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烈的衝擊讓六位長老撞離了軌道,長老們紛紛倒落在地,吐血千丈,而韓平則是依舊位於不變之地,人懸浮在半空中,雙目緊閉,髮絲飛舞,額前精氣聚斂,呈紅色,竟然漸漸形成了一道弓狀痕跡。
「烈日弓,送到。」
就在此時,一陣雜亂的車轱轆聲自遠處傳來,朗聲之後,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側頭望去,只見以陳青為首的二十幾個漢子手推鐵車走了進來。
而鐵車之上,正是將王神器——烈日弓。
燕君離瞥見了烈日弓,只覺眼前人影一閃,韓平在眾人的目光之中,鬼神不驚的驀然來到烈日弓上空,嚇了陳青等眾人一大跳,韓平目露紅光,像是韓平,又不像是韓平,陳青等人終是沒敢說話。
烈日弓,重逾千斤,非將王不能駕馭。
曾經韓平懷疑過這句話,因為就在不久前,烈日弓剛剛被運入大京朝的時候,她便托過它,並不覺得有多重,大家會如此傳說,大多是以誇張,如今想來,卻也是天道注定般的巧合。
如命運的觸碰般,自韓平靠近烈日弓不久之後,弓身便綻放出一種奇異的五彩之光,韓平持弓上躍,與燕君離對峙當場。
那是一場驚天動地的打鬥,也是星辰變等待了二十年之後的戰鬥,天地為之震動,山河為之咆哮,重華殿外掀起了一陣如龍捲風般的狂暴,碎裂的白玉磚盤旋而上,被甩出去後的力量,不亞於一個絕頂高手的氣勁。
玉沙迷了眾人的眼,華麗的宮殿頃刻間變為修羅練場,韓平手中的烈日弓,以內勁為箭,一箭一箭連貫射出,燕君離左右翩飛自信從容的躲避。
韓平此時只覺得體內的氣勁快要爆炸般,急需排力,她也顧不上規律,只是如機械般將內力化作箭矢,她知道這樣急切的後果便是兩敗俱傷,害人害己,就算最後僥倖贏了,自己的身體也會因為難以負荷而潰敗的。
就在此時,只見一道身影一飛沖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加入了韓平與燕君離之間的戰局,李淮璟手持飛虹劍,鷂子翻身之後,劍鋒直刺韓平後背,扎扎實實給了韓平一個大窟窿。
韓平心如刀割,怒不可遏,燕君離看準時機向韓平襲來了致命的一掌,韓平無力考慮其他,只得盡最大努力控制住氣息,使其團於體內的真氣不至於瞬間潰散,拼著兩敗俱傷的危險,硬生生接下了燕君離一掌。
兩相交手,天地為之震動,天色如暗夜降臨般,風捲殘石,迷得眾人睜不開眼,一聲淒厲的長嘯透過風石逆天傳出,幾乎要震碎人耳膜般尖利。
韓平整個人自半空跌落,被劍貫穿的傷口處鮮血隨即噴出,身體的苦痛並不能沖淡內心的崩潰,她縱是對李淮璟有一百個防範的心,也沒有料到他會在這種緊要關頭下如此毒手。
「李淮璟!暗箭傷人非君子所為,你太卑鄙了。」韓峰見韓平倒下,便立即衝過去將她扶在懷中,口中對李淮璟斥責道。
韓祈也放下了戰鬥,來到韓平身旁觀察她的脈象,同樣的琥珀之眸中露出了不解之色,但她沒有做聲,只是按住父親肩頭,讓他不要激動。
「……」李淮璟一把扔掉了手中的驚虹劍,對於韓峰的指責權當沒有聽到般,從容的自懷中掏出一塊白綢,擦了擦手掌。
燕君離自半空緩緩落下,對李淮璟投去一個讚許的目光,桀驁笑道:
「卑鄙什麼?他們本就是水火,又豈會共存?」她說著看了一眼李淮璟,又道:「更何況,璟體內寒毒的發作之日將至,若無本座助他,又豈能活得太平?」
星辰變與韓家的人聽了燕君離如此說辭之後,又一次對她師徒二人進行了一番責罵,李淮璟由始至終都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兀自低著頭面無表情看著自己的手臂,那道紅線以由掌心上延,漸漸變成了暗紫,確實危在旦夕。
「你……當真是為了醫治身上寒毒才傷我的嗎?」韓平自韓峰懷中坐起,摀住腰間的血窟窿,臉色蒼白的問。
李淮璟看了她一眼,便斂下了眸子。
韓平見他如此,深吸一口氣,暗自調息,只覺得體內真氣流轉,並不如先前被刺之前那般想要宣洩了,反而一種融合感緩緩自丹田溢出。
腰間的傷口,原本血流汩汩,此時竟也生出一種奇妙的溫暖,片刻之後,便是星星點點的瘙癢,韓平彷彿悟出了什麼,氣守丹田,以一口真氣凝結於腰腹間,旁人可能無甚感覺,畢竟她全身上下已然被鮮血染紅,但內裡肌理發生的變化,卻是她難以忽視的。
她的傷口,正在快速的癒合,世間萬物,以人體最為脆弱,生命只有一次,血脈斷了便是死,而她此刻的行為,真真正正的是在挑戰人類的極限定律。
燕君離間韓平閉目養神,暗覺不妙,心中有一道微弱的聲音彷彿正在騷亂著她的思維,那種奇異的,類似於第六感,那種感覺告訴她,若想除掉韓平,此時是最適合的時機,不知道為何,她總覺得若過了此刻,接下來的韓平便會更加難以對付。
掌心凝結真氣,少了烈日弓的助力,燕君離自認能夠贏得毫不費力,思緒稍定,她便火速出手,用上了十成功力,對韓平攻去了致命的一擊。
韓峰等原本圍繞在韓平週身的人被燕君離這道真氣掃到了點點,幾個人便如不受控制般炸飛了出去,唯有韓平保持在原來的位置,如石頭般坐在地上一動不動,雙目緊閉,任那狂風掃過,亦無分毫動搖。
燕君離這掌凝聚了她的十成功力,她原本就是打算以此致命一擊瞭解韓平,誰料,掌力剛剛碰上韓平,她便心知不妙,源源不斷的勁力打在她韓平的身上,竟如石沉大海般毫無感覺,綿綿無遙的感覺瞬間席捲燕君離的全身,此時她想退卻是無能為力了。
過了大概有一盞茶的時間,重華殿外的凝結空氣彷彿忽然鬆疏,上空的黑雲也開始層層消散,豁然開朗。
眾人只覺韓平週身散發出一種墨藍色的內斂光芒,睜眼之際,一道比之雷電仍要猛烈的寒光射出,直擊燕君離的心房。
一代宗師竟如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般,毫無阻力的向後撞去,在撞斷了大殿門柱之後,她摀住心口,吐出了二十年來的第一口鮮血,久違的受傷感覺讓她覺得有些陌生恐怖,此刻的她才恍然大悟,冷眼看著自地上平靜站起的韓平,還有那個她自以為攥在掌心的徒弟,一切都已瞭然。
燕君離沒有再說什麼,便號令離開,這是她作為一宮之主,作為一代宗師最後的尊嚴。
當燕君離與帝王谷的部眾們一一離去之後,太子李懷昶自人群中衝出,手持一柄金燦燦的黃金寶劍,指著李淮璟怒道:「李淮璟,你真是個畜生,枉為韓平那般信任與你,你竟然暗箭傷人,試問你這種品行,如何居高位,統治天下?」
因為李懷昶的指責,眾人將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李淮璟身上,有憤怒,有同情,有不恥,種種紛雜的目光將李淮璟浸透其中,但那廝卻如恍若未見般,依舊清風拂面般的毫不在意。
似乎一點也沒有自覺,自己此刻正身陷群攻之中,他背後帝王谷的助力已潰然離去,此刻在場的韓家也好,星辰變也好,只要凝結任何一方的力量,便可將你李淮璟當場拿下。
李淮璟微笑著看著韓平,那一眼彷彿讓韓平回到了那一刻繁花似錦的小路上,陽光那般明媚,他的笑容那般純淨,映襯著奪目的海棠亦是那般絕美。
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而她,也累了。
剩下來的事情,便是李懷昶與李淮璟兄弟之間的事情了,星辰變在這兩位皇儲之間,自始至終都是保持著中立的態度,因為都是李家子孫,他們又能偏幫哪一方呢?
事情的發展結果,韓平不想看到。無論哪一方的輸贏,對她來說都有遺憾,既然遺憾,那又何必在此糾結呢?
太子是她的初戀,感情微妙,自道不明,而李淮璟卻是使她淪陷的男人,美妙甜蜜,卻也痛徹心扉。
她知道,李淮璟刺她的那一劍,不是想害她,而是在保護她,當時那種情況,如果不是有李淮璟的那一劍,估計她已經被洶湧而入的內力撐破了。
即便如此,她也不能確定李淮璟對她是真情還是假意,她累了,不想再糾纏於這段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中了,太子的利用,李淮璟的曖昧,都是令她身心疲憊的根源。
曾經的她,也如懷春少女般,幻想過愛情,可是到最後她才發現,受了這麼多的傷之後,她竟然越來越弄不懂何為愛情。
此時這種境地,離開,也許是她最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