮的笑聲驅散不見,蘇清嘉破涕為笑:「就知道給自己貼金,要不要臉。」
「我人都是你的了,臉肯定也給你了啊。貝拉,我的傷口過兩天就好了,我沒有破相。」卡洛斯面紅耳赤地爭辯,強調自己依舊帥氣的面容。
蘇清嘉輕啐他一眼,拿起藥膏給他的額頭也上了藥。
「我們用劉夢雅畫的設計圖做你的訂婚禮服好不好?」卡洛斯說,他接連挑了好多天了,雖然劉夢雅跟他搶女友的時候不怎麼可愛,但設計圖似乎還是不錯的,他也想用這個來邀功。
蘇清嘉也有這個想法,她梨渦閃閃,主動獻上紅唇。
磨人的小金毛牌妖精最後還是得逞了。
小妖精覺得,家裡這麼大,其實有許多的地方可以發掘和利用。
不用事先預習,只要天時地利——
人就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