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京千禧元年,被暴風雨沖刷過的皇宮還未從死亡的氣息中恢復過來,奢華依舊,卻人事全非,一場硝煙瀰漫的戰爭終於落下帷幕。
此次戰爭的最終勝利者——攝政王李淮璟一襲錦綠貂絨披風,重華殿中負手而立,寒著蒼白俊美的臉,陰狠深邃的目光掃向一旁。
羽林衛總將徐風單膝跪地,雙手將一隻精巧的銀製托盤舉至頭頂,肅穆著面容等待發落。
攝政王面無表情走上前,蒼勁頎長的手指探出披風,執起托盤上的兩隻精巧的小玉杯,玉澤通透,一看便知是上好玉石,兩隻玉杯被一根有些殘舊的紅繩纏在一起,從紅繩來看,玉杯的主人應該用了很久,卻絲毫未損杯身,可見其愛惜。
修長的手指劃過杯口,落在紅繩之上,唇角微動,目光中一股不易察覺的怒火正冉冉升起,他放下玉杯,修長的指頭又執起另一物件,那是一根很普通的白玉簪,沒有浮華的雕飾,兩朵寒梅並放枝頭,簡單到讓人記不住它的存在。
「三千羽林衛找遍了宮中,都沒有發現她的行蹤,只找到這兩樣東西,它們被掛在永定門後的一棵杏花樹上。」徐風低垂著頭,不卑不吭的回稟道。
李淮璟沒有說話,只是望著那根木簪出神,因為他沉默,空氣都彷彿凝滯了般,所有人凝神靜氣,生怕自己的呼吸聲會刺激到這位手段狠絕,喜怒無常的主子。
李淮璟全神貫注的輕撫木簪,陰鷙的目光中染上層層霧水。又將目光轉向兩隻晶瑩剔透的玉杯,毫無示警的,李淮璟抓起那兩隻玉杯便摔了出去,撞在廊外石柱之上,脆響過後,玉杯頃刻間碎片飛濺。
陰寒的,彷彿天生不含人類感情般的低沉聲音響起:
「兩天時間,若找不回她,三千羽林衛……殉葬皇陵。」
李淮璟面無表情的說完這句話,便轉身離去,步履依舊穩健,卻不復往日果決,手中的木簪上還留有她的氣息,明知虛無卻又那般真實。
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想要見到她,想得心尖發痛都抑制不住。
他,終是怕了。
***
五年後
大京王朝在經歷了無數風雨洗禮過後,終於迎來了政局的穩定,新帝即位,朝臣更替,數不清的浩劫均已塵埃落定。
新帝是已故懷慶王之子,有謀略,有胸襟,有抱負,在攝政王的悉心教導之下,儼然朝著一代明君的方向走去了。
天下初定三月不足,攝政王李懷璟驟然請辭,將緊握在手的兵政權利拱手讓給了新帝。
朝堂中的各方勢力均不知道攝政王此舉有何深意,一個個費勁心機猜度用意,著實又掀起了一陣風起雲湧,各方勢力都做好了準備來應對這位前攝政王突如其來的攻勢,奈何,事情的結局卻仍是出人意料的。
攝政王請辭的背後並沒有隱藏著大家所想像中的危機,他的請辭卻是真的請辭。
對新帝提出後的第二天,攝政王府便被遣散一空,包括從小伺候攝政王的親近僕從們都不曾留下,據管家言,攝政王已然在前一天夜晚便離開了王府,不知去向。
雲深霧罩的軒轅峰上,長身而立兩名男子,左側一位英挺不凡,眉宇間正氣凜然,脫了年少時的稚氣。而右側則一位清秀無比,歲月彷彿在他的臉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他們俯瞰著軒轅峰下的巍峨皇城,只聽立於左側的男子蘇青言道:「他什麼時候找到的?」
右側男子蘇兒看了一眼侄子後,溫柔道:「大概兩年前吧。」
「那就是找了三年,也難為他了。」蘇青雙手撐住長劍,放眼望去:「她現在什麼地方?」
蘇兒笑得有些惡作劇,道:「你猜。」
蘇青見自家叔叔如是表情,腦瓜子飛快運轉,驚呼道:「不會是……果然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他怎麼也沒想到,她會在他的眼皮子地下生活了三年。」
「這些年,璟總以為她不會再回來了,不會出現在他的視線範圍內了,所以便命人天涯海角的去找,誰知道……」
「知道她確切的位置嗎?」
這些年李懷璟的搜人行動很是保密,以至於他們一直沒有收到什麼確切的消息,如今想來,他還真是好久沒有見到那個女人,那個一生為情所困的女人了。
「城北麻衣巷,你知道璟是如何找到她的嗎?」
對於蘇兒的問題,蘇青搖頭表示疑惑,只見蘇兒清秀的眉眼都染上了調皮,語氣輕快道:
「她賣的酒很好,人們口徑相傳,宮中的羽林衛慕名而去,這才發現這個賣酒的老闆竟然與他們搜尋多年的人長相神似。」
蘇青朗聲笑道:「哈哈,當真世事難料,也終是他們緣分未盡。」
「我們走吧,也該去會會老朋友了。」
***
城北的麻衣巷中,有一家隨意酒館,只賣酒不賣其他,他家的酒香氣四溢,入口濃郁,入喉清冽,入腹火烈,堪稱酒中極品,一開始的時候,賣的不多,所釀幾乎只夠老闆一人獨飲,直到後來,越做越香,客人絡繹不絕登門相購,老闆在街坊鄰里的『逼迫』之下,才不得已多做些出來,一時間,竟供不應求。
韓平沒有改名換姓,沒有刻意隱藏,只是隨波逐流的活在這世間百態中,原本是兵行險招的一步棋,成與不成誰都不知道,但幾年下來倒也相安無事,她也就放下了心中的不安。
畢竟這個世上沒有什麼事情是時間沖不淡的,再濃烈的感情都會被沖淡,何況他對自己有沒有存在過一分的感情還說不定呢。
開始的時候,她也害怕他找來,她真的累了,不知道如何面對,現在她淡了,因為內心的害怕已然消弭漸散,她想通了,對一個不曾愛過自己的人過於牽掛,是一件多麼愚蠢的事情。
她怕他找,可是他根本不會找。一切煩惱的根源,只不過是自己內心空穴來風的期盼,太可笑了。
可是……這一日……她卻在朝陽初升之際,看到了一抹似曾相識的身影。
他沒有騎馬,沒有隨護,一身素衣,眉宇間的邪佞依舊,目光中卻少了仇恨的浸染。
「你……」
韓平放下手中的水舀,剛開口說了一個字,卻見那人如春微笑道:
「掌櫃的,在下身無長物,孤家寡人,幸而身強體健,還望掌櫃收留。」
「……」
他終是為了她,拋卻了一世崇華,卸去了滿身榮光。
《皇子誘受,侍衛傲嬌!》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