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火燒館娃宮

第二日的時候,館娃宮來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坐在大廳裡,看著眼前那位氣度翩翩的美少年,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娘。」見我如此盯著他看,微微紅了臉,他道。

三年未見,他竟然已經已經出落得跟夫差一樣美麗動人……汗,如果夫差知道我用美麗動人來形容他,非掐死我不可。

「呃……乖。」我自己都覺得這話彆扭,我哪有這麼大的兒子。

「稟太子友,兵馬皆已佈置好。」一位侍衛走進大廳來,單膝下跪,稟道。

「好,你們先行回宮,我隨後就到。」司香點頭,答得一本正經,呵呵,他從小就是個早熟的小老頭,現在亦然。

司香居然就是太子友?我怔怔地看著司香,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來。

回頭,見我一臉驚異,司香笑了起來,「今日父王帶兵去黃池會盟各國諸侯,這期間由我負責監國。」

我回過神來,沒有說什麼。

會盟黃池麼?這麼說勾踐的兵馬應該很快就會攻來了。

送司香離開後,我便睏倦至極,回房去歇息。

對於這場歷史,我本就是局外人,歷史就是歷史,而我,這個未來的人本來就該坐在圖書院裡翻翻資料,看著這些歷史留名的人物成敗為王,敗者為寇,看著他們或流芳百世,或遺臭萬年……

千古功過任人評說……只是,為何我也會陷於這歷史之中?

沉沉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被一陣濃煙嗆醒。

「夫人,夫人,著火了……著火了……」有侍女披頭散髮地衝進房來,拉了我就往外跑。

走了不知多久,快被濃煙嗆暈了,還是沒有走出去,那侍女卻突然倒了下去,無聲無息。

我大驚,低頭看時,她胸口一個血窟窿,已沒有了氣息……

咬牙抬頭看向那個站在我面前錦衣華服的女人,竟是最最不應該在此時出現在這裡的女人。

「雅姬?」滿心驚異,我咬牙瞪向她。

她冷笑著看我,火光之中,面容扭曲,右手中握著匕首上沾滿了暗紅色的血,那暗紅的液體還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淌……

「為什麼?」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喜樂,我怒道。

「哈,為什麼?」雅姬彷彿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不可遏制地大笑起來,「為什麼……」她大笑著,笑出了滿臉的淚水。

眉頭微皺,我猜出了七八成。

「你知道麼?伍封死了……」果然,低低地,她開口,聲音哀戚得讓人耳不忍聞,「聽說是被人封閉在馬車之內,連人帶車推下山崖……屍骨無存……」

伍封竟也死了?夫差到底沒有放過他啊。

「我與伍封從小一起長大……他待我極好……」雅姬又哭又笑,狀若癲狂,「他說長大了就娶我當娘子……可是我卻進了宮……姑父要我進宮……他要我待在夫差身邊,督促他……讓他做個明君……」

屋裡的煙越來越濃,我抬袖掩住了口。

「大王那樣的人……他怎麼可能會為了女人而改變自己……」雅姬神情一厲,看向我,「都是你,都是你,因為你大王才會賜姑父死罪,才會派人在途中截殺伍封!都是你這妖孽!」她揮了揮手中的匕首,直直地向我刺來。

我慌忙閃過。

「本來以為那封信簡可以讓大王至你於死地……卻想不到居然憑空冒出來一個替死鬼……」雅姬扭曲著臉,大叫。

我驀然一驚,心頭一跳,突然有些不敢知道真相,「你說什麼?什麼信簡?!」

「哈哈哈……伍子胥已死,終不辱使命……」雅姬大笑起來,叫道。

我恍遭雷擊……

那竹簡是雅姬為陷害我而偽造的?那……史連呢?史連……他……

一陣鑽心的痛疼讓我清醒過來,我怔怔地看著雅姬瘋狂扭曲的臉龐,看著她手中的匕首狠狠地刺進我的左肩。

一把推開這個瘋女人,我拔腿便衝了出去。

大火燒斷了橫樑,腥紅的火舌呼嘯著砸下,一聲悶響,我回怔怔回頭,雅姬已被壓在那橫樑之下……她這樣,算不算殉情?

「夫人,你的肩在流血!夫人,你去哪裡……夫人……」喜樂的聲音彷彿隔了一個時空,聽不真切。

那一日,史連滿身是血的模樣不斷地從我面前閃過……他一直在看我,可是,我硬生生地撇開了頭……

被背叛了那麼多次,被利用了那麼次……到最後真正一直默默守護著我的人,卻是如此下場……

史連……史連……史連……

我要去見他,我要去問他……為何對我連一句解釋都沒有,就替我背負了所有的罪名……

為何要以生命的代價……來護我周全……

我要問問他……

我要問問他!

一路狂奔,這半夜的街道一個人都沒有,只有我一身白色單衣,披散著頭髮,赤著雙足,如瘋子一般……在街道上狂奔……

不知跑了多久,終於跑到姑蘇城的城樓下,仰頭,我怔怔地望著那個被吊在城樓上的血人……

「史連!史連!」咬牙,我大叫。

淚水爬滿了臉龐……「我跟你熟嗎?我跟你講的話用十根手指都數得清!你這傻子!隨便什麼阿貓阿狗都值得你用命去拼……去守護嗎?!」我跺著腳,握著拳,在城樓下如瘋子般大吼大叫。

「白癡白癡!你才是白癡!」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失控過,我真的好氣,好恨,我承擔不了任何人的生命,我承擔不了他用生命來守護的這份情誼……最可恨的是……我竟然對這一切都毫不知情……

我的吵鬧聲驚醒了守城的侍衛,有人走了過來。

「不准喧嘩!」他走近了我,斥道。

我置若罔聞,只是仰著頭,看著城樓上吊著的那個血人。

不知何時,天已亮了,我怔怔地看在原地,看清了他的模樣,凹陷的雙眼微閉,長髮糾結地披散著,滿臉都是血痕,蒼白的唇乾裂得可怕……

而我所站的地方,正是一灘血跡……

腳下一軟,我扶著城牆跌坐在地,將頭深深地埋在膝上。

你這樣算什麼……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講……到最後……連讓我說聲抱歉的機會都沒有……你,非得要用如此慘烈的方式,讓我永遠記住你嗎?!

史連……算你狠!