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森林音樂會結束,但音樂會的影響力並沒有就此瓦解。當晚的演奏被迅速灌錄成專輯,視頻點擊量在逐步攀升。
而蘇清嘉在音樂會上的演奏和發言堪稱最大的亮點。
一石激起千層浪,網絡上關於卡洛斯打人一事再次掀起新的熱潮,而這一次,他們的重點卻沒有放在「道歉」這一問題上,他們開始真正思考,卡洛斯為什麼會怒然出手傷人。
僅僅一夜過去,關於這個話題的討論已經轟轟烈烈地佔據了各大每戶網站的頭條。而就在第二天上午,卡洛斯經紀人沈柯公開發言,將於6月12日晚七點,於南非開普敦召開新一輪的新聞招待會,澄清這件事情的始末。
此消息一出,各大媒體紛紛派出特派記者奔赴南非,下午三點,召開發布會的酒店就已經被圍得水洩不通。
卡洛斯身穿西班牙國家隊球衣坐在檯子中央,他的頭髮微微汗濕,像是剛剛從訓練場上下來不久,在無數閃光燈的照射下,他的面容依舊俊美深刻。
沈柯坐在一邊笑得有些志得意滿,這場記者會他本來是想在世界盃小組賽西班牙第一場前召開,但昨晚蘇清嘉的話卻讓他知道,現在就是最好的時候,在話題熱度的最高峰,一擊即勝。
酒店準備了四台寬屏液晶電視機,確保每一個到場就坐的記者都能看到畫面。在酒店外,他們還大手筆地包下了大廈的led顯示屏,同步直播。
沈柯沒有說什麼客氣的場面話,直接開場,話語鏗鏘有力。
「4月28日,巴薩對戰曼城的半決賽首回合上,卡洛斯於下半場打傷曼城中場,並被紅牌罰下,禁賽一場,這是不爭的事實,我們也從未否認。在過去的一個月多里,卡洛斯飽受打人事件的影響,而今天,我們想在這裡澄清事件的始末。」
說到這裡,底下騷動不已,有記者大膽地站了起來,問:「先生,您這樣說,是在告訴我們卡洛斯打人並不是他單方面的錯誤嗎?您是在影射曼城中場做了什麼嗎?」
隨著他的問話,又有記者也站了出來,「在這一個月裡,我們只看到了巴薩敗北和卡洛斯堅決不道歉的態度,您這樣說,是在事後推卸責任嗎?你不覺得有些太晚了嗎?」
「是啊,就是阿。」
「不是說不否認打人的事實嗎?現在又想反水了?」
底下鬧哄哄一片,而卡洛斯只是坐在那裡,並沒有說話的意思。
沈柯擺了擺手,示意大家安靜,「各位稍安勿躁,我們只是單純地想讓大家知道,並不是眼睛看到的,就是所謂的真相。」他打了個響指,很是瀟灑,屏幕上有了一系列的剪輯畫面。
首先是拍攝到的曼城隊員在圍堵卡洛斯的時候嘴型改換的畫面,很明顯,他們在對著卡洛斯說話,而在比賽場上,裁判沒有看到這一點,他們利用了攝像機的死角和裁判的觀察視野有限的弊病。
突然畫面猛地一黑,大家都以為是完結的標誌,可在下一個瞬間,畫面又變得迷亂起來,那些在酒吧裡吐露的真相,讓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氣。
囂張的神情,□□的話語,還有得意洋洋的姿態,恍惚間,那些在球場中受到追捧的球員的面容變得無比醜惡,像是地獄的惡鬼,在燈紅酒綠間撕開偽善的包裝。
滿地流淌的酒水像是蜿蜒著的黑色的蛇,一步一步將*推向深淵。
每一個人都無比地清晰,每一句話都無比地清晰,而他們說出的真相,更是讓人不寒而慄。
這就是曼城贏得比賽的訣竅嗎?這就是一支冉冉上升的隊伍的素質嗎?這就是一個球員應該有的品格嗎?
視屏最後,附上了一個單詞,黑色的底紋上,「真相」觸目驚心。
場中鴉雀無聲,最開始提問的記者忽然想起蘇清嘉在昨晚說過的那句話——「我不想去為打人的事實申辯什麼,但請你們好好想想,是什麼原因會讓一個一向溫和的男孩做出這樣的舉動」。
是啊,檯子上那個穿著紅色球衣的男孩一直都很溫和啊。
從他走向職業賽場的第一天起,就一直不爭不搶,不忮不求,不靠緋聞花邊來博取關注度。
他雖然冷漠,但每場比賽結束後,都會很配合地回答兩個問題,這麼多年,從未改變;狗仔的跟拍只要不影響他的正常生活,他都會回贈一枚棒棒糖。他們等於是看著這個少年成長起來的,一個人可以偽裝一天兩天,但要說三年他一直都在做戲,那這演技,基本上就不用踢球了。
他突然很後悔剛剛問出的問題,他突然很後悔這段時間寫出的一系列不真實的報導。
記者們都開始思索起來,這也是沈柯意想之中的場景。他心裡滿意但沒有表現,重新打開話筒開口道:「這些視頻有一部分來自當晚觀看比賽的球迷和記者朋友,爾後酒吧的視頻,則是來自一位匿名人士。」博斯克送了份大禮,他自然不會賣隊友。
「他在寄來視頻的同時也表示,他對他愛戴的球隊和球員很失望。我想應該也是一位球迷朋友吧。不管怎麼說,很感謝你們能為我們提供證據。我這裡還有未經剪輯的視頻原文件,之後,助理會將文件發給你們。」
「再多的,我也不想多說什麼了,卡洛斯明天還有訓練,如果沒有什麼事情的話,那麼這次的發布會就到此結束吧。」沈柯臉上都是唏噓和悲涼,語氣沉重,似乎有著對這些舉動的疲倦,「公道自在人心,我們希望,每個人都能擦亮眼睛。」
沈柯對著記者們頜了頜首,關掉話筒。
卡洛斯一直安靜地坐在那裡,不說話,也沒有過多的表情,他也起身,往後場走去。
「卡洛斯!」有人高聲喊道,是最開始提問的記者。
卡洛斯似乎沒有反應,還是沈柯拉了他一把,他才回過頭來。
他皺了皺眉頭,將耳朵裡的耳塞拿了出來,道:「還有什麼問題嗎?」
記者愣了一會,看著他手裡的耳塞突然明白過來,為什麼卡洛斯在又一次聽到那些污言穢語的時候,沒有半分情緒波動了。
「卡洛斯,你會起訴曼城球員及教練嗎?」記者說。
卡洛斯沉默了一會,道:「我不會。」
「為什麼?」
「畢竟我輸掉了比賽,無論如何,我辜負了球迷對我的期望。」卡洛斯語氣誠懇,又補充說道,「可在作為一個球員之前,我首先是一個男人。」這句話他對沈柯說過,現在他想告訴所有人。
「貝拉說,如果他們願意道歉,這件事就一筆勾銷。」場上的燈光照射著他的眼睛,裡面有不容忽視的堅定,藍色的波光晃動著難以察覺的溫柔。
記者又愣住了,等他回過神來,卡洛斯已經消失在眼前了。
卡洛斯只說了短短的幾句話,可這幾句話卻是擲地有聲,他沒有祈求球迷的諒解,卻用最有擔當的方式,重新塑造了他的個人形象。
圍在場外未能進入發佈會的記者和人群也都怔住了,led顯示屏幕已經關閉,人潮卻久久不散。
這是卡洛斯第二次召開記者發佈會,而每一次,他都能用最簡單的語言,直指人們的內心。
寂靜片刻後是小聲的議論,最後成為了義憤填膺的怒斥。
卡洛斯打人事件又被推向了一個新的□□。而這一次,一切都清晰明瞭。
所有的謾罵和指責變成了戳進心底的愧疚,那些曾經砸在卡洛斯身上的雞蛋、鞋子、水壺在球迷自己的身上落下永遠難忘的印記。他們愛了他三年,卻僅僅因為一次比賽的失誤,就將他打入谷底。
球迷捫心自問起來:我真的有我想像中那麼愛卡洛斯嗎?
卡洛斯官網和推特上無數人留言道歉,那些黑粉和噴子的言論被淹沒在底部。
「卡洛斯對不起」成為了最熱的短句。
「我首先是一個男人」位列第二,「曼城請道歉」位列第三,「貝拉謝謝你」和「訂婚快樂」分別居第四和第五。
名人紛紛發推力挺,不少遭遇過類似情景的球員也在飽受其害之後首度提及往事,其中裡傑卡爾德的最為讓人感嘆與惋惜。
「這麼多年過去,『口水事件』依舊是我人生最大的創傷,而二十多年後,我的球員再次經歷和我相同的遭遇。足球是我願意奉獻一生的事業,但請不要用陰謀詭計讓它成為漆黑的夢魘。」
可以說卡洛斯是幸運的,生在這個年代,他有能力去找到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他最後也免於和裡傑卡爾德一樣,被污點所掩埋。
「足球一直是一項團體運動,錯誤並不該一味地歸咎在一個人身上。卡洛斯有他作為男人的擔當,我欣賞這樣有擔當的球員。」奪得今年歐冠冠軍的皇馬主教練如此說道,「當然,我也很期待他來到皇馬的這一天。」
巴薩也捲入話題的洪流,官網直接發出聲明力挺卡洛斯:這是巴薩未來十年的中場大師。
他們會用更高的週薪來挽留這位主力隊員,說什麼也不會賣出。
曼城陷入了沉默,在鐵一般的事實面前,他們再也沒有餘地周旋,先有誣告阿森納被拆穿,再是輸球進夜店狂歡,最後又是陷害卡洛斯打人,這所有的新聞寫起來三天三夜都說不完,涉案的幾位球員聲望直直地跌入了谷底。
曼城官方在十二小時後表示,將與克林斯曼教練解除合約關係,另外尋覓新的主帥,並將責任全權推卸給了克林斯曼。他們表示,對球員這樣的舉動一無所知,但也堅決抵制到底,在未來曼城的球員隊伍裡,不會有涉案球員的身影。
至於道歉?
蘇清嘉篤定了曼城不會道歉,才讓卡洛斯放他們一馬。
曼城道歉,那麼就是徹底正面承認自己的罪行,等待他們的將是更加殘酷的境地;曼城不道歉,那麼就是死不悔改死不承認,與卡洛斯的擔當形成的對比不可謂不鮮明。
無論他們選擇哪條路,都不好過。
6月16日的南非到處是不同膚色的球迷,而今晚十點,西班牙將迎來世界盃首秀。
與瑞士的戰役將於伊麗莎白港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