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酒鋪揭底

  韓平見躲避無望,暗自謾罵李淮璟的卑鄙,寒冬臘月,竟然拿她來捂手,悲了個催的,說話口氣自然暴躁:

  「你以為刑部大牢就是銅牆鐵壁嗎?這個世上就沒有我進不去的地方!」

  李淮璟微微一笑,冰冷的手掌繼續向下探索,順著頸項來到她的背心,徹骨的寒意讓韓平崩潰了,大喊出聲:「喂!你他媽的想凍死我嗎?快把手拿出來。」

  李淮璟也不介意韓平滿口髒話,依舊保持和顏悅色,只是將有些暖和的手指開始慢慢在韓平背脊上游移,饒是他手長,從韓平的衣領處伸入,漸漸移到了腰部,韓平身子一緊,這種如『情人愛撫』般的動作讓韓平瞬間繳械:

  「殿下您英明神武,料事如神,是小的瞎了狗眼,鬼迷心竅,還請英明神武的殿下高抬貴手,別跟小的一般見識!」韓平欲哭無淚,忍著全身的雞皮疙瘩,將馬屁拍得震山響,李淮璟冷冷挑了挑眉,眼角有些抽搐,猶豫了會兒,才將自己的手從她衣服裡拿出來。

  韓平僥倖逃過一難,強顏歡笑十分狗腿的交代道:

  「其實我早就打聽清楚了,今晚站崗的是孫平,他嗜賭如命,連帶他那營的兵也是如此,我就找了兩個能賭的兄弟將他們絆住,等大多數人都被引入內室後,我才溜進去的。」這也是她昨日去賭坊的真正目的,找跨刀的。

  韓平這麼說著,忽然想到什麼似的,又連忙道:「不過,那兩個兄弟都不知道我的用意,看在以往的情面上才肯出手和孫平他們賭兩把,跟劫囚完全沒有關係。」

  李淮璟噙起一抹冷笑:「自身難保還想逞能?」

  「不是逞能!」韓平難得視死如歸道:「如果殿下因為這件事情落罪於他們,我拼得一死也會替他們報仇的。」

  李淮璟將雙手攏入袖中,瞥著她道:「兩個賭徒而已,也值得你如此對待?」

  韓平雙目一瞪,沒有再說什麼,但是狹長的雙目中流露出的正經卻讓李淮璟清楚的明白了她不是說笑。

  看到韓平這種表情,不知道為何,李淮璟彷彿怔住了,沉著面孔陷入自己的思緒當中,兩人僵持了許久,他才回過神般最後瞥了一眼韓平,攏著暖和的披風走了出去。

  「喂喂喂!你走了,我怎麼辦,喂!」

  韓平原本以為他只是嚇嚇她,不會真走,誰知道他最後白了她一眼,冷冷道:「這個房間又不是銅牆鐵壁,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地方能夠難倒你麼?」

  他竟然用她剛才說的話來奚落她,簡直可惡至極,挨千刀的混蛋!

  韓平被他說得啞口無言,悔不當初不該那麼囂張。

  那麼現在,她該怎麼辦呢?手腳被綁,人被吊在半空,她這個號稱無所不能的人又該如何脫身呢?思前想後,一番內心掙扎,看來也只能那麼做了。

  「救命啊——來人吶——救命啊——來人吶——」

  ***--

  第二天一大早,韓平頂著一雙黑眼珠子和鍋底般的臉色從自家院子走出。

  蘇兒昨晚突然消失之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又突然回來了,現正在她身後,小心翼翼的跟著,想開口問,卻又被她一個凌厲的殺眼瞪了回去。

  整晚的辛勞悲催倒沒什麼,關鍵是嚥不下心裡那口鳥氣,她在腦中將李淮璟拖出來,出動十幾二十個彪形大漢,將他全身上下伺候了好幾輪酷刑這才放他去改過自新。

  轉過幾條街,就來到了老劉酒鋪,不管怎麼樣,答應老劉的事情總歸要做——帶蘇兒一起幫他釀酒,不管最後能做多少,但是面一定要露的,不然就太不夠意思了。

  酒鋪門開著,卻掛出了歇業一日的牌子,估計老劉是想集中兵力搞定六百罈酒的超史前大訂單。

  韓平領著蘇兒從側門進去,直接去到酒鋪後院,還未開口喊叫,就被眼前的一幕嚇到了。

  滿院子的官兵,一水兒撩著胳膊,熱火朝天走來走去,搬罈子的、燒火的、倒酒糟的、洗米的……這是什麼情況?

  老劉從裡院拎著一壺熱茶出來,看見韓平就趕忙迎上來,喜笑顏開道:

  「哎呀呀,韓總兵、韓將軍、韓元帥,你可真是我的貴人啊,快快,進去喝杯熱茶歇一歇。」

  韓平被他一番奉承弄得起了雞皮疙瘩,被他生拉硬拽進了裡屋,只聽她邊走邊道:「老劉,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給我說清……呃?」

  喊叫聲因為看到了一個不該看到的人後戛然而止,真是活見鬼了,他怎麼會在這裡?

  李淮璟坐在內屋的軟座上閉目養神,他懷抱暖爐,面前桌几上雖然放著乾果和茶水,卻一點都沒有吃過動過的樣子。

  聽見韓平的聲音,他緩緩張開雙眼,眼底閃過一道溢彩流光,深不可測盯著韓平難以置信的臉。

  韓平只覺得一個頭有兩個大,他……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你倒是跑得快,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就順利脫身了。」李淮璟將懷中暖爐換了個方向,揚眉讚賞道。

  韓平自然知道他說的是昨晚的事,將她吊在半空,他自己卻揚長而去,然後又暗中觀察她的舉動……事實證明,她就是那只被惡貓耍弄的小老鼠。

  心存憤怒,卻又無可奈何。

  「英明神武、料事如神的殿下,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別再戲耍小的了。」韓平哭喪著臉指了指屋外問道:「他們想幹什麼呀?老劉在這條巷子裡開了十幾年的酒鋪,您總不能攪合得他關門歇業吧。」

  「攪合?」李淮璟歪著腦袋一派天真無邪道:「他們是在幫忙,昨晚喝了你的酒,吃了你的肉,總不能什麼表示都沒有吧?」

  韓平想了想,估摸著他就是昨晚吃飯的時候聽到她跟李淮秀說的話,今日才這麼做的。

  「殿下、王爺,您到底想要幹什麼呀?」韓平最受不了的就是猜,所以乾脆直言問道。

  李淮璟微微一笑,向前傾道:「我只想幫些小忙。」

  韓平無語的看著他,連翻白眼的氣力都提不起來了,挫敗的來到他對面坐下,歎氣道:

  「王爺,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和我都是身份特殊的人,我們之間最好的做法不是纏在一起,而是有多遠就離多遠,若是兵行險招,很容易引起風浪,以我們現在的能力,根本無力招架,到時候就死得冤枉了。」

  李淮璟嘴角噙著笑,依舊看著韓平不言不語,氣得韓平只好繼續開解道:

  「當今皇上,也就是你的父皇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想你比我清楚,他怎會容得你和一個韓家人扯上關係?儘管那個韓家人是不成器的老三韓平,他也不會允許。」韓平深吸一口氣,覺得既然提到了這個敏感話題,也就沒什麼好顧及的了,乾脆一股腦兒全部倒出來。

  李淮璟但笑不語,炙熱的目光看得韓平直想低頭,兩相僵持了會兒後,他才緩緩說道:

  「韓平,你知道你身上吸引我的是什麼嗎?」

  韓平皺著眉頭看向他,吸引?難道她身上有臭狗屎的味道,所以才吸引了這麼一個陰險狡詐的渣?

  李淮璟抱著暖爐,自軟座上站起,如喃喃自語般輕聲言道:

  「正如你所言,我的身份尷尬,父皇對我疑心,兄弟對我猜忌,有身份的人對我繞道而行,沒身份的人對我表面奉承,背後卻將我當做墊腳石,隨時準備好背叛。」他緩緩踱步至韓平身旁,李淮璟正色道:「只有你,我看到了你的不同,你重情義,講義氣,永遠不會背叛你的朋友。吸引我的,不是你的身份,而是你這個人。」

  韓平靜靜聽著他的話,雖然腦中也在懷疑,但是一看到那雙深邃幽暗的黑眸時卻又不由自主的產生同情之心,不管他後面幾句是否真假,但是前面說的一定是真,那種墜入深淵的絕望做不得假。

  四目相對,兩相僵持,韓平覺得自己就快要被他眼中的誠意感動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了破鑼般的叫喊聲:

  「頭兒,你在不在裡面?方副參讓你即刻去宮裡報到。」

  韓平迅速向後退了一步,對李淮璟行禮後便急忙轉身走了。

  這下招惹大發了,若不是她有坐懷不亂、三藏法師般的定力,一時心熱答應了李淮璟的話,沒準這酒鋪便是她的葬身之地,明年的今日蘇兒和老劉就要帶著黃酒和豆腐去哭墳頭了,好險好險。

  將心中的那一大段真真假假的話拋之腦後,韓平火速趕到宮中去找方副參,他是羽林衛大營中的狗頭軍師,但凡遇到什麼整編整頓之類的疑難雜症,都由他出面處理,有時候,就連總將徐風都得聽他的。

  「不用懷疑,你們就是整個羽林衛的門面,是招牌,是精英,所以這次才會派出你們對今日入京的各位元老戰將們進行……疏散和保全!你們首先要竭力配合巡城士兵們的工作,不能讓元老戰將們經過的大街上有阻礙,連果皮紙屑都不能有,要讓他們暢通無阻,感覺賓至如歸……」

  方副參一番激昂的慷慨陳詞,連帶韓平的一百多個門面就被派了出去……首先切入的工作點便是——掃大街!

  多麼光榮與崇高的使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